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你可以見到媽媽了。”
宛如憑空一道雷在周亦嬋耳旁炸響, 振聾發聵，轟得人失魂。
她不可置信, 本能地反問一句：“你說什麽？”
宋知懂得女孩的驚詫, 一字一句予之肯定：“是的，你沒有聽錯，你的媽媽回到海市了！”
她道：“今天兜風時周衍突然問我，‘想不想見媽媽’, 說她回來了。我覺得, 你應該很想, 所以回家後第一時間就來告訴你。”
那端, 周亦嬋應當深感震動, 又陷入長久寂靜。
好半晌，她才輕喃：“可是怎麽會……”
爸爸明明告訴她, 媽媽厭倦生活的瑣碎, 所以在離婚時連要去哪也不肯說。
他說，媽媽不喜歡婚姻, 小孩亦是。在家庭和創作之間, 媽媽決然地選擇了後者。
十八年的不聞不問，叫周亦嬋終於相信了父親的說辭。
她執拗地想走媽媽的創作之路，離經叛道地逃向大西北, 但其實，她沒想過真能找到媽媽。
她相信了，媽媽是故意躲著他們；她隻是，想觸碰媽媽的喜好，讓自己能離之更近。
然而此時此刻, 宋知卻猝然宣布：媽媽回來了，來找她了。
周亦嬋直接懵掉, 連高興都暫時忘記。
她隻是不斷地去確認：“是真的嗎，宋知，我媽媽她真的回來了嗎？我爸爸是怎麽說的，他們見麵了嗎，確定真的是我媽媽麽？”
女孩語速很急，顯而易見的驚訝與緊張，但更多的是蘊藏其中的無限期待。
宋知好像看到了，有朝一日得以見到父親的自己，那時，她一定與周亦嬋此刻如出一轍。
她非常理解女孩此刻的心情。
宋知不由一笑，耐心地予以確切答案：“是真的。其實周衍半個月前就提起過你媽媽，但那天我問是不是有她的消息了，他沒有回答。”
她解釋：“抱歉啊亦嬋，我怕你期待落空會失望，所以那時先沒和你說。”
“但今天，周衍明確告訴我，她回來了。”
幾乎在她話落音的同時，聽筒那端的聲音雀躍起來。
“天啦！宋知，我好開心好開心！”
周亦嬋終於緩過神，後知後覺地湧出狂喜，“我媽媽不是一點都不想我，她居然真的回來了，我就要見到媽媽了！”
她激動地複言：“宋知，我能見到我媽媽了！”
隔著電話，宋知都能感受到那股澎湃的驚喜，她被這向上的情緒感染，唇畔弧度擴更大。
“嗯啊！”她由衷地為之高興，“亦嬋，她肯定和你一樣，是個浪漫又感懷的人。”
周亦嬋聞言卻變得忐忑：“會是那樣嗎？萬一媽媽和我想的不一樣，或者，我和媽媽心中的女兒不一樣怎麽辦？”
她道：“完了，我現在就開始緊張了……”
宋知問：“那難道你要退縮嗎？”
“當然不會！”周亦嬋斬釘截鐵。
就像她下午回答周衍時一樣的篤定。
宋知靜一瞬，舉目看向窗外夜空，輕輕地說：“所以不要害怕。亦嬋，你先回家，先不留遺憾地去見了媽媽再說。”
“回家”二字落入周亦嬋耳中，令她倏地一怔。
她頓然從興奮抽身，想起個現實的問題：“可是，我回家了你怎麽辦呢？這樣吧——”
思忖片刻，周亦嬋提議：“我先不回家，等要見媽媽的時候我再過去！宋知，你就可以繼續和陳焰在一起……”
“不，不用！”
宋知打斷女孩折中的安排，“亦嬋，你不是讓我來決定結束的時間麽？”
她說：“我決定了，就現在。我們直接換回去，然後你安安心心地去見媽媽。”
“沒關係的，交換並不影響什麽。”
周亦嬋也替她著想：“宋知，你別因此有什麽心理負擔。你和陳焰約定的時間還沒到呢，去繼續熱戀吧！”
宋知笑笑，忽然問：“亦嬋，你知道‘crush’的意思吧？”
