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時間拉回到兩天前。
“……事情就是這樣了。”將拍攝過程中遇見的演員問題說出來後，孫導長長地吐了口氣，並遞出一根煙。
黎譜謝絕遞了來的煙，沉思了一陣，抱歉道：“我不太希望大白參與進來。”
孫導沉默。
是他想得太過簡單了。
畢竟是黎譜的寵物，就算劇組這邊安排得再全麵妥帖，又怎麽比得上在家無憂無慮地吃香喝辣？
黎譜也是這麽想的。
劇組再怎麽樣也不比家裏和公司，尤其最近天氣不好，大白來了再遇上水土不服……
他實在不能放心。
想完，黎譜點頭示意，轉身就要往現場走。
“等等！”孫導在後麵叫住了他。
這位總是力求場景盡善盡美的導演還是想爭取一把，“我們會簽合同，按照正常演員的標準支付給它薪水——大白是嗎？我已經看過它的所有作品了，它很適合鏡頭，給它一個機會——不是，我是說，讓大白給我一個機會。”
黎譜腳步頓了頓。
但縱使麵對如此懇切的請求，他也還是拒絕了。
於是，孫導就此踏上了每日誠懇兩問的道路。開拍前問一次，結束後再問一次，惹得劇組不知內情的人都要看不下去，還以為他有什麽後門想走。
黎譜耐心很足，每次都是禮貌性回絕，但他其實也有些動搖——離開江城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最多從助理和經紀人那得知大白的近況，分別這麽久，他也有些想念那毛茸茸的手感，甚至偶爾，也會想起休假時大白在家的可愛表現。
兩人各不讓步，眼看著下周天氣馬上就要轉晴，就在孫導覺得可能真的沒機會的時候，他刷到了雷麗的直播。
“黎老師，你看這個了嗎？”
這個時間，恰好剛剛結束了當日的拍攝，演員們三三兩兩離開，留給兩人足夠的談話空間。
黎譜接過遞來的手機，看見屬於雷麗個人的直播間裏，大白正在和她互動。
“這是……”
“這就是大白吧。”孫導眉眼間盡是激動與欣喜，他頻頻望著黎譜，試圖分析他的神色，“大白很有做優秀演員的素養，吐字這麽清晰，說話也一定沒問題……”
黎譜想了想，問：“鸚鵡需要學什麽動作嗎？”
他想起前一天雷麗發給他的視頻，大白在那個據說是專業訓鳥師的人口令下做出各式各樣的動作。
大白果然還是那麽厲害，這些動作它早就會了，還在家時就在他麵前做出來過，隻是不知道從哪學的……有時候，他的確會覺得大白聰明得過於驚人了。
思緒截止到這，黎譜轉頭就聽見孫導欣喜地回答他：“這倒不用。就光站鳥籠裏，把台詞說完就行。”
那就簡單多了——完全沒意識到其實說話更難的影帝如此想到。
黎譜試想了一下大白作為演員的情景，有些想笑，要是大白真的來到這邊，也不知道劇組能不能管得住它。
想到這，他本來舒展的眉眼又有些凝重。
“……你是不是擔心大白在這過得不好？”思來想去，孫導覺得也就這一個問題，當即打包票道：“我拍戲你也知道，這方麵絕不會懈怠。之前不是還借過動物園的動物，送回去一根毛都沒少。”
他甚至承諾，可以找人專門找大白習慣吃的口糧，飲用水也能從江城買個一大箱給大白專用，管理方麵也會多找個人盯梢，建立一個獨立可放飛大空間鳥巢，絕不會給它機會亂跑。
“而且。”孫導無意扔出個戳心的炸彈，“跟你家寵物分別這麽久，你不想它，它也會想你啊。把它獨自丟下，它也會很難受的。”
黎譜再度看向屏幕，直播間裏的白色大鸚鵡呆呆地凝視著屏幕，似乎很是孤獨。
他看得出，大白雖然時不時跟經紀人的互動，但都有一種隨意的敷衍，跟在家時一看就是裝傻賣萌的模樣差得很遠。
這下，黎譜徹底動搖了。
“你的意思是……想把大白帶到劇組？”
直播室裏，聽見電話另一條黎譜的訴求後，雷麗驚訝地挑了挑眉，回頭望了一眼桌子上的鸚鵡，“怎麽會不好，支持還來不及。”
她說：“大白畢竟是你的鸚鵡，公司再多人幫忙，也不如跟主人呆在一起。”
黎譜抵在手機背麵的手指滑動了一下，“那就讓大樹帶過來吧，越快越好。”
“行。”雷麗回答，又停了停，“你要跟大白說話嗎？”
沒等黎譜回答，她就把手機伸到鸚鵡的腦袋旁，“你主人，打個招呼？”
白高興彼時還在思索經紀人為什麽說“呆在一起”，就被突然伸過來的手機弄得一愣。
他羽冠貼頭皮，老老實實規規矩矩：“你好，晚上好，吃了嗎？”
剛剛那句他沒聽見他沒聽見他沒聽見！白高興內心祈禱。
然而他的祈願沒能成功，過了幾秒，手機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嗯，你好，晚上好，吃了。然後把剛剛學的那句忘掉。”
好吧他聽到了。
但白高興還是為黎譜逐句回答感動了一下，目光亮亮地看著手機話筒處。
沒過多久，孫導代替黎譜接過了電話，跟雷麗商量起具體事項。
直播間又開始湧動，白高興看著觀眾粉絲們的尖叫，往鼠標那跳了跳。
點擊靜音。
彈幕一陣瘋狂問號。
