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好的預感◎
喬曼曼害怕得跑出去了。
喬家住在蘭亭禦園，是超低密度的半山生態別墅建築群落，這裏戶戶擁景，被戲言是X市第一富人區。
蘭亭禦園很大，所以經常有家長去保安處接領迷路的小孩回去。
喬曼曼是笨蛋，記不住方向。
沉浸在恐慌和傷心之中，她迷路了，不知走了多遠，累得快沒力氣，旁邊不知道住的哪戶人家，好像沒人，她就在門前的台階坐下來休息。
剛坐下，想起爸爸媽媽的悄悄話，喬曼曼忍不住哭了。
花園裏正在埋坑的少年聽到隱隱哭聲，停頓了一下，仔細辨別聲音來源，將泥土掩埋好，才起身往側門走過去。
越過鐵門欄杆，見到一個背對著他的小女孩坐在台階上。
他盯著小孩的背影，望了幾秒，隨後換上一副溫和的神情，往前走了兩步，打開側門。
喬曼曼聽到聲音，有些害怕地回頭。
在人家的門口坐著哭得那麽大聲，她以為大哥哥是來趕自己走的，慌慌忙忙起身，“我、我現在就走！”
哭唧唧的小孩沒來得及止住淚水，說話帶著哭腔，那張哭花的小臉蛋和慌張的動作都讓少年覺得有些好笑。
他的臉上還是溫和的神情，“外麵有些曬，你要不要進來坐？”
他認得這個小孩，見過幾次，印象有些深刻。
他見到不是她一手牽著爸爸一手牽著媽媽蹦蹦跳跳，就是牽著哥哥的手撒嬌讓哥哥背她；
還有就是她從家裏跑出來迎接哥哥回家，路上見到哥哥就立即揚著笑臉飛奔過去，她哥哥會接住她，再順勢將她抱起來，還會拋兩下。
隻看一眼，就能知道這家人的感情多麽和睦友愛，氛圍多麽溫馨。
真是讓人羨慕妒忌啊。
外麵太陽很大，喬曼曼又累又渴，這個大哥哥的話讓她有些心動，猶豫要不要進去。
她猶豫好久，最後說：“不用啦，謝謝大哥哥。”
聞言，少年抬頭望了望天上的大太陽，微微蹙眉，露出擔憂的神情，“現在外麵很熱，萬一你中暑了就不好。“
他輕聲溫柔地問：“你是害怕被家長罵，所以不敢隨便去陌生人的家嗎？”
喬曼曼麵露猶豫，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
少年笑了笑，繼續耐心溫柔地哄著小孩：“我叫歧慕，現在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們不是陌生人，是朋友了。”
“朋友邀請你來家裏玩，你是不是會答應？”
喬曼曼覺得大哥哥說得不對，但說不出是哪裏不對。
她還在猶豫，歧慕就朝她伸手，笑著哄她：“我家裏有許多零食水果，還有冰激淩，你喜歡吃哪樣？”
見到歧慕那隻沾了泥土、髒兮兮的右手，喬曼曼更加猶豫了。
歧慕眼眸微動，視線落到右手，上麵不僅沾著泥土，還帶著些暗紅的血跡，小孩嫌棄他，完全說得不過去。
他麵不改色，抬手在白色襯衫上麵擦了擦。
然後，再次朝小女孩伸手，溫柔地笑著看她。
喬曼曼遲疑地牽住歧慕的右手，跟他進去屋裏，她有些擔心地問：“大哥哥，你的手是受傷了嗎？疼不疼呀？”
聽到小女孩的話，歧慕垂了垂眸。
看來是看到他手上的血跡了。
他朝小女孩露出和煦的笑容，溫柔耐心地解釋：“可能是不小心磕碰到了。”
……
歧慕將喬曼曼帶進家裏，讓她在一樓客廳坐著，他去拿飲料和水果，然後回來就看到小女孩坐在沙發上的乖巧模樣。
因為哭過，小女孩的兩隻眼睛有些紅紅的，有些腫，鼻尖也是紅紅的。
可憐又可愛的模樣，讓他想起那隻養過的小兔子。
