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大約幾分鍾後，白高興從洗手間走了出來。
他摘下戴了很久的口罩和壓得鼻梁有點累的眼鏡，一抬眼，登時愣在了原地。
之前跟著黎譜還沒覺得有什麽，現在遠遠一看，試鏡現場幾乎全是身形高大的外國人，尤其是男人，無論青壯年還是更年輕一些的青少年，往那一站，個個都像壯實的電線杆。尤其還大都穿著深色的西裝，氣場強悍，十足的壓迫感。
對比起來，他就是諸多電線杆裏唯一那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矮個子。
這種場麵太有震懾力了。白高興一邊感歎一邊在黑壓壓的人群裏穿梭，試圖從人影之間的縫隙裏尋找剛才的那個角落，然而他有些分不清方向，連轉了兩圈也沒能發現黎譜到底坐在哪裏。
這個時候，他已經發現有人在看著他竊竊私語。
白高興盡可能鎮定地偏了偏頭，出門在外，他完全不想惹人注意，於是慫慫地打算從過道溜過去。
但下一秒，他被兩男一女攔住了。
“嘿，你也是來試鏡的嗎？”其中那個巧克力膚色的男人問。
是……意大利語？白高興愣了一下，腦子開始自動解析。
他抬起頭來，卻看見麵前三人露出了無比驚喜的神情，還非常誇張地吸了一口氣。
“……？”
或許是他疑惑的樣子很像沒聽懂，沒等他回答，那個金色短發的女人又用英語問了他一遍，附贈一個友好的笑容。
白高興有點詫異，沒能理解為什麽他們會把他認成來試鏡的演員，剛要開口，就又看見巧克力對另一個男人擠眉弄眼地說：“看見了吧，他真的很合適。”
合適？什麽合適？
白高興不明所以，但也禮貌地用英語回答：“不好意思，我不是來試鏡的，我隻是一個助理。”
三人明顯愣了愣，巧克力詫異地道：“真的嗎？我還以為——”
以為……
三人互相對視一眼，發現他們的理由其實很不充分。
隻不過是隨意地一瞥，讓他們發現了站在窗邊的少年，淡淡的陽光灑在對方身上，莫名有一種純潔又恬靜的意味。整個場地裏這麽多人，少年卻像是畫裏最亮最活躍的那一筆，特別吸引人的視線。
而在看到對方正臉之後，那雙清澈的眼睛和可愛的臉龐，則讓他們更加震撼。
跟劇本裏描繪的“諾亞”……一模一樣。
但是，少年居然不是來試鏡的演員，這很出乎他們的意料。
三人都忍不住有點失落，然後回應四周投射過來的目光。其實很多人都注意到了這名少年——畢竟來到這裏的都有可能成為電影裏的搭檔，四處看一看有沒有心目中的對手或拍檔也很重要。
現在，他們恐怕要感到遺憾了。不過試鏡諾亞的人估計會很高興。
“怎麽還在這裏？”
忽然，白高興感覺到一隻手搭了一下他的肩膀，緊接著，一道身影走到了他的麵前。
是黎譜。
男人話語是在問他，目光卻是落在麵前三人身上。
白高興愣了一下，慶幸之餘又有點驚喜，回答道：“他們好像找我有事，耽誤了。”頓了頓，小聲：“而且……我剛才沒找到你。”
白高興回頭望了一眼，發現散開的人群中露出了他剛才呆的角落，枚有樹正站在那，直直地看向他們。
就像……黎譜是特意來找他的一樣？
愣神之際，黎譜已經跟那三人交談了幾句，得到了三張不好意思的笑臉，隨後，黎譜轉身，攔了一下他的背，“回去吧。”
“哦……”白高興懵懵地點了點頭，把口罩和眼鏡再次戴上，跟著黎譜往回走，中間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發現三人還開心地衝他揮了揮手。
回到原位之後，迎上前來的枚有樹鬆了口氣，“看你半天沒回，我和黎哥差點嚇出心髒病來。”
尤其是在發現少年被三個人高馬大的外國人圍住後，他就看到黎譜立刻收起手機，朝那邊走了過去。
白高興沒有注意到黎譜的神色，感慨道：“我也沒想到場地這麽大……人也太多了。”
