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兩人奔到峽穀前方時, 看見的凱旋二廠已不同於他們小時候曾見過的荒涼景象,整條峽穀裏都亮著燈火,還有一些人影在晃動。

峽穀口也沒有被圍牆封死, 隻有一道半敞的鐵門,門前還站著幾名值崗的士兵。

“衝上去打死他們嗎?”季聽躍躍欲試地舉起粒子槍。

“不能冒失, 他們會發出警報驚動其他的人。”戚灼連忙攬住他閃去路邊,“等我們出去後, 左邊後麵那個給你,前麵那個和右邊三個都交給我。”

“可是我覺得——”

“左邊兩個都給你。”

“好。”

戚灼攬著季聽的肩重新回到大路上, 不緊不慢地往前走。

“和我說話, 自然點。”戚灼麵帶微笑地道。

季聽瞄了眼前方,見那幾名值崗士兵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身體僵硬地問道:“說什麽?”

“看著我,別看他們。”

季聽看向戚灼:“說什麽?”

“隨便說幾句就行, 再笑兩聲。”

“哈哈,我知道的,我知道隨便說兩句就行,哈哈。”

幾名值崗士兵也發現了他倆, 但光線昏暗瞧不清人,隻能看見兩道勾肩搭的身影,還隱約傳來陣陣說笑聲。他們以為那是從機場過來的工作人員, 便沒有在意,隻繼續觀察著黑暗裏的其他地方。

到達足夠距離後,戚灼臉上的笑容斂起, 鬆開了季聽的肩。兩人同時舉槍, 朝著前方邊走邊扣下扳機, 幾名士兵還沒反應過來, 便已經倒在了地上。

兩人迅速衝上前,將屍體拖到一旁的陰影裏,再鑽入了半敞的大門。

峽穀內機器轟鳴,廠房上的大煙囪往外噴著濃煙。江水肯打著為軍部製造武器的名義將廠區建在孤島上,雖然是幹著抓捕章魚人提取锝係藍的勾當,但為了掩人耳目,那些生產武器的廠房也在運作著。

“記得我們以前被關押的那個小倉庫嗎?”戚灼問道。

季聽指著前方一根冒著煙的大煙囪:“好像就是在那裏。”

戚灼點頭:“對,我後麵在軍部看過凱旋二廠的地形圖。順著倉庫往前,左邊山壁有條狹縫,於成兵和陳玉龍的住所就建在山間空地裏。”

“好隱蔽,你要是不說,我肯定不知道。”

戚灼道:“我也是看過地形圖後才知道的。”他看著前方那偶爾晃動過的身影:“這一路都有士兵和廠區工作人員,我們隻能一個個悄悄幹掉,不能驚動其他人。”

“是哦,我原本還想去找個激光發射炮轟炸,但那驚動的人太多了,要殺一島的人是殺不完的。”季聽恍然點頭。

戚灼側頭看向他:“你還想把這島上的人都殺光?”

“那肯定不會啊,對我來說太血腥了。”季聽探著頭左右張望,嘴裏回道。

兩人躲在那些房屋陰影裏往前,這一段都是低矮的水泥小屋,牆壁上沒有窗戶,隻有緊鎖的鐵門上方鑽著一排用來透風透氣的小孔。

季聽身旁就有扇鐵門,他湊到小孔往裏望,看見這不大的空間裏竟然關著幾十名章魚人。

章魚人天生膽小,他們都驚恐地縮成一團,擠坐在地板上,發出海豚般的輕聲哀鳴。

季聽雖然曾經見過凱旋二廠內部,也知道峽穀裏這看不到頭的水泥小屋是用來關押章魚人的,但現在見到這一幕,才更真切地感覺到了沉重和憤怒。

峽穀裏的士兵主要是防著那些章魚人,沒想到孤島上還能有外人進入,所以防備並不是太嚴。他們要麽走來走去地抽煙,要麽靠在牆上打盹,並沒留意到有兩人正在神不知鬼不覺地靠近。

打開保險的粒子槍原本也有撲撲聲響,但這點響動被徹底淹沒在工房的機器轟鳴聲裏。不斷有士兵悄無聲息地撲倒,兩道人影迅速通過,繼續往前行進。

在幹掉了七八名看守士兵後,兩人終於看到了左邊崖壁上的那條狹縫。

“是這兒嗎?”

