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三個人的絆
三人討論並不隻有這一次, 自這以後就每天上演,而且越說越“真”,越說越“瘋”, 已經從想法是否可行的討論上變成如何實施“殺人計劃”。
戚晚精神上的“瘋”自不必說, 她的腦回路本來就極端,郗晨和辛念卻不然,她們原本是普通人, 卻因為不普通的經曆, 他人的逼迫, 因年輕以及缺乏背景而不知如何處理的現狀,種種外界因素逼“瘋”的。
做“好”人實在很難, 別說做好事了, 哪怕什麽都不做,隻單純保有善良、厚道,對她們來說就已經不可能。
人善被人欺, 這是這段時間以來郗晨和辛念最大的體會。
那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底線一再被拉低, 她們每天都在自問, 我這樣堅持有什麽意義, 我為什麽要謹守底線,這樣對付得了惡人嗎?
當然與此同時,戚晚的謊言也一再堆砌。
一個謊言要用一百個謊言圓,戚晚心裏清楚一定不能透露她和張大豐的血緣關係, 她是個旁觀者、局外人,但要表現出來與她們感同身受。
於是她開始“勾勒”自己的故事, 比如張大豐表麵上討好著安閑, 認為娶個“才女”更有麵子, 而他私下裏卻一再占戚晚的便宜。
戚晚說自己每天都在做噩夢, 夢到張大豐已經和母親安閑領證,還突然闖進她的房間□□她。
做噩夢倒是不假,但噩夢的內容是一家三口的“和樂融融”。
就因為這層心魔,戚晚的嘔吐症反反複複,隔兩天就要去醫院報道一次。
戚晚也沒有對郗晨、辛念隱瞞自己去精神科的事,連診斷單都拿給他們看,上麵清晰地寫著焦慮躁鬱。
就這樣真真假假的摻雜在一起,郗晨和辛念根本不會往另一個版本去想。
三個人的關係一時間達到前所未有的穩固,全因為她們有一個共同的目標。
在此期間,戚晚也不止一次的去查閱資料,或看書或上網,或去問精神科的醫生,她是很聰明也很清晰的,她自認並沒有外界所說的精神分裂者大多邏輯混亂的情況,她也查閱了反社會人格和反社會傾向的區別。
她堅定地認為自己並不是精神分裂,因她邏輯非常清晰,誰知一轉眼又聽說,有一部分精神分裂症患者是高智商人才,不僅邏輯清楚,知識淵博,其中也不乏博士、高知,這種人在某一領域有極高的天分才能,也曾有重要貢獻。
天才與瘋子僅一線之隔,或許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一旦涉及到“殺人計劃”,戚晚便真的開始研究起來可操作的步驟,這是她的強項,幸而她們三個人在分工上並不衝突,還能互相配合。
就因為每日將精力專注在這件事情上,戚晚睡覺的時間更少了,但奇妙的是,她的焦慮有所緩解,也不知是否因為心裏有了一層暗示,認為這樣的日子很快就要到頭,有時候甚至會覺得興奮、雀躍。
另外還有一件事戚晚看得很清楚,那就是盡管她不願意,但她還是繼承遺傳了安閑的一些特質,尤其是缺點。
比如“懶”。
她知道如果沒有被逼到絕境且想反殺的郗晨,沒有膽大的辛念突然介入,就算自己有再多“弑父”的想法,也隻會局限在思想層麵。
她永遠都不會去實施,她就是那種“思想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到最後隻會逼瘋自己,住進精神科。
而現在的分工就很好,她負責想,郗晨和辛念則去實現。
至於辛念,大概就是郗晨和戚晚中間的調和劑。
如果這件事隻有郗晨和戚晚,大概會走向另一種極端,她們都是理智的,但一個是決絕的理智,另一個是瘋狂的理智。
辛念的理智則屬於另外一種,帶了點現實,提出最多“萬一”的也是她。
就好比說在戚晚思考的步驟裏需要一個關鍵人物,最好有力量,有行動力,還得願意幫助她們,不管這種願意是出於同情還是什麽。
辛念問:“你的意思是,萬一發生暴力衝突,咱們需要一個男人。”
事實上這種“萬一”是戚晚認為大概率會發生的。
戚晚回道:“如果對上張大豐,咱們有信心三打一嗎?這不是咱們擅長的東西,為什麽要拿自己的短板去對付他的長處?”
