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連片的青瓦白牆房屋、四角尖尖的屋簷頂,城鎮中央高大的門樓,門樓下以石塊壘成高台,隻要站在二樓便能一覽眾山小。

這是唐代的瞭望塔,日本的天守閣就是仿造其形式而建造的。

古格鎮說是鎮,其實規格已達到城市的大小,這多歸功於鎮東的河流,那是烏斯藏的母親河,其支流一路向東,匯入唐國。匯成的主流為唐國所開辟的一條重要河道。往來商人若是選擇海運的,一定會通過這條河進入唐國,那麽依托此河流而建的古格鎮,自然也就成為了商賈匯聚之地,乃是烏斯藏的經濟重鎮。

高長鬆因在古格鎮入學,對這已非常熟悉,可對高老莊的絕大部分人,尤其是女眷而言,這卻是他們夢想中的福地。

唐朝的女性政策還是比較友好的,可在唐初之時士族還是講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諺語,這二門指的是前文所說的庭院格局中的“中門”,也就是說在很多大家族之中,女子依舊被困於後宅。

民間就開放些,獨自做生意的婦人也不是沒有

“哇——”

“哇——”

“哇——”

驢拉的奚車穿過高大的門樓,古格鎮的景色便映入高翠蘭她們的眼簾,且不說最小的從未出過高老莊的高翠蘭,哪怕是高香蘭跟高玉蘭也隻來過這鎮幾回,那還是在她們小時候,古格鎮的圖景已記不真切了。

“嘚嘚”的驢蹄聲在耳邊徘徊,今明幾日是來古格鎮做生意的,高長鬆特意將家中的奚車收拾出,由驢子拉著來鎮上。

驢子跟奚車是家裏有的,驢子且不談,奚車可是高老莊的稀罕物,一村莊隻有三四輛,高長鬆現在坐的這輛未免有些晦氣,高太公他們就是坐這車才車毀人亡的。

可現在是生產資料不足的唐代,家家戶戶都沒什麽餘錢,像奚車這樣的大家具,說晦氣就丟了高長鬆都心疼,於是找了匠人修理,前段時間才終於修好。

至於驢子那也是高太公留下的產物,他們家在高老莊上算富裕的,但因買了奚車,資費就不夠了。

現在物價是這樣的,一碗豆腐在溢價後是兩到三文,其實它最多就值一文。正常情況下馬匹值一萬五,耕牛中差點的是兩千錢,年輕力壯的是三到四千。驢子便宜,就一千前後,不比一頭豬貴多少。

高長鬆家的驢子是高太公圖便宜買的,當時隻花了九百文,因此問題也不少。

當高長鬆看到這匹驢子時,它細細的腿都在打顫,簡直像行將就木的老人。

高長鬆看後目瞪口呆,心說:爹啊,你就買這驢子,他拉車估計都不如人啊!

結果就是他從腦子勉強扒拉出淺薄的飼料知識,日複一日小心照料著,終於養成了“勉強能拉車”的模樣。

至於能不能真拉車,還要時間來檢驗,高長鬆趕車時隻想“慢點、再慢點”。

……

饒是高香蘭她們眼睛都黏在城樓上,高長鬆也是萬萬不能同意她們下車隨便跑的。他這回來可是正兒八經做生意的,而且三個小娃娃要是被拐走了怎麽辦?