“對,就是這裏。”

進入狹縫後,戚灼抬腕看了眼手表:“裏麵就是於成兵和陳玉龍的住所。我們的時間並不多,他們應該是整點換崗,還剩下半個小時就會發現大門口的死人。”

這條狹縫穿過山壁,光線昏暗得連路麵都看不清,季聽被戚灼拉著一路向前跑,同時機警地打量四周。

“怕嗎?”戚灼剛問出口,便在季聽回答之前截住了他的話:“算了,不用回答我。”

“怕的,很怕的。”季聽卻還是回答了,並一手捂著自己胸口,“剛才我開槍的時候胳膊都在抖,心裏也跳得好快,兩條腿都在發軟——前麵有人!殺了!”

戚灼在季聽朝著前方舉槍時,手疾眼快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噓……那隻是塊石頭。”

“哦。”

狹縫的盡頭是山腳下的一小片空地,三麵環海,隻有這一條出入口。空地一圈全是亂石,正中卻修建著一棟小樓,雖然說不上漂亮,但門窗陽台俱全,和凱旋二廠那些灰撲撲的水泥房明顯不同。

季聽被戚灼拖到一旁的大石後蹲著,他探頭往外看,看見幾名端著槍的士兵,閑散地靠在外牆上抽著煙。

“一共是六個人。”季聽用氣音道。

戚灼微微眯起眼:“這島嶼通往外界的唯一的通行工具就是飛行器,所以平常人來不了,這一路上的防禦也都不算嚴。可這麽隱蔽的住宅樓,為什麽還守了六名值崗士兵?”

季聽略一思忖就明白過來,兩眼閃著光:“那是江水肯也來了?”

戚灼點了下頭:“他此時肯定就在樓裏,這些士兵是他的貼身護衛兵。”

六名值崗士兵神情輕鬆,還低聲說笑著,顯然知道這島上很安全。他們抽完煙後,便回去各自的崗位,兩人去了小樓後方,左右兩邊各一人,剩下兩名依舊留在正門前。

這裏太安靜,戚灼知道不能使用槍,便對著季聽耳語:“你就在這裏等著我。”

不待季聽戶回應,他便在四周那些亂石的遮擋下,朝著小樓左邊貓腰行進。

左邊隻有一名士兵,戚灼倏地衝到了他身後,一手捂住嘴,另一隻手握住了他的腦袋。隻聽哢擦一聲頸骨脫位的聲響,那士兵便軟軟滑在了地上。

兩名士兵一左一右守在小樓背後,左邊那名看著前方的海水,有些感歎地道:“這有什麽好守的?前麵全是海,海水裏還有毒,連條魚都沒有,我們盯著它做什麽呢?”

沒有等到回應,他轉頭看去,卻沒瞧見本該站在右邊的士兵,便走了過去,嘴裏抱怨道:“剛守了還沒兩分鍾又跑了,哪來那麽大的煙癮,明明——”

士兵的話斷在嘴裏,怔怔看著眼前一條往地麵灑落的紅線,伸手摸了下自己脖頸。他想說什麽,喉嚨裏卻隻能發出嘶嘶的聲音,並慢慢向後倒了下去。

戚灼處理掉三名士兵,悄悄繞去了另一邊牆。但他剛拐過牆角,準備撲出去的動作就頓住。

這麵牆的士兵撲在地上,脖頸下方暈開了一灘鮮紅。季聽正將刺入他後背的匕首拔出來,將刀刃上沾著的血擦拭在他衣服上。

現在僅剩下正門方向的兩名士兵,戚灼和季聽一人一個迅速解決掉,再順著樓梯上了二樓。

二樓通道兩側都房門緊閉,隻有通道盡頭的會議室亮著燈。戚灼大踏步走到會議室前,一把推開了房門。

屋內沙發上坐著三名談笑風聲的人,都愕然地抬頭看過來。戚灼目光在他們臉上滑過,認出那是他曾經在資料上見過的三張麵孔。

“是他們嗎?”季聽跟在身後問。

戚灼簡短地回道:“左邊是於成兵,右邊是陳玉龍。”

