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怪物收容所2

厭澤沒有說話, 銀灰色的瞳孔慢慢移向沈之珩,臉上的黑色圖騰閃了一瞬。

怪物世界沒有開通前往彼岸的特殊航道,沈之珩的喂養工作也不會積極地開展到彼岸, 所以他的問題顯然是個無聊至極的開場白。

沈之珩渾身一激靈,低低垂下了腦袋。此時此刻,他竟無比懷念和人類玩家鬥智鬥勇的時光。

比起無所不能的怪物,他更願意跟同類相處。

“厭澤大人, 書冊失竊的罪魁禍首找到了,就是這個卑鄙的人類。”瘟疫醫生伸出一根長長的羽毛,指著沈之珩, 可他的腦袋深深低垂, 根本不敢直視至高無上的神祇。

沈之珩現在的心情就是後悔, 十分後悔,早知道他就把那本小冊子丟在那個不為人知的副本角落,等到合適的時機再挖出來。

如果眼前這位強大的神祇執意要搜身的話, 沈之珩的秘密恐怕要馬上公之於眾。

幾乎是在一瞬間,厭澤就移動到沈之珩的麵前,無機質的目光從上到下掃描著人類脆弱的靈魂。

他無疑是怪物中最強大、可怕的存在,身為人類的沈之珩幾乎難以抵擋怪物之主的威壓, 無端衍生的恐懼像是潮水將他淹沒。

沈之珩勉力支撐著神祇的試探, 以免自己玩家的身份暴露。

“人類。”

厭澤聲音帶著特殊的金屬質感,低沉富有磁性,人類脆弱的心髒都被他的聲音挑起一陣餘波。

他靠近沈之珩,銀灰色的眼眸緩慢移動, 仔細觀察他臉上的神情, 說道:“是你偷的, 嗎?”

他的話語沒有任何波瀾, 可沈之珩的一顆心高高地吊了起來。

銀色的長發貼在了沈之珩的臉頰上,冰涼的觸感讓他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恰到好處地平複了他緊張的情緒。

“肯定不是。”沈之珩說起謊話來沒有任何負擔,透亮的雙眼勇敢地直視怪物之主。

“厭澤大人,人類奸詐狡猾,不能被他的語言蒙騙。”瘟疫醫生在一旁煽風點火,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姿態。

厭澤低低地笑了一聲。

所有的怪物恨不得立即消失在原地,就連瘟疫醫生都忍不住收攏了身上的鴉羽。

他們都在忌憚這位喜怒無常的怪物之主。

沈之珩被禁錮在無形的力場之中,無法動彈,說完那句話後,他就害怕得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映襯著雪白的肌膚,一副弱不禁風的可憐模樣。

緊接著,沈之珩感到自己的頭發輕輕觸碰了一下,是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冰冷感。

整個人宛如炸了毛的貓,他下意識地掙脫神祇的籠罩,沒想到壓力場已然消失,然後他的腦袋就撞到了一個冰冷堅硬的物體。

明明是自己撞的,卻好像被鋼製的悶棍擊打中了頭部一樣,眩暈感蔓上了他的眼簾。

不用多想,他就知道自己撞到了什麽部位。

完了完了!要死了!

他連忙後退,也學著瘟疫醫生低低垂著腦袋,眼睛卻忍不住偷瞟。

厭澤還是站在原地,俊美妖異的麵孔沒有任何變化,就連剛剛被撞到的下頜角都是完美無缺的。

銀灰色的眼眸還在看著他,似乎能夠洞悉這個小偷拙劣的行徑。

“你膽子真大,居然敢用腦袋偷襲厭澤大人!”瘟疫醫生退到沈之珩的身邊,低聲嗬斥。

“那倒也不至於。”沈之珩連連搖頭,表示自己的膽子沒那麽大。

厭澤的指間有一絲屬於人類的頭發,散發著柔順的亮光,他垂下眼簾,銀色纖長的睫毛蓋住了眼中的神思,而後縹緲虛無的聲音響徹整個彼岸。

“不是他。”

沈之珩終於鬆了口氣,像他這般謹慎的人是肯定不會掉下什麽頭發絲,更不要提一個靈魂形態的人類是如何掉頭發的。

那根頭發是沈之珩隨便收集的普通人類的頭發,故意掉在犯罪現場。

《怪物NPC守則》丟失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要徹底擺脫嫌疑的最佳方法,那就是先惹禍上身,而後再次驗明清白。

