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小媳婦生產
◎元宵、月亮。◎
秦則方難得態度強硬, 沒回答這個問題,抿著唇將人抱上板車,送去醫院。
如今不年不節, 盛京婦產科最出名的,就是人民醫院。
人被送進來, 就有護士去門診通知醫生,孟秦夫妻倆時不時來產檢,懷的又是雙胞胎, 早在醫生心裏掛上號,一聽消息急匆匆就趕來。
“前些天產檢都還好好的,怎麽突然要生了。”
按照病人這些日子的補養情況,完全能養足就九個月。
孟母也著急, “都說七活八不活。”
“娘!”秦則方沉聲打斷。
孟母見平時笑嘻嘻的女婿一張臉凍上冰,立馬呸呸呸。
秦則方也不攔醫生,就在外麵等著。
醫生進去,發現孕婦安穩躺著,護士正在做術前處理。
孟秦有點不好意思, 她不知道生個孩子還剃毛。
還不如疼著分散注意力。
醫生戴上手套,仔細檢查過,覺得順產沒問題,現在隻等開宮口。
護士收拾好,等待的時間醫生讓家人先進來等著。
秦則方一進來就看到孟秦魂不守舍, 攥緊她的手。
“媳婦。”
孟秦暫且忘記之前的吵架, 滿腦子就一件事。
“醫生讓我等開宮口, 它要是開得慢怎麽辦。”
“上次大姐就是疼了一天一夜, 最後雙胞胎肺都憋弱了, 大姐都說老愛生病。”
“要是我生不下來……”
秦則方額角青筋突突直跳, 見她越想越多,喊了一句。
“夠了。”
孟秦噤聲,弱弱地看他,要哭不哭。
秦則方板著臉,“生不出來就引產。”
孟秦瞪圓眼睛,“你!”
秦則方一雙眼睛黑沉沉的,看不出情緒,更甚至——
【想都別想保小。】
秦則方是認真的。
孟秦老實了,心裏頭的雜念一下子全被嚇沒了。
心裏頭小聲跟倆沒出生的崽嘀咕:你們爹認真了,可爭點氣別折騰。”
九個月引產……
孟秦一激靈,肚子墜得厲害,痛呼出聲。
“啊!”
護士被嚇一跳,過來一檢查。
“準備送產房,家屬讓讓。”
……
1960年,陽曆7月15日,入夜9點02分。
龍鳳胎降生。
皺巴巴像小老頭一樣的兩個奶孩子,明明沒足月,生出來卻比雙胞胎重點。
醫生看了都鬆口氣,說孕婦養得好,營養全被孩子吸收。
鑒於早產,還是送兒科觀察。
秦則方喊了孟許,“你姐現在身邊離不開人,孩子那邊得你幫忙多看著。”
他壓低聲音,“注意別被人偷了。”
孟許嘴巴長大,“這可是在醫院。”
“醫院也有人拐子,姐夫拜托你。”
“姐夫放心!”孟許攥緊拳頭。
說起來,龍鳳胎還是她這輩的第一對孩子。
大哥結婚五年,有過一個孩子流了,那之後大嫂就沒再懷上,她肯定看好大外甥和大外甥女。
孟母抱著一個孩子跟護士離開,孟許眼睛不錯地跟著孩子走了,
產房裏孟秦還在收拾,秦則方又等了半個小時人才出來。
孟秦臉上沒多少血色,累得睡著了。
秦則方心裏有點惶恐,伸手握上媳婦的手,大熱天的有點涼,汗津津的。
到了病房,兌了熱水把孟秦臉脖子手出得汗給擦拭一遍,孟母回來了,一看女婿這舉動,趕緊攔了。
“不能見水,不能見水,她才生完骨頭縫都是開的,現在見水涼氣都進鑽骨頭裏了。”
“我兌了熱水。”
“那也不行。”孟母還從帶來的包裹找出個帽子。
秦則方瞅見攔住了,“娘,這天戴上熱死個人,孟秦肯定難受。”
隔壁床婆婆幫腔,“小夥子,你娘說得沒錯,女人坐月子一點風都見不了。”
秦則方掃了一眼隔壁床孕婦,生過的,身邊躺個小包裹顯然是孩子。
就像她婆婆說得那樣,孕婦穿著長袖,裹著棉被,頭上包著頭巾,整個人捂得嚴嚴實實。
“……”
那媳婦顯然也難受,時不時動動。
秦則方覺得要強硬點,也不理隔壁,隻看著丈母娘。
“娘,我谘詢過醫生。”
孟母還想談談她生五個孩子的經驗,可一瞅女婿那臉色,怯怯地收回了帽子。
“那聽你的。”
心裏嘀咕著:城裏人也忒不講究。
再看隔壁,也不對,也有講究的城裏人,那是女婿不懂?
