第91章
雖然清楚創世楓隻是一團由星際氣體和塵埃組成的星雲, 但第一次距離它這麽近，幾人依舊心潮澎湃激動不已。
戚上尉喃喃道：“我們的紅楓係就是因它而命名，傳說我們的世界也是由它而誕生的。”
“好漂亮。”季聽伸出手指在空中描摹, 狗蛋也不斷抬起短胳膊去抓，又趕緊往嘴裏塞。
“這是哪兒……我們為什麽會被傳送到創世楓這裏？”戚灼問。
戚上尉不假思索地回道：“可莉星, 我們在可莉星。”
“對，這是可莉星。”大季聽對戚灼解釋：“你會在艾爾瑪星艦上學到這些知識, 可莉星是距離創世楓最近的行星，這顆星球上全是火山, 幾十萬年前這些火山都在噴發, 整顆星球就像個燃燒的煤球。不過到了現在，火山都處於休眠中, 算是煤球燃過了，隻剩點餘火。”
季聽還在仰望天空, 狗蛋抓了幾把空氣塞嘴裏後，也發現了自己掌心空空什麽也沒有，又低頭在地上找。
季聽突然拉出胸前的項鏈，將那塊青玉舉在空中：“哥哥, 這個好像我們的玉牌牌，你看。”
小小的楓葉狀青玉通體剔透，在創世楓的光芒映照下, 玉石中的葉脈清晰可見。
戚灼走到他身旁，也取出自己的紅玉，像季聽一樣舉在空中。
“哈, 三個玉牌牌, 天上那個是大的, 我們兩個是小的。”季聽笑得眯起了眼睛, 高舉起自己的玉墜：“哥哥你拿低一點，我們兩個小的放在一起。”
戚灼便蹲在季聽身旁，兩塊玉墜並排著朝創世楓舉起。
大季聽玩心頓起，也去撥自己領口裏的項鏈，還催旁邊的戚上尉：“快快快，把你的也拿出來……我的青玉呢？”
大季聽將脖子上的項鏈取了下來，那上麵已經沒有了青玉，隻剩下一條光禿禿的皮繩。
“糟了，我的青玉掉了。”大季聽正要四處找，看見戚上尉神情有些異樣，目光落在他拿著的項鏈上後，愣了一瞬：“你的紅玉也掉了？”
“不知道。”戚上尉有些怔忪。
他們自離開蟲洞後就一直站在這裏，既然地麵上沒有，那就是掉在了蟲洞另一端。
“是不是掉在瀑布裏了？那水流太急，被卷走了，或者掉在了機甲裏？”
戚上尉輕輕搖頭：“應該不是掉的，戚灼曾經在星艦場遇到另外的戚灼，看見對方的玉化成一團光飛進了他的領口，我覺得我們的也是一樣。”
“什麽意思……這是，是把我們的玉吸收了的意思？”大季聽問。
“不知道，但我們兩人的玉墜都掉了，這應該是天意，沒準也是母親的意思。”戚上尉對他笑了笑，示意他去看身後的季聽和戚灼：“你看，他倆的不是還在嗎？”
兩個小孩將玉墜舉著並靠在了一起。
小小的玉石折射出創世楓的光芒，紅玉似血，青玉則宛若真的楓葉，柔光在玉中流動，似新葉在風中舒展輕顫。
“好好看啊，好好看。”季聽輕聲驚歎。
大季聽注視著那塊青玉，突然道：“這塊玉和我的不太一樣。”
戚上尉問道：“怎麽不一樣？”還舉著紅玉在觀察的戚灼也側頭看了過來。
“感覺顏色不太一樣。”大季聽斟酌著道：“我那塊玉的顏色沒有這麽濃，更淡一些，葉脈也沒有這麽清晰。”
戚上尉聽他這麽一說，也察覺到了其中的差異：“你的青玉的確要淡一點。戚灼，把紅玉給我看看。”