嗯，眼睛紅紅的。
可愛，乖巧。
笨笨的模樣也很像小兔子。
歧慕給喬曼曼端過來一杯溫水、一杯橙汁，還有切好的水果。
他先是將那杯溫水遞過去，給哭了不知道多久的小孩解渴潤潤喉，小孩接過那杯溫水說“謝謝”；
眼見她喝完溫水，他將橙汁放到她的麵前，再拿走空的杯子，她再次禮貌地說了“謝謝”；
吃水果也是，先說“謝謝”，然後用牙簽紮著水果吃。
長得乖巧可愛，會禮貌地說“謝謝”，誰不喜歡這樣的小孩？
看得出來家人對她的喜愛和重視，不是單純的寵愛和縱溺，而是把美好的品質教給她，讓她成為招人喜歡的好孩子。
這樣的愛與嗬護，真是太讓人妒忌了。
……
歧慕帶喬曼曼到家裏休息，給她喝水、喝橙汁，還有從冰箱裏拿出來的水果和雪糕，讓她害怕難過的情緒得以緩解。
喬曼曼覺得，大哥哥真是個大好人！
她喜歡大哥哥！
歧慕給喬曼曼播放動畫片，兩人一邊看一邊聊天。
歧慕問小孩住在哪裏，怎麽自己跑出來，還關心地問她怎麽會哭得那麽傷心，是不是被家人打罵了。
聽到大哥哥這麽問，喬曼曼耷拉著腦袋，想起爸爸媽媽的“悄悄話”就有些傷心。
她情緒有些低落，“爸爸媽媽不會打人，也不會罵人。”
歧慕“哦”了一聲，帶著笑意地問：“那你怎麽哭的，可以說給大哥哥聽嗎？”
“大哥哥向你保證，不會說出去的。”
喬曼曼猶豫了，她認為聽到的是“悄悄話”，不應該把爸爸媽媽的“悄悄話”說出去的。
歧慕又說：“我們是好朋友，好朋友也不能說嗎?”
七歲的笨蛋小孩很容易被忽悠和套話。
在歧慕露出受傷的神情說“原來我們不是好朋友啊”的時候，喬曼曼磕磕巴巴說出了爸爸媽媽的“悄悄話”。
她既害怕又難過，忍不住啜泣，“我不是爸爸媽媽的孩子，我害怕爸爸媽媽不要我了。”
歧慕聽到喬家的大瓜，愣了一下，感到驚訝意外。
他表麵維持著溫柔大哥哥的形象，輕聲安慰小女孩，心裏卻想著幾種可能性，逐一分析，思考哪個情況可能性最大。
喬曼曼還在哭唧唧，“大哥哥，你說爸爸媽媽會不會趕我走哇？”
歧慕心想，你這麽討人喜歡，他們不僅不會趕你走，相反還會繼續把你當親生女兒疼愛。
但他不會這樣說。
聽完小孩的話，歧慕的眉頭皺得更深，看起來很擔心她的遭遇，溫聲安慰她：“雖然你不是你爸爸媽媽的孩子，但他們怎麽會趕你走呢？”
“他們那麽喜歡你，你乖乖聽話，他們就不會趕你走的。”
“你不做錯事，他們就會一直喜歡你的。”
“啊？要是做了錯事怎麽辦？沒關係，你不承認就行。”
“你要想辦法讓他們更喜歡你，他們喜歡你，就不舍得趕你走的。”
喬曼曼懵懵懂懂，覺得大哥哥說得很有道理。
不管發生什麽，隻要爸爸媽媽繼續喜歡她，就不會趕她走。
……
喬則回到家，感覺到不對勁。
不管是上學還是休息放假，每次回家都能看到妹妹的身影，有時候是她出來迎接他，有時候是她和大狗狗在玩耍。
今天沒有看到喬曼曼。
喬則打算去找妹妹，結果被家裏的阿姨告知，他們在監控看到喬曼曼獨自一人跑出去了，現在大家都在找人。
他的腦子又是“轟”地一聲，懵住了。
好端端，曼曼怎麽會一個人跑出去？
她能跑去哪裏？
十三歲的喬則也是個孩子，曾經被大人語言嚇唬過“外麵有人販子不要胡亂跑出去玩”的話，曆曆在耳。
雖然他從來不放在心上，自信不會被人販子拐走。
但是，他的妹妹是個笨蛋啊！！
他絲毫不懷疑，妹妹是真有可能被人拐走、騙走，而且還會傻乎乎幫人數錢。
親生妹妹淪落在外，家裏的妹妹也不見了，對他而言無疑是極大的打擊，六月天如墜冰窟，體內流動的血液像被凝固，腦子空白無法思考。