想到這,孟母雖然緊張,還是小聲問了句。
“你看大丫生了,親家那邊是不是要通知一聲?”
養娘斷絕關係,那親娘呢?
“現在天太晚,明天我去通知。”
他放下手裏的毛巾,“娘,還要麻煩你,散禮的紅雞蛋我準備好了還沒染,掛麵已經紮好,明天得娘看著,我請巷子裏的大娘們幫忙,到時候得娘去送,我不放心孟秦這邊。”
“一家兩個紅雞蛋,一紮掛麵。”
正常通知親戚,給一個紅雞蛋,沒雞蛋就給粉條。
孟母一看女婿這麽大方,心裏舒坦卻也擔心。
“會不會太多?”
“禮是照著雙份送的,倆孩子呢。”
孟母一想,也是,大閨女一生生倆,兒女雙全,正好湊成一個好字。
“你打算送幾家?”
“家裏親戚,大伯一家沒分家算一戶,三個姐姐那也要通知,還有二姑。”
“你大姑呢?”好歹是鄰居,孟母提了嘴。
“分家後沒聯係,就不打擾大姑了。”
孟母不悅,這是瞧不起她女婿。
“鄰居裏,咱們院子裏有四戶,今天借車的幫忙的……”
鄰裏對門的三個院子,加上之前對他照顧的楊大娘那院。
“娘先算二十份。”
“!”
“我還有幾個朋友,孟秦那不知道有誰要送,也先備二十份。”
倆人都不是愛交際的,分分也夠了。
孟母越算越慌,“這得四十五份!”
一家倆雞蛋,得九十個雞蛋,一紮掛麵最少也得二兩才好看,這又是九斤出去,掛麵可是細糧。
誰知道還沒完。
聽女婿壓低聲音說:“我明天早上去弄隻老母雞,娘添香菇燉,孟秦愛吃。”
一隻雞好幾塊錢。
孟母算算,閨女這胎懷得真金貴,一下就掏出去十幾二十塊。
還是女婿有本事。
……
孟秦睡了好久。
再睜開眼,感覺渾身骨頭都是軟的,一動傷口就疼,肚子裏也空****的,到處火燒火燎般難受。
低頭一看,肚子空了。
哦,她生完了。
“醒了,餓不餓?”
孟秦抬頭,看到老伴捏著東西湊近。
濕潤的紗布落在嘴上,黏在一起的上下唇才分開。
孟秦張了張嘴,“娃呢?”
一出生,嗓子啞得厲害。
秦則方端過茶缸,“你先喝口水,孩子小妹照顧呢。”
唇沾到水,孟秦才感覺渴得厲害,一口氣灌了半缸才扭頭。
四周一看,認識的一個都沒有。
孟秦扯了扯正倒雞湯的老伴,“我想看看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秦則方端過來湯,“龍鳳胎,老大是哥哥,老二是妹妹,等著你睡醒取名。”
雞湯專門撇了油,孟秦抿一口差點沒吐。
“沒放鹽。”
“娘說你現在不能吃鹹。”
“……”
孟秦有些抗拒,“我一會再喝,剛灌一肚子水。”
“行。”
秦則方放下碗,手沒閑著去拆飯盒裏的雞腿肉。
孟秦腦子幻想自家娃各種模樣,惦記孩子叫什麽。
“七月生的,叫大暑和小暑?”
沒等秦則方回答,她自己否決掉,“不好聽。”
耳朵聽到外麵有人念叨昨兒鬼節值晚班嚇死了。
孟秦靈光一閃,“昨兒十五?那哥哥叫元宵,妹妹叫月亮。”
她覺得這個好,“就叫這個。”
秦則方眉眼彎彎,“好聽,大名呢?”
