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話一出口,車內的一人一鳥都愣了一下。

王彼得看見他們的反應後更是樂不可支,“你倆也太同步了,這就是寵物隨主人?”

然後又問:“行不行?”

“你想用大白幹什麽?”黎譜沒先答應,而是反問。

“就——拍個雜誌。”王彼得說,“讚助商是幾家寶石行業,最近有了新花樣,想把作品跟動物結合一下,人人都愛毛茸茸嘛。你說靠譜麽?”

黎譜不置可否。

白高興腦海裏浮現出自己鑲金戴玉抓著大寶石的樣子,別說,還挺帶勁。

王彼得笑嘻嘻地看他,“大白,你要是願意就叫一聲,你說了算,賺的錢能給你買可多零食了。”

白高興連連點頭:“好啊好啊!”

錢不錢的不重要,主要是能出門。別說去拍照片了,就算現在說帶他去考試他都願意!

這邊答應完,他又看向黎譜,試圖用自己的眼神傳遞真誠。

好在黎譜沒有反對,隻是問:“什麽時候?”

“這說不準。”王彼得道,“不過我得先跟你定下,誰知道他們會不會突然提前或者延後——半路改主意也說不準。”

黎譜隻答了一個字:“行。”

真高冷。

白高興今天也在為沒法跟人聊天感到憂傷。

在跟王彼得聊完後,白高興眼巴巴又失落地看著手機屏幕重新變黑,然後黎譜就帶著他路過了小區公園。

還是上一次的位置,這次那位老爺子提著鳥籠下來了。當然,這並非是他眼神好,而是那隻八哥的唾罵聲如同噪音汙染,深深地鑽入了他的腦子裏。

白高興晃了晃腦袋,很不明白這隻八哥到底哪來這麽大怨氣,他幾乎天天……對,是天天,每天早晨,都從對方那優美的罵聲中醒來。

沒自然醒過的新仇舊恨一齊迸發出來,白高興忍了又忍,終於在離它最近時用鳥語喊了句:“閉嘴!”

黎譜再一次遭受了大嗓門的攻擊。

男人稍微吸了口涼氣,可惜並不能懂白高興說了什麽,隻知道往常又乖又安靜的大白突然大叫起來。或許是遇見同類比較興奮?他猜。

於是,在離開了樹木的遮擋後,黎譜特意往裏看了一眼,正好也與往外看的老爺子對上了視線。

“哎喲,是你啊,小夥子。”

等白高興回過神,黎譜已經帶著他坐在了老爺子帶下來的另一個馬紮上。

“前兩天天氣是真不好,老胳膊老腿都泛疼……”

“最近說是雨多,您這是……”

“老毛病……”

白高興完全沒心思聽兩人聊天了,他滿眼都是紅木籠子裏的漆黑八哥,正如八哥也滿眼都是他。

一黑一白就這麽對盯了一會兒,最後是白高興堅持不住尷尬,想打破沉寂。

“我操,你個**憑什麽在外麵?”然而還是八哥先說話了。

怕的就是這個。

白高興感覺自己額頭快要冒出實質化的井字符號了,他鳥叫:“羨慕吧?略略略!”

不僅如此,他還張開翅膀,在黎譜肩上走來走去,“我還能走,我還能跳,我還能大跳!”

八哥果然生氣了。

它都要氣炸了,渾身的黑羽毛立得像刺,“你個**嘚瑟什麽!?勞資弄死你!我*****!”

八哥像個點著的炮仗一樣,用那乳黃色的嘴又紮又咬,爪子也踹到了籠子頂,表現在兩人眼裏就是在籠內上下翻跳,一副受驚的樣子。

老人立馬中斷了聊天,心疼地去抱籠子,“小乖,你怎麽了?”

八哥氣得直喘粗氣。

白高興看得心驚肉跳。

這氣性怕不是比麻雀還大,真不會氣死?

黎譜也若有所思,看向白高興,“難道被大白嚇到了?”

比起八哥不到30公分的身長,白色的大鸚鵡帶上尾羽已經接近40公分,體型差極其明顯,加上鳥類本身就比較膽小,被嚇到也很是正常。

老人心疼得要命,抬手就要把罩籠布蓋上。

白高興有些後悔,好不容易找到個能說話的,還想多聊聊呢,這就沒了?

卻沒想到,在老人抬手的一瞬間,八哥立刻站在了籠子中心的圓台上,乖乖背起了八榮八恥。

白高興:???

黎譜也一臉茫然,怎麽就突然開始說話了?

老人露出和藹的笑,輕輕拍了拍籠子,“行行行,那你就好好玩吧。”

他轉過頭來解釋:“我家小乖一不想回家就背詩、說話,它可喜歡在外麵玩了。你家小白是不是也一樣?天天粘著你,就是想出來玩。”

黎譜剛想說不是,大白在家也很乖,比較安靜,但突然就想起在地下車庫時候聽見的碎碎念。

良久,他憋出一句:“……是這樣。”

親人啊!