“男人,願意幫忙的男人……”辛念喃喃著說,同時在思索人選。
戚晚提醒道:“還不能是毛躁衝動的小男生,最好有些人生經驗,臨危不亂那種。”
辛念:“嗬,我倒是想認識這種人。”
戚晚轉向一直在沉思的郗晨,問:“晨晨,你有什麽人選麽?”
郗晨醒過神,安靜兩秒才道:“你說的條件,我認識的人裏有一個很吻合,但他是靳尋的人。”
辛念:“就是你之前說的一直幫你安排生活的那個,姓周?”
郗晨點頭:“其實我和靳尋的聯係也一直靠他,我沒有靳尋的聯係方式。”
戚晚:“這說明靳尋根本不打算長期將你留在身邊,要是將來你這裏出什麽岔子,他要摘清也很容易,肯定是那個姓周的來扛。”
辛念:“那……那個姓周的,人怎麽樣?”
郗晨和戚晚又一同看向辛念。
戚晚率先道:“我倒是希望他是一路貨色,利用起來不會愧疚。”
辛念:“可要是一路貨色,他能心甘情願幫咱們殺人?”
戚晚:“咱們走到這一步也不是心甘情願的,都是逼出來的。”
辛念:“你的意思是也逼一逼他?怎麽做?”
郗晨看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她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是周長生五官分明線條犀利的那張臉,她還不知道他的具體年齡,隻是目測三十幾歲,但他說他有個兒子在上高中,還有個女兒跟前妻去了外埠,這就說明他大概快四十歲,或者已經四十歲了。
她見過他在夜陽天出入,為她擋開那些酒醉的客人,也見過張大豐對他的“禮讓”,因為他代表了靳尋。
周長生是有些身手在的,處事冷靜有分寸,腦子清楚,但有一件事她感受的非常清楚,那就是周長生對她有好感。
她說不出那是因為一個即將邁入中年的男人,對年輕美貌無害卻又處境淒慘的異性所表現出來的憐惜,還是因為獨身多年,突然和她這樣的女生日日相見,偶爾還會聊天,而產生的異性吸引。
她隻知道,那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注視,隻不過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克製自己的行為。
但他對她的照顧實在太多了,尤其是在一些細節上,早已超出了靳尋的要求。
更加奇妙的是,她竟然不反感周長生。
他明明也是男人,對她有心思,可她看到的他卻比張大豐那些人“好得多。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隻看到了相對好的一麵,或許他還有不為人知的一麵,畢竟他在幫靳尋辦事,能是什麽好人。
其實郗晨還沒有明確的思路要利用周長生,以及怎麽利用。
眼前的問題是,她和靳尋的聯係是斷開的,有些事還非得驚動周長生不可,而且嘴巴長在周長生身上,他要怎麽跟靳尋說她們左右不了,除非他心甘情願的幫助她們。
那麽如何心甘情願呢,大概隻有“自己人”才能做到。
就在郗晨思索這些時,辛念和戚晚已經討論到另一個層麵上。
戚晚按照張大豐的透露做出一份人物關係表,這上麵標注出這些“人渣”的食物鏈,誰牽製誰,誰有求於誰,等等。
戚晚的意思是:“說實話以咱們的能力,就算事情做成了也沒辦法善後,一定要有人幫忙,不隻是處理屍體這種力氣活,還得有權有勢。你們想,張大豐要是‘無緣無故’地失蹤,他接觸的那些人脈肯定要找他啊,一定會驚動警方……”
辛念接著說:“所以得有人把這件事壓下來,有一個讓大家不去找他的理由,看來也隻有那個靳尋了。也是,隻有把他也拉下水才有機會。”
戚晚卻看了郗晨一眼,說:“說到這裏,我在張大豐和我媽的對話裏,還聽到了一件事。”
郗晨問:“什麽事?”
戚晚:“你還記不記得夜陽天前任老板?”
郗晨點頭,她當然記得,已經跑路多年,之前還和她媽蕎姐好過一段,算是個有情有意的。
戚晚:“外麵的人都說他是卷款潛逃,但我聽張大豐的話茬兒,他是被人弄死了。”
辛念驚訝道:“真的假的,張大豐幹的?既然死了,那怎麽都說他……”
郗晨跟著琢磨片刻,漸漸悟出來一點:“是有人故意引導,讓所有人信以為真?”
