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對璧人

◎心底被某些隱秘的愉悅感填滿。◎

營帳外的宮女將遮風蔽寒的厚重幕簾打開, 太後及安王等人才發現容清棠消失一夜後並非獨自現身。

衛時舟正於她身側長身玉立,淡漠地看向神色各異的幾人。

而容清棠身穿一襲青色披風,內搭蝶蓮月華百褶裙, 鴉羽似的長發梳成了簡單大方的發髻,雲鬢間點綴著剔透的玉飾。

春日裏的韶光輕柔地落於容清棠的發間與裙衫上,襯得她恍若不染凡世煙火般清雅出塵。

雪膚花貌,靜美無雙,容清棠絲毫不像是在外逃亡了一夜, 反而比營帳中徹夜未眠的任何一個人都更加容光煥發。

而看到皇帝和容清棠一同出現, 未提前得知全部內情的安王和謝聞諶也更加確定, 昨夜自容清棠遇襲開始的種種都是在將計就計, 是想引幕後對她下手的人浮出水麵。

謝聞諶昨晚隻看見容清棠和另一人的身影一同隱入山林, 沒能看清究竟是誰搶先一步救走了容清棠。

可此時一切已不言自明, 這都是陛下早已布好的局。

恐怕隻有太後才會蠢到相信容清棠昨夜是被她派去的刺客逼得慌不擇路了, 才會躲進密林中。

容清棠跟在衛時舟身後步入營帳。

太後陰鬱的神色已恢複如常, 見狀, 她刻意無視了容清棠, 問衛時舟:“皇帝可聽聞了昨夜在營地中發生的事?”

衛時舟冷淡地“嗯”了一聲。

太後和自己的兒子並不親近, 早已熟悉他這副疏離的模樣,是以她並未察覺有何不對, 繼續道:“哀家聽說,昨夜容家姑娘的營帳中進了刺客, 很多去捉拿刺客的禁軍都瞧見她被人擄進了營地後的密林中。”

“和那些凶神惡煞的賊人一道在山裏過了一夜, 也不知,是否被嚇著了?”她這才看向容清棠, 態度溫和地問道。

仿佛在容清棠進來之前她不曾說過那些難聽而刻薄的話。

容清棠禮數周到地福了福身, 柔聲道:“多謝太後掛懷, 臣女一切安好。”

太後似是很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道:“可你失蹤了整夜,其中因果眾說紛紜,人言可畏,恐怕……”

她欲言又止,有意給人留下遐想的餘地。

“您誤會了,”容清棠麵色如常道,“臣女昨夜並未失蹤,也並非和什麽賊人在山裏待了一夜。”

太後蹙了蹙眉,語重心長地勸說:“即便真發生了什麽也無妨,皇帝既看重你,便沒人敢把那些話拿到你麵前來說,你不必刻意隱瞞粉飾。”

“若你能深明大義,舍生忘死,全了皇家的顏麵,哀家也定不會虧了你的身後事。”

容清棠聽懂了,太後原來是想借著此事將她賜死。

她眉眼柔和地笑了笑,不疾不徐道:“幸得陛下看重,臣女昨夜才能安然無恙。”

太後察覺事情恐怕和底下的人報上來的情況不符。

下麵的人分明說昨夜容清棠是倉促間逃進了林中,才失去了蹤跡。太後以為憑容清棠那副纖弱的身板,深更半夜進了危險的叢林,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

可事實是,容清棠不僅安然無恙,看著還格外胸有成竹,似是篤定太後無法拿她怎麽樣。

太後側目望向皇帝,眸中已有了慍色。

衛時舟淡聲道:“清棠的營帳有些偏僻,朕不放心,是以昨夜回宮之前,朕便命人請了清棠去禦用的營帳內歇息。那些刺客陰差陽錯地撲了空。”

聽他用“清棠”二字稱呼自己,容清棠心神微頓,纖指不自覺地動了動。

“不知母後是從何處聽了謠言,才以為清棠是被賊人擄走了?”衛時舟反問道。

太後死死攥著膝上的衣料,冷聲:“原來皇帝如此憐香惜玉,倒是哀家關心則亂了。”

容清棠適時道:“臣女雖並未身陷險境,卻仍應感念您的關懷。除此之外,臣女也應多謝劉丞相出手相助。”