如此一來,沈之珩的嫌疑能夠徹底解除,就連法律都規定洗脫嫌棄的罪犯可以避免懲罰,更不要說是這些大腦皮層展開不足的怪物們。

厭澤的身影開始慢慢搖晃,像是點在水中的墨汁,隻需幾秒的時間便會完全消失。

一直保持著提心吊膽的怪物們此時也微微鬆懈下來,它們靜靜等待著厭澤的離去,有些自律性極低的怪物已然開始低聲交頭接耳。

“黃大仙,你知道哪裏可以養狗嗎?”沈之珩用手肘碰了碰黃大仙,低聲詢問。

“我是黃鼠狼,你問我養不養狗?”黃大仙陰陽怪氣地說道。

“你是這裏唯一成精的動物,不問你,我問誰?”沈之珩說道。

“對不起,本大仙以前隻吃狗,不養狗。”黃大仙翻了個綠眼,露出森白的獠牙,還用鮮紅的舌頭舔了舔嘴角。

濃墨的霧氣重新散在了彼岸的海麵上,怪物們徹底插科打諢地開始聊天。

沈之珩不想在此地停留,找到了自己的竹筏,正準備離開,就見到水鬼姐妹也朝著岸邊走來。

她們的竹筏被深潛者啃了個精光,兩位身條婀娜的女鬼在岸邊無能狂怒。

鬼是沒有重量的,沈之珩就請她們上了竹筏。

往海麵撒入一堆深潛者魚糧後,竹筏順利地漂動,水鬼姐妹站在沈之珩的身後,四隻眼睛不住地往他身上掃去。

“怎麽了?”沈之珩不明所以。

他對其他怪物會保持一定的距離,但女鬼也曾經身為人類,他們也算是同一類生物,這也是沈之珩邀請她們上竹筏的原因之一。

不過,被兩個女鬼肆意打量,也是令人難安的事實。

“你剛才好勇啊!居然敢揍厭澤大人!”女鬼妹妹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激**,眉飛色舞地說道,言中所指的是沈之珩用腦袋偷襲厭澤的行為。

“……”

沈之珩默默地撒著魚糧,想要深潛者們把他快速地放到岸邊,脫離這尷尬的境地。

“可是剛剛厭澤大人明明是想吃了人類的頭發啊,人類下意識偷襲,也很正常。”

水鬼姐姐喜歡跟妹妹唱反調。

“等等。”

沈之珩停止了撒魚糧的行為,聽出了不對勁,指著自己的頭發,大驚失色地說道:“他吃了我的頭發?我現在的腦袋上禿了一塊!?”

他趕緊仔細摸索自己的頭發,沒尋到任何禿頭的地方,長長鬆了口氣。

“是啊,厭澤大人是用嘴巴貼在你的頭發上,應該是想品嚐你的頭發吧?”水鬼妹妹點點頭,然後歪著腦袋,說道,“不過你剛剛勇敢地反擊了,厭澤大人沒吃到,哎呀,不知道人類的頭發是什麽滋味。”

“……”

沈之珩的心髒快要驟停了,他雙手胡亂比劃著,說道:“你們,不覺得,用嘴巴吃頭發,很奇怪嗎?”

要吃也是要用手扯下來啊!用嘴巴是怎麽回事!

“那不是吃頭發,”水鬼姐姐把腳浸入海麵,再次抬起來已經是森森的白骨,她輕柔地解釋道,“我們怪物接觸事物的最佳途徑就是吃掉對方,厭澤大人是在鑒定你到底是不是那個小偷。”

說完,她輕輕地揮了揮衣袖,湧起的海浪擊斃了一群深潛者,頓時一隻隻發白腫脹的肚皮浮在了水麵上。

怎麽越說越糟糕的!怎麽裏渡口越來越遠了!

沈之珩奮力劃動著竹竿,幹脆背對著兩個水鬼姐妹,緊緊閉上嘴巴,不打算再說話。

遲早要被嚇出心髒病。

“是啊,如果用手拔掉人類的頭發,再吃下去就太麻煩了,還是直接對著人類的腦袋啃比較方便啦。”水鬼妹妹伸出長長的鮮豔紅舌,想學著那人的動作“吃”一下沈之珩的頭發。

就在舌頭即將碰到沈之珩發絲的一瞬間,一道無形的黑色刀刃劃破虛空,利落地斬斷了舌頭。

嘭!

舌頭掉在了海麵上,被深潛者爭先恐後的搶食。

水鬼妹妹被剜去了舌頭,痛苦萬分,瞳孔一瞬間變成了淒慘的白色,朝著昏暗的天空忽地流下兩行血淚,無聲地求饒著。

“怎麽了?有鬼落水了?”

