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泰大廈6

不幸中的萬幸,短暫的一層樓梯並沒有什麽意外發生,沈之珩撿起沾滿泥土的小冊子,用衣服仔細擦去了上麵的灰塵,重新把它放回了口袋。

五人完好無損地來到了地下車庫。

這幢大廈的地下車庫也是一副破敗的景象,許多車輛都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有些車輛的縫隙間甚至都能看見零星的鏽漬。

偶爾也有幾輛看過去比較嶄新的車輛,靜靜地停靠在地下車庫的角落。

由於地下車庫的特有構造,頭頂的水泥天花板壓得極低,稍一抬頭就可以看見縱橫交錯的鋼製管道,發出危險的吱呀聲。

眾人尋找著出去的道路,可地下車庫的結構複雜,又忌憚於“不能出門”禁忌,找了許久也沒有發現出口。

“難道是鬼打牆了?這地方古怪得很,”吳峰連繞了繞頭,四處張望,也不禁感到一絲壓抑,“我從來不喜歡到這種地方,總覺得氣味太難聞。”

沈之珩嗅了嗅地下車庫的特有味道,是一種從未聞過的氣味,有點像他的怪物同事瘟疫醫生身上的味道。

腐爛、腥臭、帶著濃鬱的死亡氣息。

“哎,你們說,如果我們開車去天泰大廈的話,會不會省去許多時間?”空小魚站在不遠處,摸著下巴,雙眸中閃著不懷好意的目光,打量著貼上“零元購”標簽的車輛。

空小魚的神偷本能發動。

“你的意思是我們從這裏偷一輛?”白祁不禁皺起眉毛,他怯怯地躲在空小魚的身後,聽到她的提議,下意識覺得不妥。

空小魚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打了個頗為響亮的響指,說道:“不是偷,再真實我們所在的副本也是遊戲,遊戲裏拿輛車開,不是很常見嗎?”

白祁一時語塞,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

“空小魚的提議可以,”微雲客觀察著周圍的車輛,為這一並不道德的行為添磚加瓦,“我們還需要找個敞篷車。”

“哇哦,”空小魚上下打量著微雲客,嗤笑道,“你看過去很正經,怎麽私底下這麽悶騷,偷輛車還要敞篷的。”

“……是因為敞篷車不需要開車門。”微雲客扶了扶眼鏡,將頭轉到一處,做出尋找車輛的動作。

沈之珩在一旁聽了全程,難得沒有發表評論,自從見到那位被砸死的npc後,他就覺得這個副本肯定隱藏著更深的秘密。

他在無限遊戲中時常扮演的人類炮灰,往往會在臨死的時候說出重要的訊息。

不過有時候他連話都沒說出,就被衝上來的妖魔鬼怪們捅死了。

如果那位維修工在將死之際會說些什麽呢?

沈之珩出神思索,卻聽到前方傳來吳峰連驚喜的叫聲。

“喂,這裏真的有一輛敞篷車,還是紅色的,嶄新的,你們快來看看!”

他的聲音隔著厚厚的牆壁傳來。

就在此時,頭頂的鋼鐵管道突然發出不詳的轟鳴聲,好像有強烈的水流在嘩嘩湧過。

沈之珩頓時冒出不詳的預感,說道:“別過去!”

嘭!

鋼鐵相互撞擊的聲音回**在沉悶的地下車庫,與此同時,尖銳的警報聲響起,猶如一根根尖銳的針刺沒入所有人的大腦。

噗呲!噗呲!噗呲!

