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

◎隻為她執迷不悟。◎

54

暮色四合, 城市如同被籠在一樽黑琥珀色的琉璃盞中。

四處閃爍的,是連綿的霓虹,自遠山望去,城市如盞, 車流如酒, 傾落時,濺起滿城的煙火。

蘭苑內, 孔如琢讓傭人將盛琅特意為她準備的一串螃蟹收攏起來, 吩咐明早蒸兩隻做她的早餐。

她對於飲食的興趣向來寥寥, 難得特意提出要吃什麽。

張媽笑彎了眼, 念了句佛, 問她說:“這是從那邊回來?”

“是, 母親準備了好蟹,喊我一起去吃。”孔如琢說,“張媽, 明日你記得多蒸兩隻, 自己也嚐嚐看。”

“這樣好的東西, 我哪裏配。”

孔如琢翻個白眼:“不許這麽說了。你不吃的話, 我也不吃。”

張媽對她實在是再疼愛沒有, 嗔怪道:“孩子話。還好你嫁進了蒲家, 蒲家家風最是端正和睦, 蒲夫人對你這樣關懷備至, 真是再好沒有。”

孔如琢哼道:“我嫁去哪裏,過得都會不錯。”

蒲家家風好,蒲氏夫婦對她好, 她投桃報李, 也做乖兒媳婦。

可如果嫁進一個家風不好的, 敢對著她擺威風的家庭。

那她不介意讓那些人知道,什麽叫做別惹不該惹的人。

可惜張媽對她濾鏡太深,根本沒聽出來她的言外之意。

若是蒲又崇在,肯定一下就聽明白了,說不定還要對她冷嘲熱諷……

孔如琢一下子走了神,等張媽問她,明早要不要吃蟹粉小籠,才回過神來。

隨口敷衍兩句,孔如琢心神不屬地上了樓。

浴室中已經放好了洗澡水,濃鬱芬芳的玫瑰香味彌漫開來。

孔如琢將自己泡進浴缸之中,舒服地輕輕喟歎出聲。

因為受傷,前些日子她都不能舒舒服服地泡澡,總算拆了石膏,才知道健康有多麽重要。

今夜喝了酒,孔如琢臉上泛起一點淡淡的薄紅,水麵**開漣漪,照出一張嬌豔欲滴的麵孔。

纖細雪白的指尖撩起幾縷清泉,漫不經心地淋落在粉雕玉琢的手臂之上。

肌膚光潔,如玉無瑕,水珠沿著滾落時,仿若風荷泣露。

孔如琢看著水珠滾下去,百無聊賴地收回視線。

不知道蒲又崇在幹什麽。

看看時間,已經臨近十一點多,她總算從浴缸中懶洋洋起身。

窗外夜色濃稠似墨,百裏莊園寂靜無聲,唯有巡邏的警衛手中持著的水電,偶爾亮起,驚起湖邊水鳥,引得牽著的獵犬低低吠了幾聲。

孔如琢倚在床邊,漫不經心地垂著眼睛刷了一會兒微博。

她和潘頌蘊的事已經被從熱搜上擠了下來,成了昨日黃花。

最近的熱門消息是,頂流小生私會小花,兩人被扒出有個孩子。

饒有興致地看了一會兒營銷號的分析,信誓旦旦地表示,頂流小生絕對是gay,他這是借腹生子。

刷了一會兒,孔如琢裝作隨意地掃了一眼屏幕上方的時間。

離十二點,隻剩十五分鍾了。

她磨蹭了半天,總算等到這個時候。

孔如琢關上微博,點開微信的聊天窗口。

想了想,還是撥了個電話出去。

電話這次響了三聲才被接了起來。

那頭,是一把在冰泉裏浸過的好嗓音,冷而低沉,帶著淡淡的凜冽。

“瀲瀲?”

“是我。”孔如琢側耳聽了一下,確認蒲又崇沒在什麽紙醉金迷的場所,這才問,“在幹什麽呢?”

“剛起床。”

這個時間剛起床?

孔如琢好奇:“你是跑到哪去了。”

孔如琢地理不好,絞盡腦汁也沒算出來,他究竟在哪個時區。

他笑了一聲:“這是在查崗?”

誰要查他的崗。

孔如琢不悅道:“你是不是做賊心虛,才這樣先發製人?”

他說:“稍等。”

便掛了電話。

孔如琢:?

還好,孔如琢還沒來得及發怒,手機的提示鈴聲又響了起來。

這次是視頻邀請,孔如琢點開,就看到蒲又崇舉著手機,四處轉了一圈。

“口說無憑,讓你看看我周圍有沒有藏人。”

孔如琢說:“不稀罕。”

但眼睛瞪得很大,仔細地看了過去——

他這麽狡猾,萬一唱的空城計怎麽辦?