戚灼便將紅玉擱在了戚上尉掌心，戚上尉端詳著紅玉，微微皺起眉：“紅玉也有點不同，這一塊紅玉整體的色澤偏濃，葉脈也更加清晰。”
戚灼有些不解：“你們在這裏琢磨，把自己的玉拿出來比較一下不就知道了？”
“我們的玉不見了。”戚上尉將紅玉還給戚灼。
“什麽？不見了？”
大季聽將自己係在頸間的皮繩拿給他看，神情沮喪地道：“看吧。”
“怎麽搞丟的？”戚灼追問。
“不知道，可能是在瀑布裏被水衝掉的，也可能是丟在了蟲洞裏麵。”大季聽瞥了眼戚灼，小聲嘟囔：“也說不定是被你們的玉給吸了。”
戚灼立即就想反駁，但又想到星艦場怪人戚灼的那塊玉就飛進了自己脖子，也就是大季聽說的給吸了，便閉上了嘴沒吭聲。
“算了，其他事都暫時放著，先解決眼下的問題。”戚上尉打量著四周的火山群：“我們被蟲洞傳到了這個鬼地方，完全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大季聽也正了臉色，有些擔憂：“這星球上沒有其他人怎麽辦？而且地表上全是火山，能找到水源和吃的嗎？要是很久都不出現送我們離開的蟲洞怎麽辦？”
戚灼連忙提醒：“必須要找到水源，狗蛋該喝奶了。”
“蛋蛋喝奶？”正和狗蛋在玩的季聽敏感地聽到了這句，狗蛋現在也能聽懂喝奶兩個字，連忙四處張望找奶瓶。
戚上尉道：“別說狗蛋該喝奶，你們也都該吃點東西。”
“走吧，都離開這兒。”戚上尉伸手要去抱季聽：“我們還不熟悉周圍的環境，現在大家都別分開，不管去哪兒或是做什麽都要在一起。”
季聽卻扭了扭身體：“我要哥哥抱。”
“他抱我抱不是一樣嗎？”戚灼喝道。
“要你抱。”季聽噘著嘴。
“你還挑三揀四？要麽讓他抱，要麽自己走。”戚灼豎起眉頭粗聲粗氣地道：“我當了那麽久的驢，也該歇歇了。”
見季聽不情願，大季聽蹲在他麵前：“乖乖，讓小周哥哥背可以嗎？”
“要哥哥。”季聽小聲嘟囔。
大季聽仰頭看著戚上尉：“……真矯情。”
“你現在也好不了多少。”戚上尉麵無表情地道。
一行人順著一座火山山腳往前行，腳下是岩漿凝固而成的黑色岩石，前方也是蔓延至天邊的黑岩，和更遠處的火山相連成一片。
季聽還是讓戚上尉背著走在隊伍最前麵，中間是背著狗蛋的大季聽，戚灼則拎著空育嬰箱走在最後。
大季聽會突然轉頭去親狗蛋搭在肩上的小手，狗蛋便尖叫著抽回手。他觀察著大季聽，不斷將手搭在他肩上，卻又在他轉頭時縮回手，像是在玩什麽遊戲，興奮得又叫又笑。
季聽聽到動靜，扭頭看了一陣後也跟著哈哈大笑，朝著大季聽伸出手：“小周哥哥來抓我。”
大季聽便抓抓狗蛋，又去抓季聽，惹得兩個小孩都叫成一團。
戚灼一直在警惕地觀察四周，終於忍無可忍地大喝一聲：“你們兩個安靜點——”他突然想到自己若是喊破音，又要被前麵兩個季聽笑，便立即降低音量：“安靜點行不行？現在這麽需要嚴肅的時刻，你們在不停地笑什麽？”
“你們兩個安靜點——安靜點行不行？你們兩個安靜點——安靜點行不行？”季聽卻依舊在學戚灼，聲音一聲重一聲輕。
大季聽實在是忍不住哈哈大笑，狗蛋也在嘎嘎傻樂，又伸手要戚灼抱。
