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夏天到了最熱的時候。
春城今年的氣溫比以往高了那麽兩三度,本該冷熱適宜的溫度變得暖烘烘的,工作起來就不那麽爽快。
但對無所事事的白高興來說,這個天氣還算不錯,在外麵走走,比一直呆在控製在恒溫的鳥房裏舒適。
“大白~今天出去玩嗎?”助理林時按時推門進來。
白高興吞下最後一口穀子,“去~”
在鸚鵡的戲份完成之後,訓導員和其他鸚鵡就都撤了,唯一還有鳥住的鳥房就交給了助理管理。
特指,林時林助理。
白高興自覺鑽進給他特別製作的有蓬遮陽鳥籠,一路來到片場,圍觀演員拍戲。
“喲,白老師又來了。”有工作人員看到他們,笑眯眯地給林時遞了個馬紮,“來小林,這邊給你留了個空位。”
兩個多月的時間,林時也跟劇組的人混得很熟了,她笑著答謝接過,坐在傘下的陰涼裏,旁邊還有小風扇吹著。
白高興愜意地眯著眼睛,咬了一口林時投喂的蘋果。
“白老師,今天我們台詞絕對都背過了!”
就在這時,附近的演員看見了他,愉快地跑過來搭話。
看著麵前一身太監服的年輕男演員,白高興差點嗆到,裝傻充愣地回了一句“嘎”。
接著,另一個妃嬪服的年輕女演員也誠懇地說:“白老師,我來給你背一遍等會要拍的台詞……”
白高興陷入沉默。
後悔,問就是後悔。
白高興想起自己之前做過的蠢事——因為之前陪黎譜看劇本時看到的後宮台詞太多,搞得他記住不少,於是在恰好拍這一幕時,演員忘了台詞,在片場圍觀的他就忍不住把台詞接上了。
當時想得很簡單,都是同事,總是被老板(導演)吼太慘了,提示一下嘛。
完全忘了自己是個鸚鵡,不該醬紫講話。
而就是因為那兩次,劇組眾人真的把“白老師”的叫法貫徹落實到了極致,那些總是記不好台詞的演員每次開拍前就會過來拜一拜他。
可能是“一隻鸚鵡都能記住台詞”給了他們壓力,這些演員後來的台詞真的背得很熟了,於是他們更加堅信——拜白老師,記得住台詞!
形成了看到他都要祈禱一番拍攝順利的習慣。
不要封建迷信啊!
白高興麻木地接過演員塞進來的零食,看他喊著“白老師保佑我這次一條過哈哈哈哈”跑走,狠狠啃了一口爪子裏的紫薯幹。
場地裏,剛剛拍完一條的黎譜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紙巾擦汗。
“今天真是太熱了。”孫導拿著扇子猛扇,汗水從額頭滑下,“早拍完早收工,別中暑了。”
黎譜應聲,接過枚有樹遞來的飲料喝了一口,目光投向不遠處的人堆裏。
孫導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頓時一樂,“大白每到有你戲份的時候就來看啊。”
雪白的鸚鵡在陰影處煞是醒目,似乎發現了自己正被看著,還張開翅膀扇了扇,像是打招呼。
枚有樹笑著說:“沒辦法,大白就是粘黎哥。”
“是啊。”孫導感歎了一聲,又看向黎譜。
自從私下時在枚助理口中聽說,大白是黎譜為了調節情緒專門養的鸚鵡,他一開始還有些覺得靠不住,但直到現在,黎譜的表現已經足以讓他信服。
上一次與黎譜的合作也沒過去兩年,但那一部劇的拍攝過程,他肉眼可見地看到黎譜入戲越來越深,後期更是讓人感覺出他很壓抑。
因此這一次,他從一開始就很注意黎譜的狀態,卻發現黎譜除了中間有過那麽一次過度沉浸,後來就慢慢好轉,並沒有像上一次出現那麽令人擔心的感覺。
直到現在,黎譜的狀態也還是平和的,沒有再出現入戲過深,看著就知道能輕鬆順利地拍到殺青。
這麽想著,孫導精神一振,心情極好,伸手一揮:“這條過!繼續!”