可一看之下,孔如琢有些驚訝。

“蒲又崇,你這是……”

去逃難嗎?

頓了頓,換了個沒那麽過分的詞語:“你這是去亞馬遜開荒了?”

鏡頭裏,蒲又崇隻穿了一件亞麻色的襯衫,袖口高高挽起,露出一截修長有力的小臂。

在他身後,是一條蜿蜒流淌的大河,岸邊樹木繁茂,幾乎隱天蔽日,隻在罅隙間,透出一點鮮紅的日光。

叢林喧囂,鳥鳴聲不絕於耳。

蒲又崇說:“要我去樹林裏給你看看嗎?”

他就是認定了,她打電話過來是為了看他有沒有拈花惹草。

孔如琢覺得自己被他看扁了,好像她真的那麽愛吃醋一樣。

孔如琢淡淡道:“看了樹林還不夠,你最好往河裏再走幾步。萬一你的紅顏知己天賦異稟,潛水潛在裏麵怎麽辦?”

蒲又崇:……

蒲又崇若無其事換了個話題:“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

“母親今日喊我去吃蟹,和你打個電話便打算睡了。”

他狹長眸子彎起,眼中泛出笑意。

“我原本也想給你打個電話,可惜算算時間,你那邊夜已經深了,擔心打擾到你。沒想到,你就將電話打來了。”他頓了頓,柔聲道,“瀲瀲,我很開心。”

心輕輕一顫,似是在蜜糖裏滾了一遭。

孔如琢聲音也忍不住軟了下去。

“你一個人在外麵,有沒有記得好好吃飯?”

“你的囑咐,一刻都不敢忘。”

他拾階而上,走到一旁坐下,翻轉鏡頭給她看桌上放著的東西

桌上東西放的簡單,不過是一杯咖啡,一碟三明治,唯獨切好的水果,是盈盈的嫩黃,看起來便軟嫩多汁。

“這裏有樣水果味道不錯,可惜運送太過困難,隻有當地能吃到。下次帶你來嚐嚐。”

孔如琢問:“酸不酸?”

“甜的,有些像是荔枝的口感,隻是更爽口軟滑一些。”

“我之前在歐洲一個小鎮上也吃過一種水果,說是雪山上麵的一種植物的種子,因為產量少又不好采摘,也隻有那裏能吃到。”

他便說:“那以後,你也帶我去嚐嚐。”

這樣沒營養的話,兩人也說得津津有味。

孔如琢唇邊的笑容越來越大,偶然掃過鏡中的自己,驚覺自己眼角眉梢,都掛著抹不去的瀲灩繾綣。

她連忙把翹得太高的唇角拉下去一些。

看看時間,馬上十二點了。

孔如琢咳了一聲,問蒲又崇:“今日回秋山,母親和我提起件事來。”

“什麽事?”

“她說……”

孔如琢有些不好意思,還是沒把那句“你暗戀我”說出口。

“你以前見過我?”

可蒲又崇說:“我母親一定不是這樣說的。”

孔如琢被他噎了一下。

“不管母親說的是什麽,大意就是如此。蒲又崇,我怎麽不記得咱們兩個見過?”

她從小就漂亮,上幼兒園起,身邊就一堆小男生等著獻媚。

弄得那時孔似穹每日都親自去幼兒園接她回家,順便盯著看看,哪個膽大包天的小屁孩,膽敢垂涎他的寶貝妹妹。

年紀越大,圍著她的人越多,孔如琢艱難地翻遍記憶,也沒從那些麵孔中翻到蒲又崇的麵孔。

他嗤笑一聲,像是漫不經心道:“既然你不記得,說明不是什麽要緊的事。”

可孔如琢分明看他唇角落下去。

這人在不高興。

孔如琢覺得他實在難以捉摸,明明想讓她知道,怎麽她主動來問了,他偏偏又不肯說。

孔如琢不高興道:“我就是不記得才來問你,你拿什麽喬!”

說完,“啪”一聲將視頻掛斷了。

她再好奇他的事,她就是大笨蛋!

掛斷瞬間,手機便又響了起來。

孔如琢氣不打一處來,掛斷,可他堅持不懈地打。

如是幾回,到底,她還是接起來。

語氣很硬地問:“幹什麽!”

“不幹什麽。”他似笑非笑說,“怕有個人半夜被我氣得睡不著。”

他還知道自己氣她。

孔如琢冷笑一聲:“那你現在是要負荊請罪?”

