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捉蟲）
“抱歉啊, 我遇見朋友了，下次好嗎？”
小明星話畢, 便與江舒月拉出距離, 又向宋知靠近了些。
對上男生熱情的眼神與笑意，她終於確認，粉發愛豆口中的“朋友”就是指自己。
然而，宋知先前從未與此人有過交集, 也沒聽周亦嬋提起過。
她奇怪地看向小明星, 正欲發問。
江舒月卻於此時, 越過男人, 上前將她挽住。
“太巧了！”遭拒絕的她, 臉上半點尷尬也無，她親密地抱住宋知手臂道, “我和亦嬋也是好朋友, 不如我們一起喝幾杯，聊一會兒？”
小明星一愣, 訝異難掩, 笑容忽而透出些許勉強。
看起來，他對江舒月的提議很不感冒，一副隻想盡快擺脫的模樣。
宋知目光微閃, 便暫時將疑問壓下。
她轉而睨江舒月一眼，慢悠悠撥開其抱住自己的手，淡聲反問一句：“我們好像不太熟吧？”
江舒月猛地僵住，滿麵錯愕。
雖說她知道現在的周亦嬋已沒那麽好拿捏，但倫敦半月, 女孩即便反擊時，在人前也從不曾給自己落麵。
她習慣了拉女孩在人前扮演一對好閨蜜, 是以，方才上前稱友，更像是本能的條件反射。
江舒月根本沒想過，周亦嬋竟會當眾給自己難堪。
不敢去看身側偶像的表情，她咬牙死死盯住女孩，簡直想就此與之撕破臉，叫她也嚐嚐當眾受辱的滋味。
但是，她不能。
因為江舒月今天其實是，蹭著其他大網紅的邀請函才能出席這場盛典。
沒了周亦嬋這個真名媛的保駕護航，她在這個圈子裏，始終有些格格不入，無足輕重。所以她才想從自己曾追過的偶像愛豆身上尋求一個突破口。
紀元洲是男團裏的“小糊豆”，江舒月在他的粉圈裏多少也算個小粉紅，所以熱切給他送花求合影，甚至鬥膽邀他去網紅桌喝一杯。
一方麵她喜歡紀元洲，另一方麵，也方便她在網紅圈長臉。再不濟，也能豐富此次盛典的小紅書素材。
一石三鳥，何樂而不為？
因此，即便被宋知落麵，江舒月卻也選擇了屈辱忍耐。
她掐住裙擺，盡量露出個自然的笑來：“亦嬋，你真愛開玩笑。”她意有所指地提醒對方，“我們怎麽會不熟呢，你忘了？我們連日記都共享呢。”
江舒月又拿周亦嬋的軟肋來壓她。
然而宋知卻目光陡凜：“是嗎？我不記得了。”
她不想再與之多費唇舌，直接下逐客令：“抱歉啊，我想跟真正的朋友單獨聊會。”
話已講到這個份上，江舒月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留下。
對上偶像看戲般的探尋目光，她感覺臉上火辣辣地燒了起來。
“這樣，那我先不打擾你們敘舊，待會有時間我再來幫亦嬋你好好回憶一下！”江舒月最後為自己強行挽尊一句。
旋即她才僵硬轉身，麵色難堪地離去。
女孩的背影走遠，小明星紀元洲立馬哇哦一聲，對宋知說：“小姐姐，你好有性格。”
宋知瞄他一眼，道出心中疑惑：“我們認識嗎？”
“唔。”
男生輕頓，一本正經回答道：“剛剛整個VIP區域就你一個人看我，我想，我們也算通過表演認識了？”
宋知不由被他的自嘲逗笑。
小明星也跟著她笑起來，氣氛瞬間變得輕鬆。
“你都看出來了吧。”
紀元洲這時坦然地承認：“其實我就是想躲粉絲啦，又不太好直白拒絕，怕粉絲不開心。”
宋知稍感意外：“確定沒說反麽，難道不是粉絲怕惹惱偶像？”