天花板上的自動噴淋滅火器噴射出強勁的水流,擊打在所有人的身體上,一時間地下車庫的所有景象都沒入一片水霧彌漫之中。

低矮的天花板如同陰沉的幕布,縱橫的鐵質管道像極了孕育傾盆大雨的烏雲,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被不斷噴刷的雨水遮擋了。

沈之珩抹了把臉上的水漬,正打算往吳峰連那處走去,突然感到臉頰一熱,似乎是什麽極其堅硬的東西擦過臉頰,最後落在地上,響起並不明顯的輕響。

是一個金屬製的噴射口。

臉上被擦過的地方湧出一股熱流,不用想就知道是血液。

沈之珩立即明白發生了何事,用那本萬能的小冊子護著頭頂跑到了吳峰連所在的地方。

果不其然所料,吳峰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頭骨被砸得深深凹陷,甚至可以從血骨的縫隙間看見隱隱的腦部組織。

其他玩家從未見過死亡的慘烈景象,都愣在了原地,不明白為何剛才還活生生的人一瞬間變成這樣。

人體堅硬的頭骨在這一刻顯得如此脆弱,就像是一顆飽滿的西紅柿在雨水中被人隨意踐踏,露出鮮紅的軟嫩果肉。

【嘶——】

【臥槽,剛才一瞬間發生了什麽?有人知道嗎?】

【好像是他走到那敞篷車旁邊,一下子就觸發了煙霧報警,然後有一個鋼鏰把他腦袋砸了。】

【……草,好慘的死法,雖然這個玩家很菜,但是就這樣莫名其妙死了,我怎麽感覺還有點不適應……】

【+1,我也覺得有些突然,感覺太殘忍了,咦,怎麽回事,我明明是喜歡重口味的……】

【這個車庫好詭異啊,這個副本真的沒有什麽靈異元素嗎?】

【我剛剛也去特意查閱了一下,遊戲背景說是不含靈異元素的F級副本。】

“愣著幹什麽,進去。”沈之珩打破了沉默,水打濕了柔順的黑發,流水滑過沈之珩的臉頰,把他精致漂亮的麵容鐫刻得愈發深邃。

他站在原地,冷靜而從容地頒布命令:“空小魚,開車。”

話語一出,其餘的玩家才如夢方醒,空小魚哆哆嗦嗦地站起身,軟著雙腿爬進了敞篷車,掏出了一根從地上尋到的鐵絲,試圖開啟汽車的發動機。

沈之珩一把扛起吳峰連的屍體,把他丟在了敞篷車的後座。

頭頂噴射滅火器的水柱愈發強烈,擊打在敞篷車的皮質座椅上,發出急促的噠噠聲,像是死神的催命符。

空小魚蜷縮在敞篷車狹窄的前排座椅,平日裏她小偷小摸慣了,此刻竟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手指都在微微發抖。

嘭!

又是一顆被水柱濺射出的金屬噴頭打在了車前蓋,砸出不深不淺的一個凹痕。

空小魚嚇得一哆嗦,雙手猛地一抖,或許是因禍得福,汽車奇跡般地發動了。

“糟了,我不會開車,怎麽辦!”

空小魚茫然地看著車輛上複雜的表盤,已然害怕得哭了出來,她臉上的淚水混雜著淚水,看上去狼狽至極。

“我來,我會!”

白祁此刻也顧不得禮讓,擠走了空小魚的位置,雙手握著方向盤,正打算踩下油門時,頭部突然被一股極大的力道死死按壓住。

他的腦袋不得不以一種難受的姿勢深深垂下。

嘭!

似乎有什麽東西以極快的速度刮過自己的耳垂,擊打在一旁的消防櫃上。

“不要抬頭!”

有人在他身後快速地命令。

與此同時,玻璃碎裂,一股更加猛烈的水柱打在車身,坐在車後座的微雲客都能感到車身都被擊打得扭曲變形。

一塊更大的金屬噴頭堪堪劃過白祁的頭皮,砸在水泥牆上,牆壁陳舊的水泥分崩離析,落在滿是水花的地麵上。

低垂著腦袋的白祁咬著牙,也明白是沈之珩救了自己一命。

他一腳猛地踩住油門,這輛飽受摧殘的敞篷車終於啟動了。

所有人都狼狽地抱著腦袋躲在車上,水流不斷衝刷著白祁的雙眼,他眯著眼睛,以一種蜷縮的姿勢駕駛著車輛,

他在車庫內尋找著出口,車胎急速運轉,劃出一道道水花,天花板上時不時有堅硬的噴射裝置砸下,甚至砸破了車窗玻璃,裂出了蛛網狀的裂痕。

終於依照著反光的指示牌,白祁尋找到了車庫出口,他死死踩住油門,用此生都未曾駕駛過的速度衝出車庫,撞破了不堪一擊的護欄。

嘭!