沈之珩聽到了落水聲,還以為是其中一個女鬼掉水了,於是回頭詢問。

女鬼姐姐原本就慘白的臉龐此時更是透出了青色,她擋住了沈之珩的視線,勉強地微笑道:“沒事,妹妹剛剛在跟深潛者玩。”

沈之珩見到水鬼妹妹背對著他坐在竹筏的尾端,便點點頭,轉身重新開始劃動竹竿。

水鬼妹妹的舌頭重新長了出來,可鐫刻在靈魂深處的痛苦讓她無法忘懷。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惹到了那個強大無比的存在,隻能暗自慶幸那位大人沒有當場銷毀自己。

水鬼妹妹望著竹筏上清瘦的背影,一路上,她都是緊緊閉上自己這張惹禍的嘴巴。

震懾於強大存在的水鬼姐姐也是無比安靜,她看了眼沈之珩,又轉身望著海麵上升騰的黑霧,一時間腦瓜子嗡嗡作響。

終於到了渡口,水鬼姐妹隻對沈之珩說了句謝謝,就化為兩團青煙消失不見。

沈之珩有些疑惑地朝著她們消失的方向看去,其實他還挺願意跟這對姐妹交流的,畢竟其他怪物都有著物理層麵上的交流差異。

“她們生病了嗎?居然話這麽少。”踮著腳尖,看著兩個姐妹徹底消失在眼前,沈之珩心中疑惑。

終於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他的房間比起怪物們的牢籠好不到哪裏去,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畢竟這個鬼地方沒有家具市場,他也沒有膽量去單挑那些可怕的異形生物,用它們的骨頭削成座椅。

屋內的所有家具都是沈之珩像螞蟻搬家一樣,從各個副本裏搜集來的,有未來現代風格的賽博鬧鍾、末世時期的戰損書桌,還有中世紀被血浸黑的重繡地毯……

他一頭栽在吱呀作響的行軍**,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家的氣息,然後站起身,掀開了罩在花盆上的窗簾布。

一朵隻能生長在彼岸的花悄然出現在沈之珩的屋中。

怪物世界的花沒有名字,因為此間隻有彼岸的土壤能生長鮮花,所以怪物世界的花特製的就是這種散發著熒光的白花。

沈之珩從書架上抽出一本《花卉護理指南》,借著花的亮光仔細閱讀了幾頁,然後用精確到微毫的燒瓶倒了點清水在花盆中。

花感受到純淨水源的滋潤,愈發舒展枝葉,狹小的房屋頓時盛滿了柔和的白光。

恐怕隻有沈之珩知道花的功效,它的白光能夠有效地屏蔽其他事物的感知,包括無所不能的主神係統。

借著光學屏障,他屏住呼吸,偷偷翻開了《怪物NPC守則》,尋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那一頁。

上麵的照片一如之前看到的那般,眼神中透露出清澈的愚蠢。

在擁有手冊的短暫時間內,沈之珩仔細研究過手冊的內容,除了上麵會記載怪物的詳細資料外,還有寫明怪物的生平。

例如之前的水鬼姐妹,她們同時愛上了一個男人,卻發現男人一腳踏兩船,兩人憎恨於男人的欺騙,想要將他的罪惡行徑公開,卻被男人投進了湖泊。

強烈的怨恨讓她們變成水鬼,隱藏在水的邊界,懲戒過路的行人,最終被封印進入了無限遊戲,成為怪物NPC的一員。

所有的怪物幾乎都有這樣的介紹,可隻有沈之珩,除了他的名字之後,一絲一毫的背景故事也沒有。

或許他的秘密就隱藏在一些以他為原型捏造的人類NPC中。

望著頁麵上照片,沈之珩忍不住用手撫摸了一下,與此同時,他能感受到溫熱的手指觸碰到自己的臉頰。

“咦,好奇怪。”

沈之珩渾身冒起了雞皮疙瘩,隨後合上了冊子,正打算重新收回到口袋時,見到書冊的最後一頁溢出了類似墨汁狀的**。

**漸漸凝聚成實質,變成了一隻細小的黑手,指了指門外。

與此同時,他緊閉的房門被敲響了。

在偷偷摸摸幹壞事的時候,被突然打擾,饒是大心髒如沈之珩都不由得被嚇了一跳。

隻是門被禮貌地敲了三下,就沒有任何反應。

沈之珩蓋上了花的亮光,靜悄悄走到了門外,先是貼著門板傾聽了一下外頭的動靜,然後用手貼在冰冷的把手上,猛地打開門。

沒有想象中奇形怪狀的生物出現,隻有腳下莫名其妙出現的一個紙盒子。

上麵用墨汁寫了一個歪歪斜斜的大字——

狗。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沈之珩爬行扭曲掙紮大吼:你們不覺得用嘴巴吃人頭發很奇怪嗎?

怪物們搖頭。

沈之珩記筆記:人是有羞恥心的,怪物是沒有的。

某位隱居在海上的怪物之主:老婆偷我的東西就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我趁機貼貼老婆,老婆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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