上輩子白眼狼大小名都是她起的,老伴問都沒問。
那是抱養的,咋親生的還甩給她一個人。
“孩子有你一半,大名你來起,我公平的。”
秦則方沉默兩秒,“初正,初雲,怎麽樣?”
孟秦挑眉,“秦家下一輩不是啟字輩?”
秦家男孩名字中間那個字,是族裏輩分。
老伴換了初。
孟秦莞爾一笑,“秦初正,秦初雲,挺好的,所以我孩子呢。”
她之前睡著,醒過來又這麽長時間,還字誰喂的?
秦則方見瞞不住,“孩子在兒科……”
“是哪不好了!”
“沒事沒事,雙胞胎那會也住兒科去了,隻是因為孩子還小,要多觀察,媳婦,別忘了你是早產。”
“真沒事?”
“我去問問護士,看能不能抱來。”
“快去快去。”
……
元宵和月亮的觀察情況還算好,抱到孟秦身旁正睡得深沉。
孟許笑著說:“姐,他們可乖了,餓了就哭,吃飽就睡,一點都不費心。”
孟秦身上沒勁,不敢抱孩子,隻能眼巴巴地看著。
果然是自己生的,皺成小老頭也特好看。
孟秦一手拉住一個孩子,一點力氣都不敢用。
她想起雙胞胎的身子弱,“元宵和月亮,醫生檢查怎麽說?”
“元宵是哥哥,月亮是妹妹?”孟許開心地說:“醫生檢查說都好,也就這兩個月需要養精細點,等大點身子骨養起來就跟正常足月的孩子一樣。”
“太好了。”
孟秦生完第三天,開始漲奶時才正式哺乳。
秦則方看得的心疼,“他們願意喝奶粉喂奶粉就是,你這倆小時一頓,根本睡不了整覺。”
“不喂我也漲得難受,都吃奶粉那花銷多大,以後孩子花銷可不小。”
秦則方也就酸一酸。
倆孩子現在占了媳婦全部重心,媳婦甚至因為孩子,連他氣得她提前早產這事都給忽略了。
賊酸。
孟秦原本生完二十四小時之後就能出院,孩子還要等,她就跟著孩子住滿了一周。
後麵幾天孟秦趕老伴回去上班掙錢,她能下床就時常往兒科跑。
她和妹妹照顧孩子,她娘則負責娘仨的一日三餐。
唯一值得提的,在孟秦的爭取下,飯菜裏麵有了一丟丟的鹽味。
一周後。
秦則方請假來接媳婦出院。
板車上鋪上幹草,墊了厚厚的褥子,孟秦抱著裏倆孩子躺下,身上還蓋了層床單遮太陽,東西掛在前頭,正式把人給接回家。
到家躺上炕,孟秦就察覺不對勁。
老娘臥了雞蛋,用紅糖熬的。
孟秦端著碗問她,“娘,你和孟許的東西呢?”
“挪隔壁屋去了,之後我倆住小屋,讓女婿跟你睡這,元宵打小多跟爹親近,得疼。”
孟秦不爽娘光提元宵,忽略月亮。
原本她也打算生了就讓秦則方住回來,為的是讓老伴晚上能搭把手,好好嚐嚐養孩子的苦。
孟秦故意說:“你女婿可不喜歡元宵,他更疼月亮。”
“他大閨女,看長得多漂亮。”
小孩子一天一個樣,如今皮膚長開,孟秦懷孕又舍得吃,倆孩子都養得白白嫩嫩的,吃母乳後,小胳膊更是不斷往藕節發展。
孟秦看女兒,有點發愁。
倆孩子說是雙胞胎,可看眉眼兒子像她,女兒像老伴。
想到老伴那皺巴巴的老臉,有點嫌棄。
“月亮啊,你說你像娘多好,非得像你爹。”
“你別跟孩子胡扯,閨女像爹多正常。”
娘倆正辯著,聽到外麵有人說話。
孟母起身,“來了來了,誰呀。”
包月桐拎著雞蛋,笑著遞出去,“大娘,我聽說孟秦生了,來看看,說是生了對龍鳳胎?”