男生便重重歎一口氣，慘兮兮地說：“我才幾個粉絲，哪能有那待遇呀。”
或許是他賣慘賣得夠好，亦或宋知確然從未聽說過此人。
她又幾分當真，不確定地道：“那我剛剛豈不是趕走了你為數不多的粉絲。”她半真半假地問，“你不會怪我吧？”
“怎麽會！”
卻見男生笑起來，用一種“你真可愛”的眼神看向她。
他笑言：“你幫我擋了粉絲，其實是我的恩人呢。我該謝你才對。”
宋知便隨之揚唇，表示：“舉手之勞，不用放在心上。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先離開了。”
“等等。”
男生卻再度叫住她：“還是要謝謝你的。不如——”他拿出手機，調出好友二維碼道，“我們先加個好友，之後有機會我再感謝你好麽？”
宋知身形微頓，突然有些回味過來。
該不會……擋粉絲什麽的都隻是借口，搭訕要聯係方式才是他的真實目的吧。
她麵色便淡下來，不假思索要拒絕：“算——”
張口，卻又倏然頓住。
目之所及中，宋知見陳焰似乎又朝自己這個方向來了。
心念一動，她決定改變主意。
“行啊。”宋知話鋒調轉，欣然同意，“你挺有意思的。”
說著，她爽快掃碼添加，而且還從經過的侍者那裏拿了杯酒，主動坐下來。
有戲！
小明星眼一亮，拉開椅子挨她落座。
好友剛加上，他朝她晃晃手機道：“我叫紀元洲，你呢？大好人，我該怎麽備注你。”
餘光瞥見少年越走越近，宋知低笑一聲。
想了想，她將手機平置桌麵，當著紀元洲的麵給他備注“大明星”。
旋即，她舉杯含笑看向男生：“你可以叫我Alice。”
仿佛在釋放一個暗號。
紀元洲與她碰杯，叮聲中，他的目光炙熱起來：“是哪個愛麗絲啊？”
宋知還沒應，頭頂就有道不爽的聲音先替她答了：
“Alice都不知道，小學畢業了嗎？”
一抬頭，果真是陳焰抵達。
宋知輕描淡寫掃他一眼，悠悠說：“誰啊，這麽沒禮貌。”
而後，她轉首回去，溫聲又道：“洲洲，你別理他，就是童話裏掉入兔子洞的那個Alice。”
“Alice，名字和你都很溫柔。”
紀元洲先是肉麻兮兮地誇讚她一句，旋即起身走到了陳焰身邊，“不過，陳焰他應該是跟我開玩笑啦。”
“是吧？焰哥。”他伸手勾住少年的肩膀反問。
看情況，兩人應當是認識的。
結果，陳焰卻聳肩抖開男生的手，一如宋知對江舒月的態度。
他冷聲說：“誰跟你開玩笑。小學英語不會，小學數學也不會？我十八，您貴庚？”
濃濃的火藥味。
紀元洲登時有些茫然，他和陳焰雖不算熟識，但最近因這場法拉利盛典走得也還算近。
怎麽他今天這麽衝，自己好像也沒什麽地方得罪他吧？
百思不得其解，紀元洲隻好訕訕的收回手，重新到女孩麵前坐下。
“抱歉啊。”他對宋知說，“讓你見笑了。”
怕真落得跟江舒月一樣尷尬，紀元洲聰明地幹脆沒解釋。
好在，女孩似乎並不介意。
她彎眼，反而笑得愈甜：“沒關係。不過，有些人太吵鬧，蠻打擾聊天興致的，我們換個更安靜的地方吧。”
紀元洲滿臉不可思議，像是沒料到還有此等好事。
“當然！”他霎時振奮，主動替宋知端起酒杯，又欲伸手幫她拿包。
陳焰卻跨步，既攔住他手，又擋了女孩去路。
其實不該這麽沉不住氣。
本來他結束工作在尋覓女孩的途中，被江舒月指路，說她正在找自己時，更多的是擔心。
沒想，走近了卻發現她竟是在與另一個男生推杯換盞。曖昧往來的言語落入耳中，低端、聒噪又煩人，叫人聽著鄙屑又不爽。