家裏的阿姨有些擔心他，“小先生，你還好嗎？”
喬則的意識終於回籠了，緩緩轉頭過去。
他見到阿姨張嘴閉嘴，眼睛能看到；聲音響在耳邊，他能聽見，卻聽不清阿姨說了什麽。
“小先生不要太擔心，先生和太太已經找物業調監控了，很快就能找到小姐的。”
“門衛處都問過了，沒有見到小姐跑出去，應該還在蘭亭禦園裏，就是不知道跑去哪裏了。”
“你說小姐會不會偷偷跑去同學家裏玩了？”
“…………”
不知過了多久，體溫逐漸回歸，喬則終於可以聽清楚阿姨說的話，他的脖頸有些僵硬，隻能朝阿姨緩緩點頭。
心髒撲通撲通快要跳出來，極度不安。
他問：“你們找多久了？”
阿姨回答：“發現小姐不見了，到現在兩個小時。”
喬則點頭，表示知道了。
阿姨離開了。
望著阿姨離去的背影，喬則一時不知道去哪，回房間不是、在這裏幹等也不是，焦慮得不行。
最後，到家沒多久的他大步朝外麵走去，出去找人。
雖然大海撈針，但他沒有辦法在家什麽都不做。
他心裏有不好的預感。
他必須做些什麽，不然會控製不住胡思亂想。
……
黃昏時分，太陽挨著山邊，喬曼曼回來了，是被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帶回來的。
歧慕一臉溫和，向喬家人自我介紹和解釋：“我叫歧慕，住綠怡二街17棟。也不知道她一個小孩怎麽跑了那麽遠，在綠怡那邊迷路了。”
喬家住青怡居，到綠怡居確實有些距離。
喬曼曼“離家出走”把所有人都嚇壞了，見到她平安回來，大家鬆了口氣。
喬明向歧慕道謝，說明天會登門拜訪。
趙泠雪得知女兒跑出去了，急得不行，如今見到女兒安然無恙回來，又驚又喜。
在這樣大悲大喜的情緒波動之下，說話的語氣不如平時溫柔，帶著幾分急促：“曼曼，你跑去哪裏了？”
“你怎麽出去也不和我們說？”
喬則覺得媽媽的語氣可能會嚇到妹妹，開口勸說：“媽，你別嚇到曼曼……”
喬曼曼耷拉腦袋，不敢看媽媽，“我想出去玩嘛。”
聲音帶著小孩特有的軟糯，像棉花糖軟乎乎，又甜又萌。
因為知道自己跑出去讓大家擔心，所以說話不敢大聲，有幾分認錯的誠懇，聽了讓人無比心軟。
她還是小孩，她懂什麽？
趙泠雪也覺得自己說話有些急，可能會嚇到女兒，隻好心裏歎息一聲，沒有再說什麽了。
歧慕沒有在喬家待很久，坐了一會兒就準備離開，喬明和趙泠雪親自送他到門口。
喬曼曼牽著媽媽的手，跟過去。
她望著歧慕，大聲地說：“大哥哥，再見！”
歧慕朝小孩笑了笑，“嗯，再見了。”
他望著小孩，溫和地說：“你要好好記住大哥哥的話，以後不能亂跑，知道嗎？“
喬曼曼乖巧點頭。
大哥哥說，不能讓爸爸媽媽發現她知道她不是他們孩子。
大哥哥說，她要讓爸爸媽媽一直喜歡她。
大哥哥還說，她要想盡辦法成為爸爸媽媽最喜歡的孩子，要比喜歡哥哥更喜歡她，這樣就不會趕她走。
她會好好記住的。
……
喬則就在喬曼曼旁邊，他有聽到妹妹和歧慕的對話，也看到他們的互動。
妹妹長得可愛，向來招人喜歡，歧慕對她態度那麽溫柔，很正常；
妹妹是個糖罐子，嘴甜，黏人，歧慕送她回家，她對歧慕依依不舍，也很正常。
好像沒什麽不對勁。
但不知為什麽，明明妹妹已經回來了，他心裏不好的預感還沒消退，仍然有些不安。
作者有話說：
歧慕：你要沒有妹妹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