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譚歆又來基地了。
這次不是玩票, 實習生的身份跟著軍區醫院過來給新學員做體檢工作,設備很完善,林隊長一聲令下, 讓工程師沒事也去體檢, 天天坐辦公室, 單拎出來哪個都有頸椎病。
最後一項是心理檢查, 紀眠之拿著一張單子走進房間,落座,禮貌性的打了個招呼,“你好。”
譚歆看見來人是紀眠之, 抬眼,手肘撐著臉頰, 眼睛彎成月牙同她打招呼,“嫂子好。”
聲音是熟悉的,紙質報告單被抽走, 然後手心裏被放了一根棒棒糖,糖紙花花綠綠的。
“嫂子?”
譚歆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 “之前未婚妻那事,純屬誤會來著。”
檢查結束,時間差不多也到了下班時間點, 兩個人約著在食堂吃了個晚飯。
秋分已經過了, 天色暗的一天比一天早,枯黃的樹葉落了又落,早上剛掃過的地, 現在街上又鋪上一層, 蕭蕭瑟瑟的。
單薄的肩頭陡然被溫暖掛住,江凜是一路跑過來的, 還有些喘,把外套給她之後兩個人去操場上溜了一圈,綠茵草地上零零散散的還有幾個人在訓練,眉眼挺稚嫩的,衣著單薄,一遍遍纏在滾輪上。
紀眠之攏了攏外套,問他,“你今天去體檢了嗎?”
“嗯。”
“今天你未婚妻也在。”她咬了重音,酸酸的語氣。
江凜拽著她往一處長椅上坐下,半摟著她肩膀,蹭蹭她的臉頰,“不就你一個未婚妻,還有誰?”
紀眠之恃寵而驕,開始秋後算賬,“之前晟子他們都說譚歆是你們家欽定的未婚妻,板上釘釘的,隔三差五就來送東西。”
“你都說是晟子他們說的了,又不是從我這傳出去的。”
“這麽些年我身邊沒個人天天不是跟阿珩混就是在基地跟齊覃,我媽覺得我不怎麽正常,讓譚歆過來炸炸我,她喜歡她們班男神。”
說著說著江凜想起來剛見她那會的憋屈勁就來氣,一直也沒怎麽問她,這會逮住機會有點秋後算賬的味兒,報複式問她,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兜頭砸下來。
問的紀眠之都懵了,心跳都漏掉一拍,呆呆傻傻的看著他,“辦公室也是你安排的啊?”
江凜低頭扯了扯唇角,抱著她不撒手,月亮悄悄冒出一個尖,太陽還沒完全下沉,清晰的分界線分割開,一東一西,一雙眼能看到的距離,放在銀河係足足有1.5億公裏。
日升月落都能找到破綻去共存,他如果不狡猾一點,又要等多久,等多久才可以跟她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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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近國慶,苗觀乘和季寅早早抵達京港,紀眠之和博昭然作為親友全程陪伴,秦知珩和江凜抽不開身,隻送來了不菲的禮金和結婚禮物。
京郊歐洲風的城堡,秋高氣爽,入目滿天的紅玫瑰,兩位新人一襲白西裝,台下滿座,閃光燈琳琅,致辭環節,紀眠之強忍著淚上台。
話筒沉甸甸的,她身邊分別站著兩位新人,風神俊朗,讓人看著就想祝福,她拍了下話筒試音,把那張昨夜修修改改的稿子徹底揉皺。而後,轉身,顫聲說了句,以後也是有一盞燈是為我們觀乘而亮的了。
紀眠之,萬千燈火,總會有一盞是為你而亮的。
天際線下,苗觀乘最妥帖衷心的祝願,成為經久數年他們二人共同的夢魘和夙願。
苗觀乘扶額掩飾紅卻的眼尾,笑,啞聲道:“你這人怎麽這麽煽情呢。”
“觀乘,別哭啊,大喜的日子,昭然看見可是要笑話你了。”
苗觀乘下意識去尋博昭然,卻發現婚禮開始前嚷嚷著要把他最糗的一麵全都錄下來的人,抱著相機的手都是顫的,早就哭成了淚人。
他又轉頭看向被他特意空出來的兩個座位,原本是沒有貼標簽的,現在雪白的椅背上,被人用大紅的紙張,用毛筆寫上字貼了上去。
母親,程錦茵。父親,苗昶祺。
是他最好的兩個好朋友分別寫的,他都知道,她們也知道。
真好,真圓滿。
婚禮結束後,博昭然錄的音頻被導出來,畫麵晃的不行,偏偏博昭然為了效果好還帶了麥,收音好的不得了,房間裏回**的全是她抽抽嗒嗒的聲音。
丟死人了,博昭然想要關電腦,然後被苗觀乘抱起來,畫麵還在繼續放,客廳裏還貼著大紅的喜字,兩個人一前一後圍著偌大的客廳繞圈子。
“博昭然,你這什麽技術,都給我拍糊了!”