……
又是一天收工,白高興跟著黎譜回到酒店,迎麵吹來的舒爽涼風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黎譜回頭望了一眼,上前把極低的空調溫度調高。
最近的熱天讓劇組的人們每次收工都帶上一身濕汗,經常有人回去一吹涼風就感冒,導演每天都提醒要注意點。
黎譜今日的戲在室外,一身戲服包裹得密不透風。現在回來,濕汗將他的上衣浸得有些發透,隨著動作顯現出一絲肌肉線條的輪廓。
看著就熱。
白高興看了看黎譜頸後沾著濕痕的碎發,轉頭就發現他把上衣脫了。
非禮勿視!
白高興轉過頭去,咂咂嘴感慨明星身材管理得真好。
就在他以為黎譜已經進去洗澡了時,結果一轉頭,一雙手伸了過來,把他一起拎到了浴室。
等等!幹什麽!?
白高興驚恐地看見黎譜在放好水的浴缸邊脫褲子,連滾帶爬地撲向門口。
可是門鎖了。
“救命啊!救命啊!”他一邊回頭一邊大喊。
本來想帶鸚鵡一起洗澡的黎譜:“……”
想了想,算了,大白鬧騰起來控製不住,還是等他洗完再給它洗好了。
一片水聲中,白高興可憐兮兮地擠在牆角,試圖把腦子裏的畫麵刪掉。
他沒看到腿,沒看到腰,也沒看到……呃!
當晚,白高興生無可戀地閉著眼,任憑已經洗完出來,隻在腰間圍著一條浴巾的黎譜給自己搓泡泡。
……
時間過得極快,在八月末的一個上午,劇組迎來了整部劇的最後一場戲。
一部戲的拍攝並不是按劇本的順序,這最後一場,拍的不是女主最終成為皇後在權謀與後宮的對決中走上巔峰,而是寧沉之死。
這是導演之前特地安排的,生怕黎譜中途拍了這場就太過沉重,但現在,他的擔憂都是多餘的。
監視器裏,女主與寧沉在無人的長亭進行了一場博弈般的對話,之後轉身離去。而寧沉定定地看著她離開的方向,忽地一笑,將麵前的一盞清酒一飲而盡。
不久,鮮血順著淡色的唇角滴落,將雪白的衣領染成血紅,胸前也綻開花團般的顏色。
在朝堂令人膽寒的男人,最終也隻是望著天邊,眼中浮現出一絲難以讀懂的情緒,一句話也沒有留下,就此將性命舍棄。
許久,現場都保持著一片安靜。
最後這一場,裴玨跟黎譜都明顯地入戲,眼神、台詞,張力十足,旁觀的人提著一顆心,在看到寧沉最終落幕後忍不住眼眶濕紅,還有人掉出眼淚。
“《長歌決》殺青了!”
終於,有人低聲感慨。
一部戲的徹底結束讓人心生酸澀,何況這麽多日日夜夜的陪伴都產生了感情,現場氣氛輕鬆又凝重,複雜得讓人說不出話來。
孫導眼睛也閃著亮光,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殺青了。”
緊接著,他起身拿著大喇叭頭子喊:“大家都辛苦了!晚上八點隔壁酒店殺青宴,都去啊!”
白高興沒注意聽,而是在密密麻麻的人群裏找著黎譜的身影。然而一部戲拍完,大家都很興奮,整個片場亂哄哄,一時間看不見男人跑到了哪去。
好在林時很快找到了,提著籠子就走過去,“黎老師!”
黎譜點了下頭。
白高興抬頭觀察著黎譜的神色,看他一如既往地平和,這才放下心來。
天知道他一開始得知最後一場是拍他領盒飯的時候有多忐忑!