周亦嬋知而不語。
宋知替她講出來：“短暫淪陷，熱烈迷戀。”
“宋知……”周亦嬋語調低下來，似想寬慰。
宋知卻平靜又饜足地說：“我已經擁有最完美的‘crush’了，沒有任何遺憾，現在正是結束的最好時間。”
言已至此。
周亦嬋不再勸慰，隻問：“你確定嗎？”
“我確定。”宋知毫不猶豫。
“好。”周亦嬋說。
*
一通電話結束，兩個女孩敲定了回歸的時間。
說是“現在”，但當然不會大半夜立刻見麵交換。周亦嬋想正式與宋語默道個別，而宋知，亦要為她和陳焰畫上一個句點。
她們約定，隔天相見。
翌日，宋知午後才出門。
她駕駛粉色法拉利，來到了一間攝影棚外，陳焰這兩天都在此拍攝廣告。
少年有邀請宋知一起來玩，但經曆過“諾丁山緋聞事件”之後，她不想將自己置於鏡頭下。
他們注定離散，若被拍到又傳緋聞，隻會徒增煩惱。
宋知一直在刻意避開這種場合。而此刻前來，也是因陳焰的拍攝即將結束，她接上他就能走。
宋知將車停在對街，目光一直鎖定攝影棚大門。
須臾，便見清爽白T少年出現，其實鴨舌帽沿扣得很低，根本看不清臉。但她仍一眼認出他，立刻去電。
陳焰拿起手機的瞬間，尚未接聽，就抬首舉目環視。
最後，他視線停在粉色法拉利之上，接通電話：“我還以為大小姐會一步到位，直接買拉法。”
宋知揚眉：“你確定我開的是法拉利？沒準是一輛電車呢。”
陳焰輕笑一聲，沒講話亦不掛斷電話。
他穿越馬路，徑直走到車旁，敲敲車窗。
玻璃降下，少年兀地俯身，往她唇角一吻。
旋即，他將手機置耳邊，笑得痞氣：“確認過了，是我的大小姐。”
宋知沒料到他會偷襲，耳尖一燙，她別開眼透過手機話筒說：“不正經，你小心我剝奪你兜風的資格！”
話畢收線，仿佛發大小姐脾氣。
陳焰便繞至副駕，手在門框上一撐，直接翻身而進。
他傾身向她，認錯很快：“息怒息怒，是我僭越了。為表歉意，今天我甩掉那兩顆大燈泡，專注為大小姐慶祝怎麽樣？”
離別在即，宋知本也計劃與少年單獨相處。
她雙手握了握方向盤，含笑側目：“行吧，看在你這麽有誠意的份上。想去哪兜風，本小姐今天任你差遣。”
“哪都可以？”
“哪都可以。”
陳焰打個響指，便說：“OK，你聽我指路。”
回應他的是被點燃的引擎聲浪，一腳重油，街上多出道粉色飛影。
盛夏的風烈烈擦麵而過，囂張的低音炮引得行人頻頻側目，眼裏全是對離經叛道的瘋狂的不讚同。
此情此景，勾出許多記憶。
宋知想起了諾丁山的那個清晨，那天，少年主動走向了心情鬱鬱的她。他帶她飆車，教她漂移，變著花樣地哄她開心。最後，他將車停在公寓樓下，邀請她去認識一隻有趣的知更鳥。
如今回望，好似大夢一場。
與陳焰在一起的一幕幕不斷湧現，恣肆的溫柔的曖昧的熱烈的甜蜜的，這瞬都席卷而來。
宋知心緒翻騰，車速漸漸不自覺地慢下來。好像，如此便可延長他們熱戀的期限，便能推遲他們分別的時間。
心中藏事，少年指路的時候，她也就沒過腦。
隻隱覺前進方向毫無章法，頗有點隨心所欲的意味。直到，陳焰落腳的酒店躍入眼簾，宋知才猛地踩下刹車。
她剛側目，就見陳焰一笑：“我家，去不去？”
時光刹那真被拉回諾丁山那個細雨濛濛的黃昏。
那個傍晚，也是一輛法拉利停在樓下，他問她：“我家，去不去？”
霎時間，竟教人生出幾分光陰倒流的錯覺。
宋知盯著少年，眉眼不住飛揚：“這次還會有一隻Dion等著我麽？”
“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少年拉開車門，牽起她，走得飛快。