“此事與劉相何幹?”太後問。

太後已知曉昨夜除了自己以外,劉相也派了一批人去刺殺容清棠,但都被趕去的禁軍就地格殺了,沒有留下活口。

太後派去的人裏也隻有幾個武藝格外高強的才有命活著回來向她複命。

容清棠神情間隱有後怕之意,解釋道:“昨夜多虧了相府的私兵與禁軍聯手禦敵,刺客才能被盡數格殺。”

“雖然按例,任何大臣都不能攜帶私兵進入皇家獵苑,但臣女猜測,劉丞相應也是高瞻遠矚,未雨綢繆罷。”

“臣女昨夜雖不在原本的營帳中,但劉相得知有刺客後便立即派了人過去,且比禁軍到得還早。此中回護之意,臣女沒齒難忘。”

聞言,衛時舟眼底含笑,忍不住側首望向容清棠。

她分明在說劉相帶了私兵來獵苑一事,明麵上卻是在謝劉相。

群青和陳單他們還未查到強有力的證據,無法將豢養私兵這項罪名安在劉相頭上,容清棠便反其道而行之,不僅不說他有罪,還誇他高瞻遠矚,未雨綢繆。

一言一語都沒有任何攻擊性,像隻將利爪藏在鮮花下的小狐狸,狡黠而靈動。

太後聽了容清棠的說辭後忍了又忍,終於還是諷刺道:“按你這麽說,劉相還立了功?”

衛時舟在容清棠開口之前道:“昨夜相府的私兵拚死搏殺,無一生還,足以看出平日裏盡忠職守的劉相也同樣禦下有方,的確當賞。”

罪證不足不能罰,那便賞。

“劉相的千金已及笄,也該婚配了。”衛時舟道。

太後聞言心裏一動。

莫非皇帝雖想立容氏女為後,卻也願意將劉楚楚納入後宮?

將太後神情間的細微變化盡收眼底,衛時舟隨即淡聲道:“聽聞相府千金與安王次子謝聞錦兩情相悅,朕便賜婚於他們二人,讓相府與安王府永結秦晉之好。”

太後神色驟變,厲聲道:“不行!”

衛時舟瞥了一眼安王,問:“王爺也覺得不行嗎?”

太後還未來得及再說些什麽,便聽見一直沉默著待在一旁的安王率先拱手應道:“末將代犬子謝陛下恩典。”

謝聞諶也隨父親一同跪地行禮道:“謝陛下恩典。”

看著宛如一對璧人的容清棠和衛時舟,謝聞諶心底滿是戾氣。

他回京後還不曾尋到機會與她獨處,皇帝卻已定下了立後的旨意。而且看起來,容清棠也並不抵觸此事。

他耐心等了這麽久,竟被旁人後來居上了。

衛時舟的視線在謝聞諶身上落了幾息,說:“待你與哪家的姑娘情投意合,朕也可為你賜婚。”

謝聞諶從善如流道:“末將記下了,陛下到時可不能隻偏心聞錦。”

暗流不曾在明麵上湧動,似隻是君臣間在閑話家常。

劉相不在,另一方的父親已經接下了這門皇帝賜下的婚事,便是太後再想阻撓也沒了站得住腳的立場。

“逆子!”太後斥道。

太後憤怒不已地盯著衛時舟。

見他仍是那副冷淡疏離的模樣,太後心生厭煩,隨手抄起美人榻旁的矮桌上一個大小適中的荷花型鑲金燭台向他砸去。

衛時舟立刻便察覺了她的意圖,卻在被本能驅使著躲避的前一瞬想到了什麽,生生受下了她沒有收力的這一砸。

燭台花瓣處尖銳的棱角重重地砸在衛時舟額上,旋即滾落在厚實柔軟的地毯上。

在場所有人都未曾想到太後會向陛下動手,俱是驚詫不已。

眾人齊刷刷地跪下,無人言語。

唯獨容清棠神色慌亂地行至衛時舟麵前,抬首看見他正在不停流血的傷口後,她立即用袖間的幹淨錦帕替他按壓住傷口止血,轉而焦急地朝營帳內跪了一地的宮女和內侍喊道:“快去請太醫!”

衛時舟垂在身側的長指微不可察地顫了顫,心底被某些隱秘的愉悅感填滿。

她果然會為他擔心著急。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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