白高興恨不得握住老人的手好好感謝一番,他念叨著出來玩很久了,奈何黎譜光以為他是在鸚鵡學舌,從來不考慮他的感受。

不知道這次,能不能讓他良心發現。

白高興下意識看了一眼黎譜,竟然真看到了他沉思的表情。

又過了一會兒,老人把籠子掛到樹蔭下,然後從旁邊的綠化帶裏掏出一根粗壯的樹枝,將它搭在籠子旁邊。

“把你家小白也掛上去玩玩,它們都可喜歡了。”

黎譜沉默了一下,嚐試著把手抬起,想看看自家寵物的意願。

白高興當然是走上去了。

之後黎譜怎麽被老爺子抓著聊天他就不管了,現在的重點是這隻八哥——

白高興定定地看著渾身漆黑、泛著藍色金屬光澤的鳥,直把對方看得再次爆粗。

“你***——”

“你是不是還想被蓋上?”白高興喋血冷笑狀,“我可是在外麵呢,完全可以給你蓋上。想想看,你馬上就再也看不見太陽,看不見樹葉……反正什麽也看不見了!”

八哥被白高興的不要臉震懾住了,一口氣卡在嗓子裏,最後隻爆出一聲“啾”。

“好的,啾咪~”白高興不要臉道。

八哥喘了幾口粗氣,冷冷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是個酷哥,還帶點小煙嗓。

白高興又笑得很和善,“我初來乍到,隻是想問同學你點事。”

八哥黃色的眼睛裏露出疑惑:“同學?什麽東西?”

白高興:“哦,說習慣了,不用在意這些細節。”

頓了頓,他問:“這裏是什麽地方?”住了這麽久,說實話他連小區名都不知道。

果然,八哥露出了鄙視的眼神,“這你都不知道?你**嗎?”

白高興冷笑:“那你說?”

八哥:“環桐花苑啊。”

白高興:“嗯……再往外點呢?哪條街?周圍有什麽重要建築?”

八哥無語:“這我哪知道,我從小就在這裏過。外麵往左有個醫院,有商場,還有個地鐵站,右邊……你問這個幹什麽?”

黑色的鳥猛然一震,不可置信地問:“你不會是要逃跑吧?”

白高興正在腦子裏畫著路線,隨便嗯了一聲,“怎麽了?”

八哥嘖了一聲,“你要是想跑,我勸你別幹這沒腦子的事。”

白高興還真被它調動了興致,“會怎樣?”

八哥的毛炸了一下,“被**貓捉,被**伯勞叨腦子吃,還有**小孩,把你的翅膀折斷,給你灌一肚子酸水,真特娘**!”

一句話帶四個傻逼,不愧是你。

白高興頓時覺得八哥也挺艱難,估計是掛外麵的時候把這些都見識了一遍。

不過既然它什麽也不知道,也沒其他好問的了。白高興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問起了閑聊家常。

“你平時在家都幹什麽?”

“吃飯,喝水,睡覺,罵傻逼喜鵲,說恭喜發財。”

“你都吃什麽啊?”

“亂七八糟的,說不上來。不過我愛吃蟲。”

“無聊的話呢?”

“無聊?為什麽會無聊?”

“因為……”白高興試圖讓它明白,“你整天掛在外麵,家裏隻有一個人,沒人理你,怎麽打發時間啊?”

是了,這就是他最重要的問題!他很想知道別家寵物鳥都是怎麽讓生活變有趣的?到底怎樣才不會度日如年?

然而,八哥這回歪了歪頭,不明所以:“家裏有人陪,為什麽會無聊?”

“嗯?”白高興一時間沒明白。

八哥嘴快:“有主人一個不就已經很滿足了嗎?我們也就活那麽幾年,陪在他身邊的每一天都不無聊啊。”

它這次沒再爆粗了,“在我死掉之前,隻是陪著那個老頭子就好了。”

白高興睜大了眼睛。

說實話,他有點被感動到了。

以至於他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也太不在乎黎譜了?

白高興透過樹葉看向下麵的男人,那張平時一向比較淡漠的臉上此刻泛著一點笑意,陽光為他增添了明快的溫度,讓那張俊美的臉龐愈發吸引人。

所以,在黎譜跟老人道別回家之後,白高興就一直在“我是個人不能用寵物思維”和“我現在是隻寵物應該履行義務”之間掙紮半天,終於在黎譜在陽台搗鼓完不知道什麽東西之後下定決心,跳到他的麵前,說:

“想不想,聽笑話?”

而與此同時,黎譜也說:“大白,想不想去外麵玩?”

白高興默然看著陽台上用心搭好的架子,和燦爛照進來的足以閃瞎人的陽光,瑟縮地往後一直退到陰影裏。

……不要了,謝謝。

他怕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