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命運就是愛情

其實江去雁沒把故事說完。

後麵還有一段是他不能對關展宏說的。

兩人上了樓,進了包房,關正英把江去雁放在**,兩隻手肘撐在江去雁的臉頰兩側,將小模特牢牢壓在自己的身體下。這時候他雙目清醒,臉上毫無醉態。

他們之間隻有不到十公分的距離。江去雁心驚地看著他,能感覺到男人被挑起的欲望。

“我不是有意要……”江去雁想解釋幾句,“我……我怕他們看出來……”

關正英表情嚴厲,用警告的語氣說:“下次,不要這麽做。”

江去雁點頭。男人撤回了身體,謹慎地從他身上退開,沒再看他:“你去外麵睡吧。”

江去雁慌張地從**爬下去,兩腿發軟地躺倒在外麵的沙發上。聽到關正英進了浴室,花灑的水聲響起來,他才把自己蜷成一團,臉埋到肚子,恨不得用手和腳把自己腦袋包起來。

心跳亂得很,身體因為強烈的羞恥感一陣冷一陣熱,不知道是不是洋酒的後勁上來了,他覺得自己在發燒,眩暈的感覺不斷加重,到最後心跳快得他要喘不過氣來。

他發出低聲的煩躁的呻吟,渾身哆嗦,耳朵裏除了逐漸放大的嗡鳴什麽都聽不到。

以至於關正英洗完了澡,出來了,走過來查看他的情況,他都完全沒察覺。

一雙手輕柔地拍撫他的背,將他翻過來,他的臉一陣涼意,才知道自己哭了。

關正英關切而沉痛的目光和他對視:“為什麽哭?”

江去雁也不知道,他痛恨這個時候的自己,除了拚命把自己往沙發裏縮他什麽都做不到。

“乖,”關正英撥開他被浸濕的劉海,用指節刮去臉上的淚痕,“望住我。”

江去雁還是躲。關正英的動作越是輕柔,他越是忍不住眼淚。

關正英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為什麽這麽難過,你話我知。”

美麗的玉蘭花在他麵前帶雨飲露,更加楚楚動人。

“我不知道啊……我好奇怪……忍不住……”玉蘭花嗚咽著開口,“你不要看我了,我肯定好樣衰……”

關正英被他逗笑,一邊拍撫他的背一邊幫他擦眼淚:“哭花了臉當然樣衰了。”

江去雁含著眼淚瞪眼就錘他:“你仲講!”

關正英把人接了個滿懷:“好好好,不醜,怎麽會醜呢?誰醜都輪不到我們阿雁醜。阿雁哭也是最靚、最會哭的那個。”

江去雁自己也聽不下去了,破涕為笑。他哭得急,鼻涕泡泡都打出來一個。

關正英用紙巾擦幹淨他的臉,眼眶裏剩下欲落不足一滴的淚水被他用手指接下來,就好像摘天上的一顆星星。

那是一直懸掛在他心裏的星星。

“以後不帶你來這種地方了,免得麻煩不斷。”關正英也沒想到今天會是這種情況。

江去雁怯怯地低著頭:“其實沒關係,我隻是……我以為你生氣了。”

關正英微笑:“我沒有生氣。”

“真的?”

“是啊。反而我很高興。”

江去雁嘟囔:“你這個人怎麽這麽衰?人家哭你就高興。”

“是啊,我是個衰人來的。”關正英很認真地說,“但是我真的很久沒有看到有人在我麵前哭了。”

“哭又不是什麽好事。”

“但是正常事啊。隻不過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身邊的人,一個兩個,不管親密疏遠,朋友家人,對著我都隻有一張笑臉。就算他們不想笑,怕我,或者很憎我,臉上也是一張笑臉,有時候笑得明明很難看,都還是要笑。隻有阿雁會在我麵前哭。”

江去雁撇過一張發熱的臉去:“你是想說我扮嘢*。”

“不是扮嘢,是真情啊。我覺得,眼淚也是很珍貴的。你願意在我麵前哭,就是一種信任,是你願意讓我知道你傷心。所以我才高興。”關正英當著他的麵吻掉手指上那顆淚珠:“我想知道你什麽時候傷心,什麽時候難過,無論什麽理由都好,想哭的時候就可以來找我哭,不需要怕醜。把你的眼淚留給我,你的脆弱和痛苦都留給我,我會好好地珍惜的。”