其實他也不是沒想過將三個小娃娃留在莊上,可這回端午全村都湧到鎮上,隻留些手腳不便的老人,至於小娃娃,是被父母一手抱一個,帶去鎮上了。

高長鬆思來想去,高老莊連個能頂事的大人都沒有,若把三小隻放在空****的莊上反不安全,還是將她們拉來了。

至於如何確保安全……

奚車停下後,高長鬆先從車上一躍而下,再把高翠蘭她們一個個抱下來。

這奚車已經有了轎的雛形,真讓高長鬆說,這就像一輛貨車被強行加蓋棚頂,這棚頂還是由立柱支撐,四麵都沒有牆。

可想而知,奚車用於長途運輸是不可能的,它根本無法刮風擋雨,支撐棚頂的柱子看起來很脆,於是拉車的畜生也不能跑快。

是有點雞肋的交通工具。

為保證短期貨運中貨品不會從車板上掉出,底板四周的圍擋比較高,高長鬆個高、腿長,走出來沒問題,小女孩兒的短腿就不能夠了,於是她隻能將三小孩兒一個個抱出來。

抱到地上後,他究竟用何種方法確定她們不會被拐賣就展現出來了。

隻見三小身上都穿著胸背,其款式很像過去紅極一時的背背夾,胸背的背後係著一根繩子,跟高長鬆衣服相連。

這就是他現階段能想到的比較好的方法——防走丟牽引繩。

沒辦法,他一個帶三個小朋友,以他說來比較好的方法是左手一個右手一個,脖子上再騎一個,但以他目前的本事,還真沒法長期馱著高翠蘭這小胖墩。

於是隻能先祭出神器。

當然了,他也不想一直用這牽引繩,畢竟那怕是胸背裝,不像係在手上那種會引起小孩血液循環不流暢,但無論如何,由繩子係著的都可能產生危險,當然在唐代什麽地鐵關門夾住繩子的事是不可能的,真外出時他也會牢牢牽住她們的小手。

他擔心的是節慶時人流量太大,把他們衝散了,你看《紅樓夢》中的香菱不就是逛廟會時丟的嗎?

此外,他還是挺相信本朝治安的,別說隔壁的唐國,他們烏斯藏對拐賣小孩的人販子都毫不留情,前些日子聽聞抓到過拐娃娃的婦女,經查案隻是初犯,卻也是抄斬,偕同的一個都沒落下,全處死。這讓高長鬆對治安有了一絲信心。

他先來到衙門劃歸的擺攤場地,今明兩日宵禁外都可用作擺攤。由於高長鬆給的打點夠,他的位置在河道附近,此刻都能聽見龍舟隊“嘿咻嘿咻”劃船練習之聲,想來明天場麵一定火爆非凡。

領他來的衙役又收了幾枚銅錢,心情更好,還對高長鬆說:“你們運氣可好,明日除卻龍舟隊還有大船從河上過,以往若是有這船,街坊領居都會湧來看。”他道,“那可是往唐國送的船,源頭自哪來尚且不知,可船上定是裝滿了金銀財寶。”他又想起什麽的歎息道,“我們哪怕是舉全國之力,也造不出如此好的船隻。”

高長鬆可聽明白了,這就像是看閱兵式,若有機會可不是人人都想圍觀一番?再加上烏斯藏的人是真喜歡唐國,恐怕明日過道的船真能將端午節的氣氛推至**。

他謝過衙役的提點,後又將驢子跟輿奚車存到客棧。

隻是暫存,花不了幾個錢。

……

打點好一切後生意就開始做了,高長鬆與彼此的商販笑笑。小商人講究和氣生財,彼此間關係都會搞得不錯,隔壁賣蒸餅的大媽還讚他們一家幾口都長得好。

倒沒有人問高長鬆老父母何在,這半大的少年郎帶著一家三小來討口飯吃,再問了不是往人家痛處上戳嗎?

高長鬆將先前寫好字的板往攤位前一支,隻見上麵寫了“豆花”二字,還頗為形象地畫圖,下麵寫了個“一”。

這年頭的識字普及率不算高,可在大城鎮,不少百姓都識兩個字,尤其鎮上又有豆腐店又有花店的,看著看著也該認識了。

隻是沒人知道這豆花是何物。

好在一文並不算多少錢,很快就有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來,對方看高長鬆揭開鍋,眼就瞪得老大,這不是那三文才一小塊的豆腐嗎?這裏一文竟然給了一海碗?而且又聽說這家不僅收開圓通寶,普通的絹布以及糧食都是收的,那就更難能可貴了。

一海碗的豆花夠兩個成年人吃,也能填飽肚量大的壯漢的胃,實在劃算。

很快,他這的生意就開張起來,人買吃食都是一個看一個,見高長鬆這生意火爆都排起長龍隊,更是勾起其他人的好奇心,尤其他就在河道邊擺攤,今日出來看龍舟的人都被吸引住了,高長鬆忙得腳不著地,而高香蘭跟高玉蘭更是用透亮的童音喊著“一文一海碗豆花”之流。

高長鬆這叮叮咚咚、叮叮咚咚,進賬個不停。

等他好不容易歇歇,就聽見隔壁腰大肚圓的蒸餅大娘神秘兮兮地湊過來道:“你看那郎君,已經吃了五六個餅,怎還在繼續?”隨後又接上一句,“看他從街頭吃到街尾,真不像是有那肚量的人。”

高長鬆心說這不就是個大胃王嗎?好像也沒啥的,不是說大胃王的胃部構造不同於其他,可他一抬頭望大娘所說的方向看去,表情立刻就變了。

他算是知道為什麽對方如此關注此路人,而且還用副春心萌動的語調說話。

可惡,這位客人實在長得太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