戚灼沒好氣地道：“不抱！把你的豬蹄收回去！”
戚上尉側頭看了眼身後幾人，隻眼底含笑，一言不發地往前走。
戚灼實在是沒辦法，便一個人走去最前方，擦過戚上尉身旁時，冷著臉甕聲甕氣地問：“反正你是不準備管他們了是吧？”
“管，這就管。”戚上尉笑著應聲，轉頭沉下臉一聲大喝：“都給老子閉嘴，你們三個再嘰嘰喳喳，老子就要用上強硬手段。”
“都給老子閉嘴！你們三個再喳喳喳喳，老子就要喳喳喳喳！”季聽情緒正亢奮，又開始學戚上尉說話。
戚上尉轉頭對戚灼攤了下手。
戚灼悶悶地往前走，戚上尉上前攬住他的肩：“沒事，再過上幾年就好了。”
“怎麽個好法？那個大的不是也在吵嗎？”戚灼問。
“怎麽個好法啊……”戚上尉慢吞吞地道：“再過上幾年，你聽見他們在笑，在鬧，在學你說話，你會覺得那是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隻要聽著這些聲音，再累都不覺得累，再苦也都不是苦，咂著咂著，就會嚐到甜味兒。”
戚灼梗著脖子瞥了他一眼，滿臉都是不可思議，卻也沒有再說什麽。
戚上尉拍了拍他的肩：“放鬆點，別緊張。這裏雖然暫時沒發現有其他人，可你想啊，之前你在星艦場遇到那怪人，後麵遇到孤島上的戚灼，對了，還有我，不都是和蟲洞有關嗎？”
戚灼立即就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隻要通過蟲洞，就能遇到另一個戚灼？”
“或者是遇到另一個季聽也說不定。”戚上尉半眯眼看著前方：“我不清楚蟲洞背後的力量是什麽，也不清楚他的目的，但發生的一切肯定有其意義。我覺得這附近必定有什麽，隻是我們現在還沒發現。”
一行人將這座火山走出頭，左邊便出現了大片開闊地，地麵由黑色火山岩形成，平整得像是一個廣場。
前方又是一座環形山，戚上尉決定去山背後看看。如果再見不著人跡，就爬上山頂，看看那凹陷的山腹裏有什麽。
季聽要求自己走，戚上尉見這裏地勢平緩開闊，便將他放下了地，自己接過大季聽背上的狗蛋背著。
季聽高興地去牽上戚灼，一蹦一跳地問：“哥哥，那山為什麽是圓的呀？”
“那是火山。”
“火山啊，我在畫冊上看到過火山，會噴火的，這個怎麽沒有噴火？”
戚灼回道：“因為它在休眠。”
“哦，休眠啊，那它為什麽不噴火呢？”
“休眠就是睡覺，睡覺了還怎麽噴？”
……
戚上尉聽著兩人的對話，嘴角漾著淡淡的笑。大季聽摟著他的胳膊，將頭枕在他肩上，很輕地喊了聲哥哥。
“嗯。”
“哥哥。”
“嗯。”戚上尉繼續應聲。
“哥哥……”
戚上尉抽出胳膊，將大季聽攬在懷中，邊走邊柔聲應道：“在的。”
“噫嗚噫咕咕。”狗蛋趴在戚上尉肩頭上打了個嗬欠，眼睛半閉，嘴裏嘰裏咕嚕說著意義不明的話，像是要睡著了。
大季聽伸手戳了戳他的臉，用氣音對戚上尉道：“小寶寶想睡覺了。”
戚上尉側頭看了眼：“這麽顛簸也能睡著？”
“是的，豬崽被背著才會睡覺。”戚灼在後麵應聲，聲音裏莫名透出幾分氣悶。