原以為是江舒月的小把戲，現在看來，女孩本人倒挺樂在其中。
陳焰的目光落在宋知身上。她今日穿一身露肩酒紅小禮服，和花瓶明星把酒言歡時，笑得星眸皓齒，明豔至極。
那個畫麵越想越覺刺眼。
陳焰便捉住女孩手腕，垂目盯視她眼睛：“和我聊聊。”
宋知卻不看他，而是對紀元洲說：“能趕走你這位冒犯的朋友麽？”
紀元洲：…………
此時此刻，哪怕他是頭豬，也該嗅出點不對勁了。
合著這二位根本就認識，而自己，不過是他們交鋒中的一粒炮灰罷了。
“呃……抱歉，我覺得還是你們聊更合適，我就不打擾了。”
紀元洲放下酒杯，很識相地主動離開。
宋知重新坐下，這才正眼去看少年，故作慍怒地質問：“陳焰，你這樣有意思嗎？”
“有意思。”
陳焰手撐在她椅背上，微俯身靠近她：“拆穿粉絲還沒我多的大明星，特別有意思。”
宋知反駁他，繼續為紀元洲說話：“他粉絲少又怎樣，我就喜歡謙遜的的小明星。”
她故意咬重“謙遜”二字，諷刺少年的狂妄。
陳焰哼笑，看她的目光如看天真小女孩：“大小姐，你坐VIP中心桌，不會真看不出謙遜小明星的野心吧？”
“所以？”
宋知回之一笑，無謂地道：“我爸能讚助賽車手，我捧捧小明星又如何。你情我願，你管得著嗎？”
她拿他和釣魚的小糊咖相比，多少有些折辱人。
陳焰默然，狼眼危險地迫視女孩。片刻，他卻似不在乎也不生氣，俯她更近。
“既然如此，大小姐不如選我。”
他在她耳邊說：“他會的不值一提，他不會的，我會。”
灼灼呼吸噴在耳上，宋知頓覺室溫上升，後頸都燒起來。
她往後仰，背靠椅背與少年拉出點可憐的距離，一字一句道：“不，知，廉，恥。”
陳焰聞聲卻愉悅一笑，愈發混球地說：“大小姐，給個機會嘛。我肯定做得比他更好。”
宋知知他早已看穿自己的故意，終於放棄演戲。
“閉嘴吧你！”她終於忍無可忍，推開他，騰地從椅子裏起身，憤而離席。
身後，少年的笑聲愈發肆意。
宋知心亂更甚，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慶幸的是，陳焰沒有再追上來，將她心攪得更亂。
不幸的是，行至半路又被一個不速之客攔住。
江舒月端著杯紅酒擋住她去路，笑吟吟地問：“怎麽臉色突然變差了，和陳焰聊得不愉快啊？”
她歪著腦袋往她身後望一眼，又道：“還有紀元洲呢？不是朋友麽，我看他也沒聊兩句就尷尬離開了哦。”
宋知睇向女孩。
或許陳焰是對方招來的，她似乎認為他們的不歡而散，都是自己的功勞，表情頗有些得意洋洋。
“江舒月，收起你的自以為是。”
宋知心情不佳，懶得同她打太極，直言：“你今天怎麽來的，法拉利會邀請一個小網紅嗎？”
江舒月一愣，她沒想到對方根本不搭腔，開口就是反威脅。
於是她說：“周亦嬋，是你先不守規則的。”
互相製衡，暫不互相幹涉，是江舒月歸國來默認的規則。
所以，回國這麽久，她沒再找過“周亦嬋”。今晚的盛典，她擔心通過“周亦嬋”會留更多把柄，也自己想辦法混進來。
不料——
宋知卻輕蔑一笑，質問：“什麽規則？”
江舒月張了張口，半晌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
最後，她隻能使出殺手鐧：“裝傻？信不信我現在就去告訴陳焰，是你害死了他親哥哥。”