戚晚點頭:“其實前任老板在這裏吃得很開,上下關係也都打通了,張大豐那時候跟著他做事,幫了不少忙,也知道他不少秘密。他手裏也有這裏一些人的把柄,如果真是跑了,那些人肯定害怕,反倒是他死了,那些人才能放心。”
至於前老板死後,那些把柄、資源、人脈有多少落在張大豐手裏,張大豐私下裏又是怎麽處理的,竟能在短時間內就拿下夜陽天,這裏麵的貓膩她們幾個是想不明白,但有一件事很清楚,那就是前任老板的“消失”一定是張大豐做的,因他是最大的得利者,而且早就暗中打通關卡,否則也不至於所有人統一默契——卷款潛逃,卻沒人去找。
郗晨接道:“你的思路我明白了,要找一個幫咱們善後,做到讓所有人都‘統一口徑’的人物。張大豐不是死了,而是‘人間蒸發’了。和他有交情,有把柄落在他手裏的人,出於心虛和自保,反而不會找他。”
戚晚:“我也沒有把握,之所以想到這一步,還是跟張大豐‘學’的。”
辛念想了想,提出意見:“我還是覺得不保險,萬一這事兒驚動警方,你們準備好坐牢了嗎?”
戚晚回道:“殺人的事哪有保險的?要麽做,要麽認命,根本沒有安全、保險、萬無一失的選項。”
“可是萬一呢?”辛念又一次問。
郗晨自嘲地笑了,“反正豁出去了。就像你說的,真有萬一,也要把姓靳的拉下水。誰都別想好。”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1-17 14:00:00~2023-01-23 12: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17365683 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羅maria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ou、吃不吃年糕啊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落崖韻 204瓶;59056182 126瓶;啦啦啦啦 100瓶;咖啡不加糖 97瓶;17365683、小白牙要吃魚? 50瓶;藍 35瓶;finalstar 30瓶;喵嗷喵 24瓶;Flora 21瓶;25102810、葉絡 20瓶;gzcyyds 15瓶;裴一 12瓶;拉布啦啦啦、半盞識君、Pnnny 10瓶;吃不吃年糕啊、魚魚熙 9瓶;fs湖、22391084 6瓶;禾子小、doris 3瓶;童童 2瓶;Echo醬醬醬、卿卿我心、絲絲縷縷、日光傾城、二哥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紅包繼續麽麽噠~
……
淺聊一下個人看法:
懸疑題材有很多,這個角度的我是第一次寫,這篇文的側重點在“動機”。
比起犯罪心理、犯罪手法,動機是源頭,一切都從一個念頭開始。
心理和動機的區別就是,心理是一個漫長的演變過程,動機是存在其中的狀態,也是“突變”。
再說三個女生,她們的“聯係”是脆弱的,如果不是各自有利益,有共同的目的,也不會湊到一起。
但三個人性格不同,所以會出現兩個牽著一個的情況。
這種關係是很容易打破的,比如目標消失,彼此出現分歧。
我看過一些共同犯罪的案例,最後自白的時候也都說是幫忙,沒想過後果等等,好像犯罪隻是不小心,一時腦子發熱,被朋友坑了。
但這種當事人口述是帶有美化成分的,尤其是要證明自己主觀上沒有犯罪動機的說辭,越是為自己開脫越要打問號。
再按照客觀事實推導就不難發現,幫隻是借口,在做這件事的時候人一定會本能的考慮自己,如果真能做到“舍己為人”,也就不會在事發之後反口了。
我沒有在本文強調友誼親情,因不太相信犯罪的起點是一個“無私”的幫另一個人,趨利避害是人性本能。
不是說絕對不會出現幫忙的情況,就是需要特定對象,特定性格。如果幫忙者比較“愚”,衝動容易受到擺布,或是本就抱著需要發泄的心情,並且和被幫助的人有著世界上他人無法取代的情感連接,倒是有這種可能。
哪怕是親人犯罪,幫忙的幾率會大一點點,也要看是誰,什麽情況,雙方的性格。
相比友誼親情,動機是更複雜多變的東西,它的觸發點既隨機又有必然性。
我們通常說的犯罪動機是依據法律定性犯罪的標準,是可以用客觀證據來證明的。
然而廣義的心理層麵的動機,在法律之外以一種碰不到的形式存在著,它可能隻是一個念頭,沒有留下痕跡,可能隻有當事人知道,或者連當事人自己都沒意識到。
ps,一個人犯罪後被另外一個人撞到,出於情感,對方的懇求或是要挾,這個人不得不“幫”,屬於被拉下水。這種情況不能叫共同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