說完，他露出一個安慰的笑來，“放心吧，我肯定丟不了。”
黎譜對此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再度翻開了劇本。
“那……你下次小心點。”枚有樹看了看白高興，又看了看黎譜，這麽說了一句，然後安靜地閉上了嘴。
時間一到，試鏡開始了。
隨著一名工作人員點名叫牌，演員開始陸陸續續地走進不遠處的房間——導演和編劇就在裏麵等待。
有時是單人，有時是兩人，但無一例外地增添著緊張的氣氛。人群突然安靜下來，整個現場隻剩淩亂的腳步和偶爾的歎息。
沒過多久，就有人出來了。
基本都是唉聲歎氣地朝門外走，看表情是沒被選中；有時會有高高興興出來的，但看上去也沒怎麽在意。
感覺……並沒有像想象的那麽容易。
白高興咽了咽口水，隱隱露出一絲揪心。
一旁的雷麗發現了他的情緒，安慰道：“不用擔心，沒什麽問題的話，試鏡成功的概率很大。”
然後白高興就聽到了導演弗蘭克在收到黎譜的第一次試鏡時，就對他表現出了很有興趣，想合作一次的態度。
“在這些黑發黑眼的人選裏，比較有競爭力的也隻有泡輝娛樂的那個了。”雷麗抬頭示意。
白高興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那個臉色陰鬱的混血男人。
叫什麽來著？
“樸佳輝，童星出道，國內人氣很高，演技也可以。”雷麗簡單介紹了一下這人，“隻不過……”
她的眼神愈發暗沉。
“不過什麽？”白高興好奇地問。
雷麗看著少年幹淨的眼神，擼了他一把腦袋，好笑地說：“小孩不用知道這麽多。”
看來是什麽行業機密了，白高興摸了摸鼻子，按捺住了好奇心。
很快，試鏡叫到了黎譜。
就在白高興想說幾句話給他加油的時候，工作人員接著又念了另一個人。
是樸佳輝。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這次是兩人一組的。
不遠處，身形修長的男人慢悠悠站起，眼神帶著十足的挑釁意味，緊接著揚了揚眉，唇邊轉變為緩和的笑意。
雷麗輕輕皺眉，對黎譜說了一句“小心點”，目送他朝試鏡房間走去。
白高興注視著黎譜越走越遠，樸佳輝還笑著在原地等他一起，最後也轉身，視野裏隻剩兩人的背影。
……
試鏡的房間，導演弗蘭克正在和編劇吵得昏天黑地。
“好了我的寶貝，我知道你在這方麵很吃感覺，但是上一次試鏡已經看過二百多個‘諾亞’了，加上這次的……哦，這次有一百二十個，總得選一個吧？”
“我說過很多次了，‘諾亞’，我必須找到最合適的那個人！”
“就憑你的要求……啊，你難道要把諾亞這個角色空著嗎？剛才那些美麗的青年難道都不行？而且還有那麽多漂亮的姑娘呢！”
“都不行都不行！剛才那群人你沒看見嗎？一個個膀大腰圓，脫了衣服抱一下能用胸肌把人憋死！至於女孩……倒是有兩三個還可以的人選，但我還是想用男孩子。”
“你真是太任性了，按照這個進度，說不定明年都沒法開拍！”
“誰在乎？就算隻讓諾亞活在回憶裏，我也不想硬選一個來強**的眼睛！”
“……”
黎譜推門進去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金發紮小辮的大胡子導演跟旁邊的棕發女人吹胡子瞪眼的情景，其他人坐在一旁無動於衷，像是已經習慣了。
見他們來了，兩人迅速變臉，麵露微笑：“好的，歡迎你們。”
對於這兩名華人演員，弗蘭克印象頗深，因為在看了那麽多荼毒眼睛的表演片段後，他總算受到了顏值與演技的雙重洗禮。
不出意外的話，男二號，也就是“阿多尼斯”這個角色，就要從這兩人之間選出了。
“OK，我們進入正題。”弗蘭克直接換了英語，“你們兩個的表演都很出彩，所以這次，我想看看你們的即興發揮。”