當所有人見到陽光出現時,都不禁鬆了一口氣,他們從未感到陽光如此珍貴,尋常的空氣在這一刻顯得無比清新。

“天哪,太,可怕……”空小魚完全癱倒在座椅上,臉色如同紙一般慘白,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微雲客和沈之珩都坐在後座,兩人之間夾著一個血淋淋的屍體。

無論是誰,身邊放著一具屍體,都是十分糟糕的體驗,更何況這具屍體還散發著低低的餘溫,浸濕的衣物貼在微雲客的肩膀上,一向冷靜的微雲客都感到一陣惡寒。

他摘下了自己的眼鏡,機械性地擦拭著鏡片上的水珠,隻是手指仍在微微顫抖,他還是心有餘悸。

沈之珩坐在座位上,雙眼蒙著一層水霧,也是一副嚇得不輕的模樣。

過了半晌,他才悠悠歎了一口氣,默默地說道:“下次開慢點,我暈車。”

白祁扭頭看了他一眼,又不動聲色地轉過頭,此刻的他選擇暫時放空大腦。

“到底發生了什——”空小魚本能地轉頭詢問沈之珩,卻見他麵容前所未有的嚴肅。

“開車,不要回頭。”

沈之珩嘴唇輕微地翕動,幽深的眼眸望著空小魚,透出劍鋒般銳利的神采,猶如完全變換了另一人。

空小魚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幅度輕微地轉過身,後背貼在濕漉漉的座椅上,還細心地係上了安全帶。

白祁輕輕踩下油門。

這輛飽受摧殘的紅色敞篷車緩緩啟動,以一種平緩的速度和悠閑的姿態,沿著道路往外開去。

沈之珩借著力道,順手一推,把吳峰連的屍體推到了微雲客的身上。

“……”

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設的微雲客渾身猛地一顫,鏡片下的眼神全是慌張,嘴角忍不住抽搐。

沈之珩又是一腳,吳峰連的屍體徹底滾在了車子底部。

“你對他有意見也不必要這樣吧?”

微雲客忍不住開口,而後又突然閉上了嘴巴。

一輛警車從前方駛來,茶色的車窗似乎像一雙神秘的的眼睛,正玩味地盯著他們。

所有人不禁屏住了呼吸,目不斜視地注視著前方,畢竟誰都無法解釋車上怎麽會有一具血淋淋的屍體。

這個副本現實感十足,他們絲毫不會懷疑警察秉公執法的能力,如果被當成嫌疑犯被關押,那副本任務注定不會完成。

鮮紅的敞篷車與警車擦肩而過。

空小魚的餘光瞥見那警車漸漸遠離,才從快要窒息的緊張感中緩過勁來。

目前為止,沈之珩表現出了超乎常人的冷靜和判斷力,在如此危機的時刻,他為什麽要冒險帶走同伴的屍體?

難道……

空小魚屏住呼吸,不禁胡亂猜測,難道吳峰連會詐屍?還是他根本沒有死?

可是屍體頭部的腦漿都溢出來了,這怎麽可能還活著!?

“你為什麽要把他的屍體帶到車上?”她轉過頭詢問,語氣惶恐至極,生怕那滿頭血漿的吳峰連突然坐起來。

很快,沈之珩給予了她答案。

他從吳峰連的口袋裏摸出了那部手機,熟練地用吳峰連的指紋打開了手機解鎖,抬起頭露出一張人畜無害的臉龐,笑眯眯地說:“因為沒有刀,切不掉他的手指啊。”

作者有話說:

得知真相前:

在空小魚心目中的沈崽——

冷靜理智洞察人心

得知真相後:

在空小魚心目中的沈崽——

???沒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