提到陳西川的事情，宋知忽而沉默。
不過她的沉默，並非是像先前那樣真的被戳中軟肋被製約住了，而是她忽然想到了很重要的一點。她已從周亦嬋口中得知部分真相，事實證明，周亦嬋的確不算一個凶手。那麽，她其實沒必要再因此而太過忌憚江舒月。
甚至，可以小小地利用一下對方。
然而宋知的思忖，落在江舒月眼裏，就是被威懾到了。
她輕嗬一聲，又趾高氣揚起來：“所以，周亦嬋，去給我把紀元洲找回來。”
“紀元洲？”宋知挑眼睨向女孩，“你很喜歡他？”
江舒月以為自己重新拿捏了她，抱臂說：“讓你叫就去叫，廢話什麽。”
宋知卻嗤道：“那，如果我不呢。”
“你覺得呢？”江舒月冷冷。
女孩再度拿陳焰迫她。
然而——
“又要拿陳焰說事？行啊。”宋知竟滿不在乎道，“正好前些天我在陳西川的紀念會上聽見些有趣的傳聞，你告訴他我才是劊子手，說不定他還會感激我呢。”
江舒月蹙眉：“你什麽意思？”
“就是我已經無所謂的意思。”宋知目光陡然凜厲，“你隨便告訴陳焰好了。”
宋知考慮過了，江舒月害怕自己砸她飯碗，不可能立刻將周亦嬋的秘密昭告天下，最多也是先去陳焰那裏探探底。
若對方真這樣做了，她正好探探陳焰得知周亦嬋的“罪過”後，會是怎樣的反應。而且，說不定還能離真相更近，弄清楚陳焰又為什麽會被他母親指控害死了陳西川。
因此，宋知不僅不再忌憚，反而主動刺激對方去做這件事。
她逼近江舒月，無所畏懼地反過來警告：“哦，忘了告訴你，今晚我手機裏又錄了點很有意思的視頻呢。”
“你和紀元洲的，你和其他人的，卑躬屈膝的，看起來和小紅書上的‘舒小姐’出入可不小。”
“江舒月，如果你小網紅做夠了想跟我玩，我正好奉陪！”
半真半假，字字句句，全往她的要害戳。
形勢急劇調轉。
本以為拿捏住對手的江舒月，卻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她根本沒料到對方會是如此態度，完全呆立原地，久久無言。
而宋知沒打算再給她辯駁喘息的機會，毫不客氣地點點她太陽穴，給她最後的告誡：“所以，想好好賺錢就給我夾緊尾巴做人，少惹我，也別再出現在我眼前。”
話畢，又狠狠撞著她的肩膀，颯颯而去。
錯愕不已的江舒月正失神，手上一個不穩，酒杯猛地晃**。鮮紅的酒潑在她的白色禮服上，刺目蜿蜒。
她驚呼一聲，怨恨又不甘地盯著宋知背影，卻又根本無可奈何。
她的盛典，在這刻，提前結束了。
宋知卻連其醜態，都懶得回頭看。
這一夜，她交際過度，已感到些許疲憊。
宋知一路走出場館，遠離內裏喧囂的音樂與人聲，在夜空之下透了會氣。安靜少頃，她拿出手機撥通周衍的號碼，打算問他能否就此結束這場慶典。
意外地，那端周衍卻居然直將電話掐斷了。
隻“嘟”了一聲，宋知這邊便被提醒，“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這是被拒絕才會有的提示音。
宋知微怔，而恰是此時，手機忽的叮鈴。
她以為是周衍的回信，隨手便點開，卻在看清消息的下一秒，呼吸驟停。
屏幕赫然是周亦嬋丟下的炸彈：
【SOS！宋知你還在法拉利盛典嗎？我才知道宋阿姨今天也去盛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