身著上校製服的於成冰終於反應過來,伸手去摸身後的槍,右邊的陳玉龍指著他們厲聲大喝:“你們是誰,誰讓你們——”

砰砰砰連接數聲槍響,於成兵和陳玉龍都倒在了沙發上,而屍體上還在不斷出現彈孔。

“行了,可以了。”戚灼抬手製止季聽。

槍聲消失,季聽吹了下粒子槍槍口,將那並不存在的白煙吹掉,再調轉槍口對準了沙發中央的江水肯。

“我是納鷹軍軍務副處長江水肯,你們如果傷害了我,會遭到整個納鷹軍的緝拿,無論如何也跑不掉。但你們現在停手的話,一切都還來得及,我什麽都不會追究。”江水肯臉色煞白,但神情看著還很鎮定。

季聽不屑地冷笑:“我爸還是納鷹軍軍務處長,你個副處在這裏裝什麽裝?”

“你爸?王魏然?是王魏然讓你們來殺我的?”江水肯微微瞪大了眼,接著又反應過來這肯定不是真的,而且王魏然也沒有這麽大年紀的兒子。

季聽鼻孔朝天地道:“不,他現在不是處長,還要再過上幾年。”

江水肯隻當季聽是在胡說八道,便將目光轉向了沉默著的戚灼:“怎麽樣?我不但不追究,也不會打聽你們的來曆,並給你們一大筆錢,送你們安全離開海島。”

戚灼笑了笑:“行啊,這個提議不錯,前提是你得配合我們。”

“配合你們?說吧,我一定配合。”

戚灼走到江水肯前方,坐在他麵前的茶幾上,手裏旋著粒子槍,微微傾低上半身:“去外麵喊話,讓人將所有水泥屋都打開,把裏麵關押的章魚人放了,並且向整個紅楓係轉播此時現場。”

江水肯原本還一臉殷切,也慢慢斂起了表情。

“原來是衝著章魚人來的……你們倆是敵對公司派來的?還是我的政敵?”江水肯緩緩搖頭:“放掉章魚人,那會讓我多年的籌謀化為一旦。實況轉播也和殺掉我沒有兩樣,我不光會丟掉軍職,還會被懲處,性命都難保。說吧,再多的條件都可以提,除了這兩樣。”

江水肯滿臉真誠地說著,一隻手去悄悄探向沙發沿上的一個按鈕。但他的手還沒碰到按鈕,一聲槍響後,額頭上便多出了一個彈孔,暗紅的血汩汩淌出。

“草,聽他廢話這麽多。”戚灼站起身,對著江水肯的屍體踢了一腳:“原本覺得這島上的士兵太多,可以挾持他放掉章魚人後再殺。不過他絕對不會坐以待斃,帶著的話興許還會出更多麻煩,殺了就殺了吧。走,我們現在去把那些章魚人都救出來。”

季聽沉默地跟在他身後,待到下了樓梯後才遲疑地問:“哥哥,這幾個人都死了,那章魚人的結局還會改變嗎?”

戚灼沒有回答,走出一段後才道:“我不知道章魚人的結局會不會改變,但我們要盡我們所能,把那些潛在的隱患都解決掉。”

季聽點點頭:“嗯,不是還有其他的戚灼季聽嗎?他們肯定也在想辦法。我們解決好我們遇到的問題,他們解決他們遇到的,指不定……”

他眼睛亮閃閃地看向戚灼,撞了撞他的肩膀。戚灼也回撞回來,接著他的話道:“指不定整件事就像一個圓,你拚一塊,我拚一塊,就把它給複原了。”

兩人邊說邊穿出狹縫,旁邊就是一間水泥屋。

“這一段路上的士兵之前已經被清理幹淨了,我們一間房一間房地弄開門鎖,先把他們都放出來。”戚灼道。

“好。”