“對,龍鳳胎,在屋裏呢你進去看看。”
包月桐點頭,帶著愛人要往裏走,孟母傻眼,“這男同誌不好進去啊,小包要不你自己去看?”
費文海:“大娘,我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跟孟幹事溝通,說完我就出來。”
孟幹事?
孟母覺得這稱呼安在閨女身上是真稀奇。
攔不住那就隻好放進去,還是不放心,孟母跟著一起進。
“大丫,有人來看你。”
孟秦坐起身,瞅見來人有些詫異。
“你們怎麽來了?”
到屋裏,包月桐瞅見並排躺著的兩個光腚小娃娃,滿眼喜歡。
她握著小手忍不住說:“真有勁。”
費文海說:“今天休息,聽說你生了,我代表廠委的其他同事來看看你,氣色不錯。”
孟秦不信這話,“廠委最近都好?”
“還那樣,聽說你要做雙月子?”費文海頓一下,意味深長道,“最近榮靜秀可一有空就往婦聯跑。”
“廠委和婦聯要合作?”
包月桐見孟秦想歪,提醒道,“我聽文海說,上次這個榮幹事就想搶你功。”
孟秦看向費文海,“不是吧。”
一次兩次淨想著摘桃子。
費文海點頭。
孟秦想到婦聯主任,輕笑出聲,“那肯定成不了,婦聯頂著罵前前後後忙了兩三個月,她現在想加進來,沒戲。”
費文海見她這麽自己,完全沒往別的地方想,沉默。
包月桐聽不到愛人的話,回頭用胳膊撞他一下,然後摸著肚子用眼神示意他快說。
費文海立馬老實,提醒孟秦,“不一定要摘桃子,你走之前是不是給了婦聯一份後續發展計劃,其他方麵的?”
孟秦慢半拍反應過來,“婦聯把計劃讓給榮靜秀,主任腦子有坑!”
一生氣,胸漲得厲害。
費文海:“昨天提交到廠委,開完小會郭主任找到秦幹事,提了分割的事,因為你休產假,要把針對女性職工和家屬的運動,全權交給廠委來。”
孟秦眯起眼,“工會那邊肯定不答應。”
真給了廠委,當初小組獨立就沒意義了。
“孟幹事,你也是廠委的一員。”費文海提醒。
孟秦理直氣壯,“誰認了?”
“勞資科啊,還月月發工資呢。”
“……”
無法反駁。
……
事後,孟秦才了解到,包月桐懷孕了。
倆人禁欲調養好幾個月,總算是努力到,昨天檢查發現的,一個半月。
包月桐覺得這孩子是孟秦送來的,得知愛人說起工作上的事,才硬要拉著他來提醒。
費文海:明明孩子是我種的!
一開始不想告訴孟秦,就是像他說的,這事落廠委頭上,現成的成績。
不過跟孩子一比……還是孩子重要。
臨走前,還蠱惑孟秦,想要新計劃。
等人離開,孟母還念叨,“這啥人?”
孟秦猛樂,笑完又在琢磨這件事情。
傍晚,秦則方下班回來,習慣性洗了手去逗孩子。
孟秦攔著,“剛睡著你別弄醒了。”
“我輕點。”秦則方咧著嘴傻笑,時不時問她一句,“你今天都吃了啥?早上弄得黑魚你燉了吃沒?”
自打生完,秦則方包攬了一日三餐。
什麽補來什麽,雞鴨魚蛋換著來。
“再跟你講個好消息,我之前找夏光陽幫忙,淘來了奶牛奶羊,活的。”
“!”孟秦擰他一下,“你現在膽子越來越大了,真是不怕被懷疑。”
“我說送鄉下給爹娘養,所以要活的。”
“別扯這些,現在鄉下人都吃不飽,誰家有閑糧喂牛羊,夏光陽那人猴精猴精的。”
這點秦則方承認。
夏光陽不知道從哪知道了去年冬天那批新鮮蔬菜是他當得中間人,這會就開始磨著要今年冬天一起合作。
不過秦則方今年冬天真不打算再折騰菜。
沒時間,也不差錢。
趁著媳婦現在念叨,秦則方趕緊劃清線,隻說奶牛奶羊。
“就這一會,以前我記得你老喜歡在家煮這些東西。”
“聽不懂你說什麽。”
生完後,秦則方再提重生的事,她又一副不承認的樣子。
這個孟秦是真的不想承認。
因為白眼狼送的牛奶不能喝,她還專門去門診問過,說少量多次適應,慢慢就能喝。
那時候都是鮮奶多,她嫌棄賣得貴,自己養了羊擠奶。
幹嘛為難自己。
孟秦撇撇嘴,“我喝不慣奶,你自己留著喝吧,不然等入冬後,拿奶喂孩子,我正好斷奶。”
冬天衣服穿得厚,喂奶不方便。
“聽你的,媳婦,說起來我臨下班的時候你班主任來找我,讓我給你帶個話,問你還參不參加這期末的考試,不參加就等明年夏天,就是夏天考試要升學,成績是標準之一。”
“什麽時候考?”