等他們聊完，雷麗也終於回到電腦麵前，準備對直播間的人們說再見。
過多的彈幕引起了她的注意，雷麗仔細看了看，注意到被關閉的麥克風，失笑：“可能是大白不小心碰到了。”
白高興無辜地眨了眨眼。
緊接著，他看到經紀人關上電腦，關閉燈光，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
第二天，白高興就出現在了前往春城的飛機上。
取票，安檢，登機。終於明白為什麽今天一大早就有人帶著他來回跑，還沒真正睡醒，就看見一張屬於他的動物檢疫合格證明。
“大白，出來活動活動？”枚有數說著，把航空箱的籠門打開，“不過先說好，等會下飛機得再進去。”
白高興答應了一番，從航空箱踱著步子出來。
居然還是頭等艙！
白高興打量了一眼周圍被隔起來的座位，怪不得助理敢把他從這裏放出來。
看著枚有樹左看右看就是不看自己，白高興不忍嚇他，安靜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窗外劃過的雲彩。
淡藍色的天空無比遼闊，清晨的陽光把流雲染成金色，他此刻的心情就像在外翱翔飛鳥一樣。
讓時間過得快一點吧！
終於，經過幾個小時的航行，以及下飛機後漫長的打車，目的地到了。
古城，青石板，花苞。
白高興蹲在航空箱裏，坐纜車一樣被拎著，放鬆地欣賞外麵的風景。
這邊的天是暗暗的淡青色，泛著些陰，卻不會感到冷，風也輕柔溫和，與那天在視頻裏看到的狂野颶風大相徑庭。
一路走來，到處都是花與樹，整潔帶有古韻的街道充滿肅穆與威嚴的氣息，仿佛每一塊磚都蘊藏著自己獨有的故事。
白高興深吸一口氣，隻覺得這邊的空氣都帶著一抹花香。
怪不得叫春城。
然後忍不住蹦噠了兩下，公薪出差真的快樂！
枚有樹感覺到手裏的航空箱開始晃，以為鸚鵡被憋得狠了，安慰著說：“馬上到了馬上到了，等會你就能看見黎哥。”
白高興安靜下來，掃視路邊，覺得連一朵小野花都很可愛。
終於，他們來到了一座古殿門前。
這裏四處搭架著器材，身著古裝的人三三兩兩，神色匆忙，偶爾才有人往枚有樹這裏看上一眼。
枚有樹僅僅是拎著航空箱，根本沒有端著各種道具的人招人視線。
白高興仔細聆聽，這麽大一個院落，背台詞聲和討論聲嘈雜交織，偶爾還能聽見房簷上燕子嘰嘰喳喳交談。
黎譜呢？
他轉著腦袋張望，卻因視角太矮，隻能看見來來去去的人的鞋子和衣角。
但沒過多久，白高興感覺自己再一次移動，箱子猛地上升了一段距離。
他被放到了角落裏的一張石桌上。
這樣就能看到人臉了。白高興興致勃勃地開始打量，他看到了許多古裝扮相的人，長發寬袍，講究的就是一個飄逸美感。
枚有樹站在桌旁左右張望，說好了是在這個院子碰麵，結果現在人還沒來，手機也沒打通，估計就是已經換好衣服了。
有點著急，枚有樹輕輕點了點箱子，雖然很想找個人先幫忙看著大白，但總歸是不放心。
片刻後，遠處的人群出現一陣嘈亂，穿馬甲戴鴨舌帽的男人從正門穿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纖細的身影。
“晚了晚了，真是……”
枚有樹一下子看見，上前幾步迎了過去，“孫導。”
他往導演身周圍看了看，發現隻有林時，沒有黎譜。
“黎哥呢？”他問。
孫導整理了一下帽子，“黎老師剛才從後門——哎，那兒呢！”
他抬頭示意，枚有樹轉頭，發現他一直尋找的身影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另一邊蹦出來了。
航空箱裏，白高興正樂顛顛地欣賞著美服華袍，這個料子不錯，那個花紋也好，就這麽看了一圈兒，突然有一抹紺色映入眼簾。
真近啊……
這還是頭一次有人這麽近地路過，他仔細地研究著布料，發現上麵淡金色的暗紋極其好看，一看就是權高位重的身份。
要是能摸一把就好了。
白高興有點遺憾，接著聽見“哢嚓”一聲，這人居然伸手把籠門打開了！
助理！助理呢？？有沒有人管了？！
白高興感覺籠子被提起來，他的視野也從這人的腰處升到臉龐。
他呆了呆。
這是一個……比剛剛那些都好看的男人。
對方一襲紺紫衣袍，烏色長發順滑垂下，鬢間的一縷垂在臉側，襯得麵容冷峻，眉眼鋒利，抿著的唇的弧線也像一把利刃。
有點好看，還有點……眼熟？
“大白。”他聽見男人叫他。
白高興心髒一顫。
居然是他！？
白高興目光漂移，輕輕吹了兩聲哨，絕沒有為自己差點沒認出飼主而尷尬羞愧。
但緊接著，數天以來積累的思念一齊爆發，心裏發酸發熱，連帶著鼻子眼睛都有些濕潤。
航空箱傾斜過後有點滑，他努力往上攀爬了一下，探著頭，“嘎。”
黎譜垂眸看著他，像是也很想念一樣細細打量。
半晌，“你好像又胖了。”
白高興：“……”
剛才的感動絕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