人人都隻給他笑臉,都把最好的最積極的一麵給他。

但他隻想要一個人的眼淚。

哪怕是最壞的最消極的一麵,他也想要,也是他夢寐以求的禮物。

江去雁屏著呼吸看他吻掉自己的眼淚,腦子裏一瞬間完全是空的。

接下來他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如同酒後斷片一般,他是怎麽回答關正英的、後來他怎麽衝涼睡覺的、他那個晚上到底有沒有真的睡著,他都不太確定。他隻記得臉上掛著淚痕的地方滾燙如同被灼傷,仿佛流出來的不是眼淚,而是滾水。

到了第二天大太太林至芳問他話的時候,他仍然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隻要注意力稍微散開,就好像有個關正英在他耳邊不斷地重複,說他的眼淚多麽珍貴,想要好好珍惜他的眼淚。

“阿雁。”林至芳看出了他的不正常。

他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是。”

林至芳看著他緋紅迷離的神情,笑了:“昨晚,很辛苦啊?”

江去雁驚得頭都抬不起來:“沒有,太太就隻管笑話我吧。”

“我聽他們說了,你昨天表現得很好。”林至芳肯定了他,“他們男人在那種地方很容易亂搞的,你能看得住正英,算是你有本事。”

“是太太**得好。”江去雁不敢在她麵前恃寵。

林至芳慢悠悠地剝著一隻橘子,將一半果肉遞給他,一半留給自己。等橘子吃完了,她突然開口說:“你對正英……動了心吧?”

江去雁渾身一僵,急忙搖頭。

不等他找補,林至芳先笑:“你不要否認,我也愛過他,我知道動心是什麽感覺,是什麽樣子。你以為人家看不出來,其實是看得出來的。”

江去雁臉色白下去。

“我不是要打擊你,隻是給個忠告給你——不要對他動心。”林至芳說的是真心話。

這也是作為一個女人的感想:“即使正英不是我老公我也會對你這麽講,不要對任何一個男人動心。你現在這麽後生,又這麽標致,大把男人追在你身後捧著你、哄著你、想方設法地逗你開心。男人是這樣的,追你的時候恨不得上天入地,甜言蜜語可以說一籮筐。你覺得他們對你特別好,但你不知道,他們沒有把你當人來看的,他們隻當你是一場遊戲,越是難玩的遊戲他們追求起來就越有快感,越有征服欲。”

“但是如果你動了心,讓他們贏了,你就衰了。因為他們接下來就會有下一場遊戲,對於男人來講,永遠是下一場更重要。”

“女人也好,事業也好,在男人心裏本質上是一樣的,他們需要女人,也需要事業,但他們不會愛上這兩樣,因為這些都隻是他們滿足自己的工具,他們真正愛的,永遠隻有他們自己。”

江去雁相信,這是林至芳第一次真正地對他剖白心聲:“太太現在已經不愛他了嗎?”

林至芳繼續開始剝第二個橘子:“愛,當然愛。我必須愛他。我是他的太太來的,我怎麽能不愛他呢?”

她又把剝好的橘子分為兩半,一半給了江去雁。

橘子吃在嘴裏是甜的,江去雁的心卻是酸的。

林至芳也吃著橘子:“我們女人的命運就是愛情。我們生下來就是要愛男人的,必須愛男人,這就是我們的生存之道。但男人不一樣。”

“你不一樣。你可以不愛女人,可以不愛男人,可以不愛任何一個人,隻愛你自己。你明白我說的話嗎?阿雁,你是個聰明人。我告訴你這些是希望你早點明白這個道理,不用走我走的路。你要時刻明白自己要什麽,能把握住什麽,否則,這個世道很容易就把你吃了的。你好不容易才活下來,不能就這麽鬆懈啊。”