“周一。”
“那還有兩天,考,考完我上五年級,明年跟著五年級一起考小升初。”
“我幫你補習?”
自打確定猜測,秦則方對老伴的基礎也有了底,小學肯定沒問題。
誰知道,最後老娘成了攔路虎。
“你還記不記得你在坐月子!”
“娘,我就出去一上午,現在天熱,今天也沒風。”
“那也不行,你以為坐月子就是不受涼?還得好好休息,你那胯骨簍子收了沒現在到處跑。”
“……”
孟秦也鬱悶,生完孩子屁股大一圈。
“你現在是年輕,不養好身體,以後再懷上受罪的還是你,女婿為了你分出來單過,你咋也得多給他生幾個兒子。”
原先還想好好說話的孟秦,也不張嘴了,冷著臉直接抱著紙筆去學校。
“你站住!你出去孩子咋辦。”
“喂奶粉。”
孟秦走著,不斷勸說自己老娘就那樣,別一般見識。
到了學校,跟一群小孩羔一塊進教室,全部都看她,這才把其他拋諸腦後。
考試到一半,胸口洇濕一片。
孟秦皺著眉頭,將專門帶來的外套套上,遮住了尷尬,深深吐出一口氣,繼續考試。
主課就兩門,孟秦考完交卷,沒第一時間回家,找到製造廠等老伴。
沒等到下班時間,有人看見她就進去喊了秦則方出來。
孟秦還詫異,“你怎麽知道我來?”
“有小子看到你。”秦則方一臉髒兮兮的,汗跡明顯,“你考完試了?”
“來接你回家吃飯。”
秦則方目不轉睛地打量媳婦兩眼,早退了。
等到家,瞧見丈母娘明顯憋著話的模樣,心裏猜測母女倆肯定鬧矛盾。
吃完飯趁著丈母娘偷偷找媳婦念叨之前,先拉著丈母娘蹲在門外窗戶下的木箱子前。
天熱後,木箱子就被挪到了院子裏的牆根底下,換了茬菜,院子裏一直有人,沒外人敢偷。
秦則方澆著水,感謝丈母娘。
“我和孟秦都是頭一次當爹娘,難免手忙假亂,好多事情不懂,多靠娘你幫忙才熬過來,我要是有什麽做得不對的,娘你盡管開口說。”
前頭出錯提夫妻,後頭改錯念自己。
孟母還有啥不明白的,閨女肯定跟女婿告狀了,女婿這是拐著彎提醒她,別找他媳婦麻煩。
孟母憋屈得慌,忍不住想問,“那得看你心裏有是孩子重要還是……”
“我媳婦重要。”
“……”
孟母老臉扭曲,老臉猙獰。
還說啥。
“知道了,以後我不說了,你們愛要幾個要幾個。”
丈母娘生氣了。
秦則方揉了揉額角,想著丈母娘來了一段時間,悄摸又去找媳婦。
“家裏攢得布票,還夠扯一身衣服嗎?”
現在用到才想起來,他之前換得東西大多是錢,現在缺票。
“夠做意見上衣的,你衣裳又懷了?”