金發碧眼的導演凝視著兩人，帶著極致的探究和期待，“阿多尼斯是一個充滿悲劇色彩的角色，他的結局跟男主角是相反的兩個極端，但在精神層麵上，又超越了男主角，永遠不後悔他所做的一切。”
“而在感情上，隻剩遺憾。”編劇補充。
弗蘭克笑了笑，“現在，我希望你們表演的是——”
……
大廳裏，白高興坐在椅子上，無聊地晃著腿打發時間。
距離黎譜進去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了，跟其他人五分鍾十分鍾就走出來的情況毫不相同，讓他連手機都沒心思玩。
看來有門？
但是那個樸佳輝也同樣沒有出來，難道是陷入了選擇困難的焦灼局麵……？白高興胡思亂想著，拿著枚有樹去外麵給他買的馬卡龍，狠狠啃了一口。
……甜死了！
白高興的臉皺成一團，餘光看見遠處的房間門開了，黎譜從裏麵走了出來。
雷麗和枚有樹同時轉頭朝那看，而他已經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小跑著趕到了黎譜身邊。
“怎麽樣？”白高興伸著腦袋往房間那看，除了隱約露出的道具椅子的一角，其他什麽也看不見。
門還接著被工作人員從裏麵關上了。
“很順利。”黎譜一邊走一邊答道，順手還摸了摸他的頭。
雷麗這下有數了，眼底露出笑意，但很快又被疑惑代替，“那，樸佳輝怎麽還在裏麵？”
黎譜搖了搖頭，“不清楚。”
白高興不關心那個人，光是通過試鏡就很值得慶祝了！於是他一把攬住男人的肩，但因為身高有限轉為攬住胳膊，“那，咱們去吃個大餐？”
與此同時，試鏡房間裏的弗蘭克對樸佳輝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雖然阿多尼斯有了人選，但我有一個角色覺得很適合你。”
他好像也對這個帥氣男人的落選感到遺憾，“你的表演也很出眾，可我還是更喜歡黎先生的表演帶來的感覺。”
“所以，你願意嚐試其他角色嗎？”
樸佳輝微笑著，沒人看見他緊緊攥住的左手。
“當然，先生。我的榮幸。”
……
因為試鏡高效率通過，F國之行在一頓大餐之後就結束了。
這邊一直在下著細細的小雨，所以他們沒有過多逗留，取消了在F國四處玩玩的計劃，選擇當晚踏上歸途。
回國的飛機上，白高興回味著鵝肝、奶酪和焗蝸牛，依偎著黎譜做了個胡吃海塞的美夢。
經過一夜的航行，天一亮，他們就到達了江城機場。
白高興摘下眼罩，打了個哈欠，又呆呆地望了一會兒窗外的風景，才揉了揉眼睛，起身，準備跟著黎譜往下走。
但就在他們即將踏出頭等艙的艙門時，突然之間，雷麗抬手一橫，攔住了他們。
“黎譜。”她道，“之前因為怕影響你試鏡，我沒跟你說。”
枚有樹附和著點了點頭。
雷麗沉默地舉起手機，翻開國內一天前的熱搜。
白高興頓時睜大雙眼，困意全部驅散——上麵，是他跟黎譜登機的照片。
什麽時候！？？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黎譜，又為自己一天沒網上衝浪就疏忽了的消息感到頭疼。
那現在是什麽情況？
所有粉絲，甚至更多人，都知道黎譜身邊出現了一個陌生人了？
而且還是一個……突然出現的、挖不到信息的神秘人？
白高興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看著黎譜同樣愕然的神色，雷麗低咳一聲，認真地說：
“所以，在下飛機之前，你要不要先想好——怎麽跟粉絲解釋？”
作者有話說：
黎譜：震驚，沉思，組織語言
白高興：啊啊啊啊啊啊（滿地亂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