季聽走在戚灼身旁，時不時猛地轉頭看向右邊平原，嘴裏謔的一聲，滿臉都是機警。當什麽都沒發現後，他牽著戚灼繼續往前，幾步後再次轉頭：“謔！”
“你在幹什麽？別把豬崽吵醒了。”戚灼道。
季聽警惕地轉動眼珠：“我總覺得那裏有人在看我們。”
戚灼也停下了腳，但右邊隻是片廣闊的黑石平原，別說人了，就連半隻蒼蠅都沒有。
“有沒有？有沒有看到什麽？”
戚灼將他腦袋擰過去：“什麽都沒有，你別看那方向了，看前麵，不準看這邊。”
“哦。”
季聽便沒再看右邊，隻看著左側的山壁。但走了沒一段，他突然指著山壁上的一道縫隙，好奇地問：“哥哥，那裏麵是什麽？有東西在閃光。”
戚灼並不在意地看了過去，卻看見那崖縫裏果然在一下下閃著微弱的紅光，目光倏地定住。
“你看見了嗎？”
“你就在這兒別動，我去看看。”
戚灼跑向山壁，湊到那條縫隙往裏看，瞧見那狹窄的地麵上竟然擺放著一個金屬儀器，而儀器上端閃爍著紅光。
戚上尉和大季聽也停下了腳步：“你在那裏看什麽？”
“這裏麵有個東西，你們來看。”戚灼讓到一旁露出縫隙。
戚上尉走了過來，隻在崖縫前瞧了一眼，便驚訝地道：“隱身罩裝置！”
“這裏居然有隱身罩裝置？”大季聽也跑了過來，“那肯定有人啊！這附近肯定有人！”
“對，附近是有人的。”戚上尉喃喃著打量四周，仰頭看身後的環形山，又去看向前方那塊開闊地。
“肯定有人，我就知道肯定有人。”季聽雙腳半蹲，雙手指著右邊空地：“那裏，就是那裏。”
大季聽見戚灼滿臉茫然，便對他解釋：“隱身罩裝置是王欽發明的，其實就是在某片區域裏投影上非常逼真的假畫麵，可以掩蓋那片區域的原本麵貌。我們艾爾瑪星艦不管停留在哪個星球上，都會在附近布上隱身罩裝置，再加上雷達信號幹擾器，就可以隱藏星艦的存在，讓螅人的巡邏艦發現不了。”
他說話時，戚上尉已經大步走向那片空地，接著在三人的注視下，整個人突然就在行走中消失不見。
“啊！啊！戚上尉叔叔不見了。”雖然知道了隱身罩裝置，但戚灼還是被唬了一跳，季聽也駭得大叫，左右尋找戚上尉。
“沒事的，乖乖，走，我帶你們進去。”大季聽一手牽起季聽，一手去牽戚灼。
戚灼有些不自在地將手往後縮了下，大季聽便牽了個空。他已經知道戚灼在這個年紀時的別扭和害臊，便隻抿嘴笑了下：“走吧，我們一起進去。”
三人走向戚上尉消失的方向，在跨入那個肉眼看不見的分界點後，視野裏便不再是那片一覽無餘的平原。
——一座體型龐大的超級星艦，如同一座宏偉的鋼鐵城堡，靜靜地佇立在黑色火山岩之上。
“哇……好大的星艦！”季聽仰頭看著前方的星艦，震驚得喊出了聲。戚灼雖然沒有做聲，但那雙閃著光的眼睛也流露出了內心的震撼。
兩人被那艘星艦吸引了全部心神，大季聽的目光卻落在前方的戚上尉身上。
戚上尉背著熟睡的狗蛋立在原地沒動，但他身前站著名四五歲的小男孩，正仰著頭呆呆地和他對視著。
男孩長得虎頭虎腦，穿著一件用軍裝裁剪改製的衣服，袖子往上挽著，露出兩條圓滾滾的小臂，看著還挺結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