正當白高興在杆子上蹦躂的時候,籠子被交到了黎譜手裏。
枚有樹走過來,“黎哥,那我先回酒店收拾東西,機票是明天早上的。”
“好。”
“那今晚殺青宴,我在酒店看著大白吧。”枚有樹道,“你跟小林去吃就行。”
“哎?在酒店呆著幹什麽,都去!”孫導聽見了他們的話,湊過來說,“包括大白!也得去!我們的大功臣呢~”
白高興這才注意到剛才喊的是殺青宴。
殺青宴!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桌滿漢全席。
白高興激動跺腳,“我去我去我去!”連喊三聲。
孫導哈哈大笑,“看見了吧,都去哈,不少一個人的位置!”說完就又跑別的地方通知去了。
“黎哥,那……?”枚有樹看看孫導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
“那就去吧。”黎譜笑了笑,另一隻手戳了下鸚鵡的腦殼,“饞得你。”
白高興:哎嘿!
等到晚上,一眾人都卸下妝發,來到了酒店訂好的包間。
包間很大,跟導演同包間的,除了製片等人就是主演,白高興左看看右看看,居然發現除了黎譜都不大好認了。
正式開席之前,接二連三的,還回來了不少半路殺青沒有其他通告的演員。
“哎喲,大白也在呢?”黃莎青一進門,就喲嗬了一聲。
“怎麽來這麽晚,快來。”裴玨招了招手,拍拍旁邊給她留的座位。
偌大的房間裏,黎譜身旁的鳥架格外顯眼,簡直進門第一眼就能看見。
“也不怕孫導抽煙給大白熏著。”黃莎青調侃了一句。誰不知道導演就是個煙槍。
“你別說,我今天這頓飯就真特意不抽煙了。”孫導把煙盒往桌上一放,“喝酒你們也不準喝多啊,萬一打起來把大白嚇著。”
黃莎青笑得肚子疼,“誰會打起來啊?”
等人都落了座,孫導鄭重講了兩句感謝,最後還道:“我個人最該感謝的就是大白,要不是大白演出了我想要的效果,這部戲還真有點遺憾。”
眾人視線不約而同地都落在了鸚鵡身上。
正在偷偷叼黎譜手邊瓜子的白高興一愣,試圖地說:“恭、恭喜發財?”
一片哄笑。
“黎老師,大白可真是太好玩了。”
“完了,我也想養個鸚鵡了。”
“要是這部劇紅了,那真得借大白吉言。”
一場殺青宴吃得熱熱鬧鬧,白高興一開始還很矜持,後麵就偷偷叨了好幾塊肉吃,被黎譜推了好幾下腦袋。
黎譜也喝了一點,臉上泛著些紅,等吃得差不多的時候,孫導招了招手把他叫到包間陽台。
“這次真是多虧你能把大白帶來。”孫導煙癮又犯了,在胸口掏了掏,什麽都沒有,隻好放棄,“不然,我估計都拍不下去。”
這是真話,孫導本人都知道自己要求高得像有強迫症。
“我也沒想到大白能有這種表現。”黎譜目光放緩,眼中滿是笑意。
“就算這部戲不爆,大白也得爆。”孫導拍了拍黎譜肩膀,“等著吧。”
黎譜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一轉頭,看見雪白的鸚鵡把腦袋伸進酒杯偷喝酒。
!?!
他連忙走過去把鸚鵡的腦袋從杯子裏提起來,看見酒果然少了一點,而鸚鵡眼神迷離,估計已經醉了。
黎譜:“……”
白高興嘎嘎傻樂。
還好差不多快要散場,黎譜一手提著鳥籠,一手抱著鳥,跟人道別,連夜找了家寵物醫院,說沒事才回到酒店。
“真是……”
看著**呼呼大睡的鸚鵡,黎譜摸了摸那柔軟的肚皮,給它蓋上了小被子。
……
宿醉。
白高興起來就覺得頭疼,仔細一看,自己居然躺在了航空箱裏,外麵就是戴著口罩的黎譜。
他們回來了嗎?
看清了自己在飛機上,白高興終於想起自己昨晚做了什麽。
啊……酒量好差!
白高興唾棄了一下自己,又暈暈乎乎地趴下休息去了。
黎譜注意到了航空箱裏的動靜,低頭觀察了一會兒,又笑著拿出手機。
因為大白宿醉,比他提前一班飛機回去的助理發來了短信。
【黎哥,我已經到你家了。】
——一小時前。
【家裏監控裝好了,以後大白自己在家就不用擔心了。】
——剛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