道理江去雁明白。

但明白道理是不能解決問題的。如果明白道理就能把人生過好,那人人都可以美滿幸福。

當然,那個時候的他自己也不會想到,他和關正英的糾纏會一直持續十數年,哪怕林至芳過身也沒能斬斷這種聯係。甚至,就好似她一樣,他的後半生都注定了和這個男人有關。

關展宏給出來的“誠意”也確實夠分量。

一周後他專門在瑰麗酒店訂了一個包廂請江去雁吃晚飯,見麵先遞上來一隻江詩丹頓的袋子,然後又開了江去雁喜歡的香檳,場麵做得像模像樣,仿佛當真是個談生意的經理人。

江去雁隻瞥了一眼禮物袋子沒有動,他聽說關展宏這一個禮拜在家裏沒有出過門,鮮少地拒絕了狐朋狗友出去玩樂的機會,應當是有動動腦筋好好思考這餐飯該怎麽吃的。

但江去雁並不算完全滿意:“心意我領了,禮物就不收了。職業考慮,我這個人從來是不收禮的。”他把袋子一推,又推回給了關展宏。

“私人送禮而已,和工作沒有關係的。”關展宏也不著急,大概是打聽過他不收禮的習慣。

江去雁還是搖頭。

關展宏沒有逼迫,俯身給他倒酒:“沒關係,我還準備了一份軟性的禮物。希望你能喜歡。”

江去雁挑了挑眉,露出一個感興趣的表情。

關展宏從西裝內側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袋:“你和阿雪之前被追車,我知道你們會懷疑我,但那件事我真的沒有參與。我的確有和舅舅抱怨兩句,我覺得爹地更疼阿雪,對我就愛答不理,但是我沒有想要舅舅去安排追車這種事,我也不知道他會這麽做。”

江去雁把信封接過來,打開裏麵掉出一張紙,上麵有一行電話號碼和一對母子的照片。

“這是什麽?”江去雁問。

關展宏說:“舅舅供出的兩個活的追車凶犯裏麵,有一個姓張的,叫張保泰,以前是警司,被老豆舉報到ICAC被抓坐監坐了十幾年。舅舅找到了他,知道他對老豆有怨氣,讓他去嚇唬追車。為了更好地控製他,舅舅還挾持了張的妻子和孩子。這就是那對母子和他們的聯係電話。”

“那個女人收了舅舅的錢,現在搬去了內地,住在深圳龍崗的一處村屋裏麵避風頭。找到他們倆,才有可能能證明是舅舅安排了張保泰去追車,他就是犯法,加上銀行戶頭的匯款證明,足夠申請一張抓捕令把舅舅抓起來了。你和阿雪才算是報了仇。”

如果不是他提起來,江去雁差點忘了還有這一茬。他沒想到關展宏竟然找到了這對母子。

這的確是一份“誠意十足”的大禮。

“你怎麽找到他們的?”江去雁擔心的是這孩子會有危險,“你爹地知道嗎?”

關展宏有點得意:“其實也不是我找到的,是文哥找到的。我隻是……”

又搶了人家秘書的功勞。

江去雁哭笑不得:“你給了麥敘文多少隻江詩丹頓讓他把這個信封給你?”

關展宏一點不覺得不好意思:“實際幹活的雖然是他,但是提供找人的大方向是我啊!是我從舅舅的手下嘴裏套出話,知道這對母子去了深圳,我才告訴文哥要去深圳找的。”

噢,那也不算完全是搶人功勞。

“為什麽他們會跟你說?”江去雁還是不明白。

“因為知道發生了追車之後,我很慌啊!我怕爹地以為是我指使的,所以我就去找舅舅,問他為什麽這麽做。他安慰我他已經安排好了後續的事情,讓我不要慌,但他留了個心眼,沒有跟我說怎麽安排的。我就向他那個手下套話嘛,他手下對我沒有那麽大戒心的。”

“你也知道你舅舅防著你。”

“我知道他不想幫我,不過做做表麵功夫給我看而已。”

江去雁沒想到他在這方麵反而很清醒:“哦?”

關展宏被做舅舅的傷透了心:“他覺得我姓關,不姓林。”

“隻是這樣?”

“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江去雁像是在思考他說的話可不可信。

關展宏繼續解釋:“他和老豆早就已經有矛盾了。他想在公司裏麵安排自己的人,還想要幾家子公司的經營權,老豆沒有同意。於是他很不滿。他一直覺得,我外公當年投了那麽多錢給老豆開公司,公司至少一半應該是林家的,即是他的。但現在董事會裏林家隻剩下一張席位,他就覺得是老豆忌憚外家,有意排擠林家的人。”

“但是以前媽在世的時候,他不好和老豆撕破臉,要不然媽很難做的。現在媽走了,他就不用顧忌那麽多了。所以派人追車其實是他想給老豆一個警告,不是為了我。反而是我給了他一個借口讓他下手。因為那陣子我剛好被流放子公司,葬禮那天又找了你說話,說完你們就出事了,老豆要懷疑,第一個肯定也是懷疑到我頭上。”

作者有話要說:

*扮嘢:粵語,指矯揉造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