“沒,我想給咱娘買身新衣裳。”
孟秦一問,為早上的事哄老娘,她不樂意。
“給娘買了,孟許買不買?她一樣沒少幫忙,票根本不夠。”
秦則方眉頭打結,沒再提這事。
孟秦以為他知難而退。
不過到底是自己娘,看她中午吃飯都比平時少進半碗,想想布票不夠做衣裳,但是能買兩塊新頭巾。
倒是老娘妹妹一人一條。
等娘走的時候,再孝敬點錢和糧食,留下妹妹。
孟秦定下時間,決定出月子去買。
誰知道沒幾天老伴抱了兩丈布回來,一丈深藍色燈芯絨,一丈淺色卡其布。
衝丈母娘說:“這是跟朋友換回來的瑕疵品,邊邊有幾個地方戳了窟窿,錯開夠做兩身衣裳。”
孟母看見布,眼睛直了。
至於那窟窿算個啥。
她上手一摸,歡喜到不行,“不礙事不礙事,我針線好,這些布別說給元宵月亮做兩身了,放大點尺寸照著一生的身子裁,能做三四套呢。”
“不是給元宵月亮的,你女婿找來孝敬你的。”孟秦提醒老娘。
“!”
孟秦讓老娘震驚著,她拉過妹妹比劃。
“娘,要不這卡其布給老四做身裙子吧,餘量再裁個短袖。燈芯絨的料子照著列寧裝給你做身板正的,衣服加褲子咋樣。”
秦則方沒往裙子上想,他原先想的卡其布做上衣,燈芯絨做褲子。
他突然看向媳婦,小聲問,“你要裙子嗎?我還留了兩匹布。”
孟秦斜他一眼,這麽大量,不知道又拿什麽東西換的。
自打戳穿後,這人徹底肆無忌憚。
“你收斂點。”
“我沒專門去換布,我之前不是找趙四從他機械廠的下屬公社單位裏頭淘換了幾套舊器械嘛,我去領東西的時候,正好撞上他來貨。”
秦則方邀功,“我給你留了條士林布,趙四說這個夏天穿著舒服透氣,到時候找裁縫讓腰那給你放寬一點,正好能遮肚子。”
媳婦自打生完,特別嫌棄自己肚子。
因為還沒完全收回去,再加上生完留下的大條妊娠紋,看都不想看。
孟秦瞪他,也沒說不要。
最後一匹是百花旗布,留著給小孩做衣裳,軟和點。
想到孩子,秦則方看向搖車裏,籃狀的吊床從中間一分為二,一邊放一個,正呼呼大睡。
“咋就這麽多覺。”
“晚上你又嫌棄他倆吵。”
不知道是不是名字起錯了,這倆娃成了夜貓子,幸好不鬧騰,隻到點喂就好。
孟秦配合著她們兩個的作息,晚上她帶,白天是老娘和妹妹看著,她補覺。
這天晚上,孟秦拎著自己搜掉的頭發,十分嫌棄。
瞅見老伴冒出來個想法。
“空間能洗澡不?”
秦則正看她,“這是空間能不能的問題?這是你能不能的問題,空間溫度現在比外頭還低,不行。”
“我快臭了,就洗一次!”要不是怕被老娘發現,她自己白天偷偷在家洗!
秦則正趁機占便宜,把人往懷裏一摟,低頭聞了聞。
“不臭,奶香奶香的。”
孟秦一腳丫子踹上去,秦則正抓住的時候,氣氛就有點不對勁,倆人鬧著鬧著滾在**,等秦則正手摸衣服裏時,房門被敲響。
孟母的聲音傳來,“大晚上你倆不睡覺鬧什麽,再吵到鄰居,孟秦你坐月子不用早起,女婿還得上班呢。”
月子倆字咬的特別重。
孟秦似笑非笑地瞅了眼老伴的手,秦則方喘著粗氣,過兩秒才抽出來卻沒放人。
“娘,我哄元宵呢,就睡。”
元宵瞪大眼:“?”
孟秦戳他,“小孩?”