電梯裏，宋知好奇不已：“不會真準備了什麽秘密驚喜吧？”
陳焰扣住她手，但笑不語。
宋知便不再追問，隻靜候少年動作。
未料——
才剛進屋，陳焰就將她抵在門上，欺身而來。
室內窗簾緊閉，一片漆黑。
少年低垂頭，灼熱的呼吸落在她額頭，他說：“是有一件事，在諾丁山的時候我就想做了。”
宋知緊貼著門，仰目，隱隱能看見他的眼睛。
她屏息一瞬，問：“什麽事？”
話剛落音，宋知頓感炙烈氣息侵襲，落在唇上，直燒舌尖。
毫無防備的一個吻，像一團火，點燃兩人。
他們曾在酒精作祟時，在氣泡升騰的池水中，在千萬人歡呼的音樂節上，不止一次接吻。
但沒有哪次如此刻般忘情洶湧。
在清醒時分，於無人寂靜的昏暗中，情動花火迸射。沒有任何外物的催化，全受內心欲念的驅使——想擁有彼此、留下彼此的渴望。
陳焰錮緊她腰，肆意的輾轉攫取。
空氣化作一汪熱潮，齒間輕啄聲與混亂急促的呼吸聲交織，似不斷的潮起潮落。
宋知從未有過如此長的親吻，沒有間隙，被不斷汲取。她揪住少年的衣領，扶在他脖頸的手掌蜷緊，一麵從他那吮取氧氣，一麵生澀地啄啄回應。
黑暗中，衣料的摩挲，密密的喘息，都格外的清晰。
落入耳中成為燎原火星，燒光支撐宋知最後的一點力氣，她隨潮墜落。
“不，不行了。缺氧……”宋知終於往後躲，頭磕在門上，通身體溫急劇飆升。
陳焰抵住她額尖，眼睛像在笑。
他牽住她手，扣進指縫，喑啞說：“好了嗎？”
“嗯？”
宋知才剛發出一個音節，剩下的隻言片語，就又全被少年吞了去。
他又吻上來。
但這次，要溫柔纏綿得多，細細地啄，從一頭野獸變成小狗。莫名透出幾分依戀與不舍。
臨別之際，宋知胸腔裏壓下的情緒被全部勾出，她亦眷戀，放任自己最後一次的深深沉淪。
靜謐暗室中，吻聲斷斷續續，一會迷亂，一會繾綣。
最後，人都站累了，那教人心悸的聲音才停下。
宋知迷濛地望住少年，滾燙熾熱，隻一眼，便倉惶躲開。她垂下眼，聽心跳隆隆地在耳邊砰然。
而陳焰也不比她好多少，緊?著她腰，人卻往後仰。像是想要擁她入懷，又怕相擁。
這別扭的不自然，才是青澀的初戀。
可惜，來得實在太晚。才剛擁有，就將失去。
宋知倏然伸手，主動環抱少年的腰，她頭抵在他胸口，聽見了他亦狂熱的心跳。
陳焰便托住她後頸，將她輕攬入懷。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相擁。
也不知過去多久，少年微喑的聲音響起：“還好在諾丁山的時候沒做。”
宋知輕頓，仰目盯視他：“為什麽？”
“嗯，這可比比賽誘人多了。”陳焰摟她一下，道，“估計做完我真得回國做富二代。”
“花言巧語。”宋知嗔言，卻難抑笑意。
頓了頓，她開始鋪墊離別，她說：“陳焰，你以後交一個能陪你在賽道的女朋友吧。做富二代多無聊，還是賽車手有意思。”
陳焰驀地一怔。
靜默良久，他問：“你知道了？”
突兀的疑問，教宋知迷茫：“什麽？”
四目相對，陳焰似欲言又止。
但最終，他還是講出口：“法拉利的2號車手夏休發生事故昏迷，我要提前去開F1了。”
在賽季中途，頂替原來的F1車手出征，自然不可能等到真比賽那天才回去。
他要先恢複特訓，要去與賽車磨合，要去適應F1速度。
宋知幾乎立刻會意：陳焰不僅要提前步入F1圍場，更要提前離開國內，離開她了。
但幸好，來這裏之前，她就已做好分別準備。不至於太驚惶與難過。