他說:“好。”

然後抬手,就去解自己胸口的扣子。

他在熱帶地區,衣服本就穿得不如國內妥帖,領口處的三粒扣子沒有係,如今再解,兩人就要坦誠相見了。

孔如琢大驚:“你幹什麽!”

“不是要我負荊請罪?”他眼也不抬,語調平淡道,“小學課本上的插圖,廉頗沒有穿上衣。”

孔如琢:……

她確實記得,可這種細節他就不必複刻了吧!

孔如琢一時竟然想不出什麽話來反駁他。

眼看著他冰白指尖已經挑開胸口一粒扣子,露出半寸久不見天日的蒼白肌膚,忍不住抬高聲音:“我不要你負荊請罪了!”

可他說:“我看你還是不開心,看來是嫌我脫得太慢。”

孔如琢:“我不嫌!蒲又崇,你不許脫!”

蒲又崇說:“不必客氣。”

誰和他客氣了!

孔如琢忽然靈光一現:“好男人不會在外麵隨便寬衣解帶,蒲又崇,你的清白不要了?”

蒲又崇:……

蒲又崇的手頓住。

半晌,放下手去:“你說得對。”

身後似乎有人喊他,他對她微微一笑:“今日就算了,等我回去,你想知道什麽,我當麵告訴你。”

掛了電話,孔如琢躺在那裏半天沒有動靜。

和蒲又崇說話真是步步驚心,一不小心就要著了他的道。

手機上定的鬧鍾忽然響了起來。

孔如琢猛地翻身起來。

被蒲又岑給成功帶偏,害得她忘了自己打電話過去的目的了!

-

湄江河畔。

蒲又崇垂著眼睛,望著手機裏剛剛結束的視頻通話,唇邊露出個笑容。

屏幕還停留在視頻掛斷前的一刻,她的臉上帶著一點怒氣,不大明顯,更像是嬌嗔,泛著玫瑰顏色的麵頰,漂亮得如同驚鴻一瞥。

身後,勖北壬打著哈欠走出來:“……叫你半天怎麽不回話。他們招了,你不來看看?”

說到一半,看到蒲又崇臉上的笑容,詫異道:“我靠,蒲三,你大早上發什麽春呢?”

笑得這麽性感撩人的,要不是他確認蒲三喜歡女人,都要以為蒲三是要勾引自己了。

蒲又崇說:“家中夫人管得緊,來查崗了。”

勖北壬:……

勖北壬說:“這種事,你不用告訴我。”

工作之餘,他真的不想吃狗糧了。

那屬於工傷,得加錢!

兩人手機同時震了一下。

蒲又崇的是微信。

勖北壬的是微博。

勖北壬道:“你老婆發微博了!”

蒲又崇看他一眼,勖北壬坦然道:“怎麽了,我追星不行嗎?”

蒲又崇懶得理他,低頭看孔如琢給他發的消息。

也是微博鏈接。

點進去,看到她言簡意賅地發了一行話。

孔如琢:【謝謝大家,英年早婚了。】

下麵還配了一張照片。

心底猛地一跳,似是一步邁空,卻又像是跌入玫瑰濃鬱冶豔的香氣之中。

蒲又崇第一時間沒有點開照片,隻是凝視著她的那行字。

她公開自己了。

手機又震了一下,是她發來的第二條消息。

小孔雀:【原本想親口和你說的……蒲又崇,生日快樂。】

小孔雀:【這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個生日,往後每年,都希望是我陪你。】

再多的驚心動魄,也不如這一刻。

哪怕她不在麵前,他的心,隻為她執迷不悟。

心髒跳動,撞擊胸膛幾乎隱隱作痛,蒲又崇隻覺得這一生,再不會有一刻,比這一刻更值得鐫刻。

旁邊勖北壬突然又“靠”了一聲,打斷了他這一刻的沉浸。

蒲又崇有些不悅地看過去。

就看勖北壬把手機舉到他麵前:“蒲三,你老婆是不是對你有意見?”

蒲又崇:?

蒲又崇抬眸看去。

微博上,孔如琢發的那張照片是兩人的結婚證,翻開來,拍下兩人並肩的照片。

隻是他那半邊,被重重打上了馬賽克。

旁邊勖北壬還在叫:“為什麽突然公開你?為什麽公開了,還把你的臉打上馬賽克?蒲三,我第一次覺得,你原來這麽拿不出手。”

蒲又崇:……

公開了,但沒有完全被公開。

早知道剛剛,他就不逗她了。

作者有話說:

好消息:公開了

壞消息:隻公開了一半

蒲總第一次恨自己不是個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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