秦則方一雙眼睛裏還冒著火,孟秦還不老實,憋得低頭咬她脖子上,拿牙磨著皮肉。
有點疼,又有點癢。
惱得孟秦一腦袋把人撞開,趕緊拍起來睡閨女那邊去。
秦則方瞅著倆人中間隔著的倆娃,癱在**不斷冷靜。
效果不太好。
於是,大晚上該睡覺的時間,秦則方鑽空間裏,收拾新得來的機器去了。
……
機器淘換得是一整套,秦則方拿上一季收得高粱換的。
一套半自動打麵機,一套全自動碾米機,一套土榨榨油機。
脫殼機最多的是手動的,秦則方想著精怪鬼魂多不差人手,也就沒特意要自動的。
窩棚旁邊又起了一排木頭房子,機器一一放進去。
零件上全部重新潤過油,精怪鬼魂全部隻能安排卻不自主,調整機器這種事情,秦則方隻能自己上,費了一番功夫才調試好。
用高粱試用打麵機,第一遍粗糙的高粱渣連打三遍,就成了日常吃的高粱麵。
費了點事,卻能用。
至於其他的,要等秋收大豆和粳稻成熟,才能知道碾米機和榨油機的行不行。
秦則方收拾好,讓出位置給排隊的高粱,一袋袋輪著入機器。
忙到現在,再大的火氣也泄了。
秦則方蹲在溪邊把手上的油漬給清晰幹淨,瞅著從山上流下來的溪水,心裏多了個念頭。
想臨水挖個澡堂子,嚴嚴實實不見風的那種給媳婦用。
孟秦愛潔,大熱天坐月子確實折磨人。
能不能造成浴室那樣,池子穿衣室連著的?
秦則方越想越覺得可行,就是買磚頭麻煩點,可也不是不行。
直起身用腳步丈量地麵,打算選個好點的位置時,感覺到變化。
圍在他麵前的精怪突然多起來?
“你們不讓我建浴室?”
精怪飄飄忽忽,像是被風忽然吹了一下,往山上挪了一段,回頭看眼他,再吹一段,再看他。
秦則方挑眉,抬腳追上去,在半山坡一個位置,發現了倆泉眼。
一大一小,冒著熱氣,熏出淡淡的硫磺味道。
秦則方有點心慌,盯著帶路的精怪問,“這山是火山?”
這溫泉怎麽看都是天然形成的。
然而精怪隻會幹活,不會說話,風呼呼地一下把它們給吹沒了,剩下秦則方盯著來倆池子大眼瞪小眼。
位置倒好,距離農田也不遠。
入手摸了摸水文,微微燙,不過露天不是個事,附近這麽多雙眼睛呢。
恩,房子還是得蓋。
先尋尋磚塊。
秦則方打算給媳婦一個驚喜,趕在媳婦出月子之前,把這倆泉眼給拾掇好。
……
孟秦有點等不到。
她決定先斬後奏。
在得到同學帶來的消息,她期末成績全班第十名時,找了個借口。
“娘,這不得幫我慶祝慶祝,我想吃燉豆腐,讓小妹看元宵月亮,你上街去買兩塊豆腐唄,要老豆腐,攙酸菜燉,就是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買到五花肉。”
孟母:“……”
你還怪會吃。
偏偏女婿慣著,時不時就往茶幾的錢罐子裏頭塞錢,後來見她不拿,索性直接塞給她。
至於她抗來的糧食,這會真心覺得大閨女之前說得沒錯,白費勁抗來,動都沒動。
“還想吃啥?街上現在情況不一定有。”
“其他娘看著辦。”
“那你把爐口開了,等它上上火,老豆腐燉著才好吃。”
“好!”
孟秦立馬動起來,孟母拿著錢,拎著菜籃子,喚了對門的鄰居問買不買菜,倆人一起作伴朝菜站去。
孟秦趴門上,看著老娘離開,將剛剛喂好的孩子放搖**,進屋收拾一套幹淨衣裳。
夏天衣服單薄,團團攥手裏背身後。
她衝孟許說:“我去蹲廁所,你幫我看著點這倆。”
“好。”孟許放下手中針線,不忙了。
孟秦屏住呼吸朝外走,上午大太陽正熱,巷子裏除了玩鬧的小孩子,根本沒幾個人。
她越走越鬆快,卻在澡堂子門口被攔住。
楊大娘拉著要進去的孟秦,“你還在坐月子,來澡堂子幹嘛,走走走,趕緊回家好好養著。”
出師未捷身先死!
結果就是,孟秦被鄰居大娘們圍著狠狠念叨了一番。
“不敢了,真不敢了!”
唐僧都沒大娘們能念!