也許，真是上天注定，他們要結束於此。
看著少年輕眷的眼，宋知給他一個笑容。
“陳焰。”
她喚他一聲，默停許久，許久。然後她說：“那，我就不去送你了。”
女孩的態度很明確。
約定的限期熱戀不會改變，他要走，她不會送，他們到此為止。
空氣一刹凝結，室內陡然陷入死寂。
宋知能感覺到陳焰錮住她的手越收越緊，她錯開眼不敢與他對視，卻依舊能感受到他那似要將人洞穿的目光。
陳焰深深盯著懷中的少女。
他不明白，她分明也是喜歡他的。這些時日，他們明目張膽的熱戀，不分朝夕的沉溺，就連上一秒，他們都還在纏綿的擁吻。
雖然開始時，女孩就明確表示過限期，但他以為，熱戀至此，她的態度也許會有所鬆動。
陳焰忽然將下巴輕搭她發頂。
默一瞬，他啞著聲，像被遺棄的小狗般說：“可是，大小姐，比賽結束後我還想看見你。”
少年的挽留像軟刺在心上紮了一下，但宋知沒有選擇的餘地。
她掩住真實情緒說：“陳焰，你玩不起。”
聞聲，陳焰有些微的失神。
他想起在俱樂部的那個黃昏，女孩問，“就半月熱戀，敢不敢玩”。那時的他以為擁有就足夠，以為分開時，即便女孩態度不改，自己也能灑脫。
但直到真正要離別這刻——
陳焰不得不承認：“嗯。我多少是有一點玩不起。”
他成了他曾嗤之以鼻的人，他再次爭取：“大小姐，給個名分行不行？”
宋知聽得嗓子發緊。
她捏緊衣裙，用盡了力氣才能開口冷硬回答：“陳焰，再帶我上跑道開幾圈吧。”
少女以最委婉的話，表明最決絕的態度。
陳焰一瞬不瞬地凝注她，看到眼睛發幹，比在賽道高速跑幾十圈都酸。
但他知道，她意已決，這一站他注定要失敗了。
陳焰緘口不再言，用力地又溫柔地抱了女孩很久。
然後，他打開燈，最後問她：“真不送我？”
宋知：“真不送。”
“好吧。”陳焰接受了現實。
縱使他不願亦不舍，他不明白女孩為什麽這樣決絕，但他隻能尊重她的決定。
陳焰終於鬆開了宋知。
他牽起她往室內走，邊行邊對她說：“雖然大小姐心比石硬，但我還是決定把驚喜送給你。”
一扇黑色的門被推開，宋知看見內裏有兩台賽車模擬器並排而置。
模擬器就像一輛平民版的F1賽車，除了沒車架底盤，其餘裝置應有盡有；玩家坐上去，可以在線上選擇你想跑的比賽賽道，為業餘愛好者提供沉浸式的賽車體驗，也給了職業賽車手訓練和熟悉賽道的途徑。
她在填報T大後也曾心動，但專業的模擬器貴至百萬千萬，最後成功被價格勸退。
沒想到，陳焰會突然把它推至自己的眼前。
這的的確確稱得上是一份驚喜。
宋知側首，陳焰對她笑：“正好，直接帶你開F1賽道，玩不玩？”
與少年的相識相戀，無時不恣肆燦爛，宋知也不想讓分別一刻落得沉重，便立刻雀躍地坐進模擬器座椅。
“你說呢？”她催促少年，“快點，我要在拿到駕照的第一天就打敗F1賽車手！”
陳焰注視她眼，懂得她的情緒。
最後一次的相處了，他也希望留下的是快樂是盡興，而非遺憾的雙眼。
便不多言，他亦立刻落座並教她操縱模擬器。
宋知悄悄看認真的陳焰。
如那夜，周亦嬋突然提出要結束交換，她去俱樂部的賽道與他告別。那時，少年也如此刻，認真教她馴服一輛改裝的卡丁車。
他們相識於賽道，如今又結束於賽道。
她很滿足。
也似那時，一通講解，宋知什麽也沒聽進去。
陳焰並不意外，對她說：“直接去‘實戰’裏摸索吧，你想跑哪條賽道？”
宋知想了想，問：“你第一場F1要跑哪條賽道？”
陳焰：“比利時，斯帕。”
“行。”宋知當即決斷，“那就斯帕賽道。”