戚灼衝向對麵,季聽直接朝麵前的門鎖扣下扳機,再一腳踢開了鐵門。

鐵門彈上了牆壁,屋裏關押著的一群章魚人被嚇得擠成一團,數雙驚恐的眼睛都盯著季聽。其中一隻膽子稍大些的章魚人,舉起自己發著抖的觸手,強撐著擺出一幅攻擊的姿態。

“別怕,你們別怕,我不是壞人,不是來傷害你們的。”季聽連忙雙手下壓,做出安撫的動作,又盡量放柔和了聲音:“我和他們不是一夥的,我是來救你們的。”

所有章魚人都沒有反應,他便又問:“你們能聽懂我說的話嗎?哦對了,螅人能聽懂,那你們肯定也能。”接著又退到門口,指著門外:“來吧,都出來,我會帶你們走,去安全的地方。”

章魚人們隻驚懼地盯著他,縮成一團一動不動。

“把門打開了就行,先不用管他們。”戚灼已經連接踢開了兩扇鐵門,轉頭對著季聽道:“他們一時半會兒放不下戒心,不用耗費時間,我們直接開門,他們自然會出來的。”

“好!”

季聽和戚灼一路開門,每撞開一扇鐵門後,便對著屋內的章魚人說道:“我是來救你們的,想活的話就趕緊出來跟著我。”

如同其他水泥屋一樣,這些屋子裏的章魚人也沒有任何反應。戚灼正準備去往下一間,氣喘籲籲地轉頭時,發現一扇洞開的房門前,一名章魚人正在探頭探腦。

“出來吧。”戚灼對著他喊,但那名章魚人如同受驚般又飛快地縮回了頭。

戚灼隻能繼續前進,但他中途再轉頭時,卻看見路上已經站著了兩名章魚人,正邁動身下的觸手,試探地朝他方向靠近。

“哥哥,你看。”季聽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地低喊。

戚灼怕驚擾了這些膽小的章魚人,便道:“我知道,淡定點,就當沒看見。”

“好。”

有了帶頭的章魚人,走出屋子的章魚人迅速增多,他們都安靜地跟在戚灼和季聽身後,觸手在石板地麵上移動時,發出一片沙沙的聲音。

“那邊有具士兵的屍體,你們誰去撿槍,對著那些門鎖扣下扳機。懂嗎?”戚灼做出開槍的動作:“把你們的人都放出來。”

兩隻章魚人立即離開隊伍,去了旁邊陰影裏,再出來時,手上便多了一把粒子槍。

戚灼朝著麵前的門鎖扣下扳機,嘴裏道:“開槍很簡單,先按一下這個開關打開保險,再瞄準目標扣動扳機就行。”

他知道這些章魚人從來都呆在堪塔星上,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根本沒有接觸過槍支這類武器,必須要教會才能使用。

那兩隻章魚人走到一間水泥屋前,舉槍朝著麵前的門鎖瞄準。其他章魚人都盯著他倆,身下的觸手緊張地蜷起。

“扣下扳機。”戚灼低聲喝令。

砰!

“對!就是這樣,多扣幾次,直到擊爛門鎖。”

砰砰砰!

門鎖被擊碎,章魚人群裏發出興奮的啾啾聲。開槍的章魚人更是迫不及待地推開門,嘴裏輕叫了幾聲,屋內便迅速湧出來一群章魚人。

其他章魚人也開始去撿槍,將那些士兵屍體都找到,拿走他們的槍支。

這一段路上的章魚人很快就被都放了出來,路麵上已經匯聚了足有三四千名章魚人。

“哥哥,這裏的章魚人都放出來了。”季聽打開最後一棟水泥屋的門扇後,有些激動地道。

戚灼轉過身:“那就再殺到前麵去,前麵的峽穀還很長,被抓上島的章魚人有好幾萬,這裏才救出來了十分之一。”

“好,那就殺到前麵去,把所有章魚人都放出來。”

章魚人群自動分開了一條路,讓戚灼和季聽通行,接著又跟在兩人身後順著峽穀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