中午老娘別說燉豆腐了,想吃的酸菜都沒沾到一絲。
就很委屈。
生生熬出月子,孟秦迎來晴天霹靂。
她娘說雙生要做足雙月子,最少也要四十五天。
孟秦直接嚇哭了。
她都快被汗水醃入味了。
哭累了,睡一下午,秦則方回來聽到這事,晚上把孩子哄睡,把媳婦帶進空間裏頭。
孟秦有氣無力,“我現在一點都不想教你種地,放我出去。”
“不種地,我帶你舒服舒服。”
孟秦磨牙,“禽獸!”
“啊?”秦則方懵了。
“我才出月子,你根本不在乎我。”孟秦又想離婚了。
“……”
秦則方一臉黑線,生生被氣笑。
“我在你心裏就是這種人?”
“不是。”
秦則方臉色好點。
“你比我心裏想得還禽獸。”
秦則方彈了她一個腦瓜崩,胳膊直接穿過她腋下,把人抱起。
孟秦瞪圓眼睛,“你還想硬來!”
秦則方捏她一把,“你給我扣這麽大罪名,我不得坐實。”
孟秦不耍了,老實了。
“其實我現在可精神了,我覺得我可以下去狂收兩畝地!”
“嗬,還早,現在正是灌漿期,收不得,媳婦你教的。”
“你還喜歡野地??”這是真沒發現,這都偏哪去了。
秦則方決定還是不理她的好。
孟秦不幹啊,“你怎麽不說話?被我戳中心思羞愧了吧。”
“老秦同誌,我現在是魂還是真身?”
“要是魂的話,仔細想想用不上身子,好像也不是不行,但是地點能我挑嗎?”
“這空間太逼真了,我之前還見到蚯蚓,誰知道山上有沒有蛇,你說你正高興被蛇咬到屁股蛋,到時候真嚇萎……啊!”
孟秦隻感覺渾身失重,下一秒整個人被帶摔,四肢無法著力,水沒過口鼻,嚇得她隻能抓住身前的人,緊緊抱著。
“下次再胡說八道,丟你自己下來。”
孟秦感覺到熱水拍打在臉上,一浪接著一浪。
悄咪咪睜開眼,打量著四周陌生的環境,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入了個棚。
紅磚攔了四麵卻沒封口,四角都斜著錯開一個入口,但是裏外都相互看不到情況。
頂也是借著樹枝覆蓋在池子上,卻比牆高了一米,通風又不擋光。
她拍了拍水麵,整個人欣喜若狂,“溫泉池子!”
“恩。”
秦則方原先是想封閉的。
不過後來一了解,空氣不流通容易暈,溫泉本身溫度就高,就多放了幾個口子。
秦則方扶著媳婦,“帶得是你真身,雖然你傷口好差不多了,也不能泡太久,洗洗就上去。”
見著水了,孟秦一把就推開老伴,徹底撒歡,玩得不亦樂乎。
最後秦則方看不下去,替她剝了衣裳洗幹淨,立馬離開池子,裹上長袖長褲,腳上還給套上襪子穿了鞋。
等帽子拿出來,孟秦忍無可忍。
“合該你跟娘一家子。”
她扯下帽子,死活不戴。
剛洗的頭發。
秦則方見她還好,也沒強求。
媳婦自己都沒注意,生完孩子之後,她手腳老愛發涼,特別是夏天晚上溫度降低,被單隻蓋個肚子,手腳就存不住溫度。
他有點害怕。
“等頭發幹了就出去,明天我休息,晚上我帶孩子。”
“餓了咋辦?”
“泡奶粉,你好好睡。”
出去後,趕上元宵和月亮蹬腿啊啊,就知道是餓了。
孟秦剛要抱過來,秦則方已經手腳麻利地泡了奶,倆奶瓶還是托蔡智勇她愛人特意留的。
一晚上的功夫,秦則方醒醒睡睡,孟秦當真不用管,睡了生產……不對,應該是懷孕之後的一個完整覺。
隔天早飯時候,孟秦見老伴還精神奕奕的,忍不住感歎一句。
“還是年輕好。”
秦則方黑了臉,飯後偷偷進屋站在衣櫃門前,照了照鏡子。
手扶著下巴仔細看了看。
哪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