然後，這條被群山環繞，擁有最刺激山道的“斯帕賽道”在宋知眼前展開。
她學得很快，亦撞車極狠。
每次到最經典的“艾爾羅格”彎道，她總無法控製好賽車，不是被陳焰輕鬆超越，便是車毀人亡。
終於在被陳焰套圈超越整整一圈的時候，宋知鬆開方向盤，抓狂了。
“這裏到底要怎麽過彎才能又保持速度又不撞車啊！”她崩潰地向少年求救。
聞言，陳焰丟開方向盤，倏地起身。
少年來到她身旁，張臂，將她整個側擁住。他的胸口貼上她肩背，大手覆在她手背，說：“這樣就可以。”
陳焰從背後抱住她，手把手，幫她作弊過彎，帶她在日落黃昏的斯帕賽道跑了完美一圈。
越過終點線時，他貼著她，灼熱氣息拂過她耳。
“會了嗎？”他問。
宋知漉漉地望住他，輕喃回：“心猿意馬的，今晚估計學不會了。”
話音才落，少年就撐住座椅俯首，將她吻住。
屏幕中，斯帕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方向盤失控，整輛賽車衝出賽道墜跌山崖。
但將離的兩個人渾不在乎，他們用力地擁緊彼此，動情地親吻。
從日暮到夜深，不知疲倦，不願停歇。
宋知才知道，原來兩個人可以膩在一起，什麽都不做，除了接吻。這夜，他們像被曝於沙漠的兩株植物，周遭又熱又悶，唯有彼此那有賴以生存的養分。
整夜，他們相依纏繞，難分難舍。
可熱戀有限期，離別終將來臨。
在他們繾綣告別之時，宋知的手機滴滴答答響起。
時周衍打來的，夜深了，他有些擔心女兒的安危，叫她早點回家。
宋知放下手機後，對少年說：“再帶我開最後一圈吧。”
陳焰聲音微啞，他說：“好。”
斯帕的雨還在下，宋知在陳焰的護航之下，這次終於沒再撞車。
結束的方格旗揮動。
宋知起身欲離，少年卻一把捉住她手。
陳焰坐在模擬器的座椅上，目光看著屏幕中橘彩漫天的斯帕，輕聲問：“還是要走嗎？”
宋知心口發緊，回握下少年的手道：“嗯，笑著道別吧。”
陳焰偏頭，他們沉默對視一眼。
然後少年起身，將一把鑰匙放進她掌心。
“是這間房的鑰匙。”他道，“我很長時間不會再回來，如果你願意，可以隨時來練過彎。”
宋知凝視他，最終收下了。
她說：“陳焰，你也別送我了。我們各自奔赴未來的賽道吧。”
你去你的宇宙，我回我的星球。
“再見，大小姐。”
“再見，陳焰。”
少年伸手，最後抱她一下。
灼灼體溫傳來，她對他說：“陳焰，去站上最高的聖殿，被全世界歡呼和愛吧。”
陳焰微頓，雙臂不自覺地籠緊，似舍不得放開擁住的珍寶。
宋知有所覺，拿開他手決然轉身，忍住了沒有回頭。
她很高興，在道別的這刻，少年依舊記得她不想做周亦嬋而喚她大小姐。
宋知步伐越來越快，像是怕慢一步就要後悔，她駕駛著粉色法拉利，一路疾馳飛奔。
等車停泊於昏昏車庫中，她才發現——陳焰給她的鑰匙圈上，還掛著一片金箔，而金箔上麵刻著銀石賽道的環線。
倫敦銀石。
那是他們真正相遇的地方。
溫柔子彈穿透心房，宋知緊握鑰匙，直到這刻才終於清晰的意識到：
也許再也遇不到這樣一個少年了。
炙烈又燦爛，他會痞裏痞氣地叫她大小姐，亦會溫柔誠摯地請她愛他。陳焰是意外闖入她人生的一輪烈日，照亮她的整個夏季，但他又如風不可留，時間的轉盤輕撥，就會自由遠走。
周亦嬋的信息進來，時間齒輪轉動。
宋知知道——
童話保質期滿，她的夏天提前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