“正好,少爺,苗總,我技術不好,都給您拍糊了,趕緊刪了吧。”
視頻以博昭然越哭越大的聲音結尾,苗觀乘手快,給自己傳了一份,“不刪,紀念。”
“你有病啊,六七十年後看這個。”
“對啊,除了紀寅,就你們倆跟我好,我年年都要聽一遍,從頭到尾的聽,等你結婚,我也哭給你聽。”
紀眠之看著他們兩個為了婚禮視頻吵的不可開交,互相口頭攻擊,偶爾試探伸手,從不正麵交鋒,苗觀乘吵不過博昭然,鬧著她評理,季寅推門而入,與紀眠之對上眼神,兩個人無奈的不得了。
從美國吵到京港,一個吵不過還要吵,一個吵贏了還要物理攻擊,真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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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後,苗觀乘趕回法國辦秀,季寅奔赴英國談合作,兩個工作狂蜜月都不度,問一句,還被塞一嘴口糧,嚷嚷著他們每天都是蜜月。
回程的路上,博昭然邊開車邊喋喋不休,還在數落苗觀乘的惡行,紅燈一百二十秒,她變著法不重樣罵110秒,剩下十秒是刹車和起步。
“送你回基地還是跟我去律所玩玩?”博昭然單手搓方向盤,油門踩的一下比一下重,偏頭問她。
“辛苦博par帶我參觀律所了。”
“不回去見江凜?”
“晚上回家吃飯,他過來接我。”
律所在京港市中心商圈的位置,寸土寸金的地,一個律所就占了十層,博昭然的辦公室在43層,兩個人一路電梯上行,行至40層的時候,門開了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了進來,兩鬢略微發白,發絲往後梳,書卷氣和精英氣詭異的雜糅在一起。
博昭然算是辛堯一路提拔上來的,看見老板也沒個正形,懶洋洋的抬了抬手臂問了個好,“老大,下午好。”
辛堯頜首,目光確實落在她身邊的紀眠之身上,想要證實的心蠢蠢欲動,但是麵上卻不動聲色,餘光裏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上行到43層,辛堯看著兩個人出電梯,隱約聽到博昭然喊了句“眠之”,他打開手機,翻出博昭然前些天的朋友圈,對著畫麵最後的人看了一遍,然後跟身邊的助理交代了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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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秦知珩辦公室的低調內斂,博昭然的辦公室可以用張揚肆意來描述,隨手拎起一個擺件都是五位數起步的程度,角落裏的綠植都是玫瑰,不過現在花期過了,隻剩下光禿禿的枝條。
“喝什麽?”
“白開水。”
紀眠之坐在沙發上,臉搭在胳膊上,半偏著向外看,辦公室時不時有人送文件過來,紙張翻動的聲音就沒停過,眼看著時間到了六點,辦公室的門嘩啦被推開,秦知珩和江凜並肩進來,身後還追著一片小姑娘的目光,多半是看江凜的。
“你們倆怎麽一塊來了?”她看見推門而入的二人,詫了一瞬。
江凜拿起她的包和外套,說,“他知道我過來接你回家吃飯,嫉妒,過來摻一腳。”
“哦,那一起回去吧。”
“不用。”江凜拉著她往外走,“咱們先回去,晚上還有事呢。”
這會正是高峰期,紅綠燈前擁擠,江凜好像也不著急回家,帶著她龜速開到附近的商場,然後去逛了個超市。
進門推了輛購物車,江凜牽著紀眠之直奔廚房用品區,亂七八糟的鍋碗瓢盆拿了一大堆,又繞道到食品區買了很多調味品和米麵之類的東西,不一會,購物車就滿滿當當的。
“家裏連米麵也沒了?”紀眠之看著滿滿一購物車的生活用品疑惑的不得了。
江凜充耳不聞,順著人流先把一輛購物車推到收銀台旁邊寄存,又拖了一輛車,扔了大概三分之二空間的蔬菜水果和肉還有一些速食。
“我去拿零食,沈藝凡前幾天告訴我,有個薯片很好吃。”
“先不拿,後天給你買。”江凜伸手拽住她胳膊,摟著人往收銀台走。
“車還沒滿呢——”剛走出兩步就被拖回去的人徹底想不通了,亂七八糟的食材買了一大堆連個薯片都不給她買?非得後天買?
空三分之一的推車幹什麽?
等到收銀台旁邊的小貨架旁邊,江凜麵不改色把貨架上的最大號的盒子往推車裏丟的時候,她才知道,剛才的推車為什麽不滿。
他媽的他要放套子。
前後左右東西南北都是人,臉蛋出眾的人在哪都會得到路人的注目,更不用說身形高大的男人牽著窈窕豔麗的女人一盒盒往推車裏扔**,還他媽是最大號。
紀眠之臊的恨不得鑽進地縫裏,把手動了好幾動,都沒能從他手裏逃出去,隻能硬著頭皮跟在他後麵排隊付錢。
他們買的東西太多了,服務人員幫他們推車出去並且放進後備箱,安全帶落下,紀眠之才說了今晚第一句話。
“你不怕腎虛嗎?”
她是真的誠心誠意發問的,這麽多三隻裝,還有十隻裝,得用到什麽時候。
發動機響,江凜踩油門拐進車道,眼底有些戲謔,存了逗弄她的心思,“我買藥了。”
“什麽藥?”
“壯陽藥。”
紀眠之腦子卡了一下,話一下就禿嚕出去了,“就你那尺寸和時間還用壯陽藥?你想要我命直說。”
江凜這次真樂了,手背抵在唇邊笑的肩膀發顫,紀眠之又羞又氣,腦袋都冒火,覺得自己天靈蓋一跳一跳的,伸手拍了他好幾下也不解氣,然後氣呼呼的緋著張臉轉身看窗外風景,倒退的綠樹高樓,路燈被閃出幻影,整個京港都是亮閃閃的。
她認出來這不是回大院的路,扭頭問他,“要去哪?”
“到了就知道了。”
車子拐進一處高檔小區的停車場,江凜讓她摁電梯,自己拿著東西。
頂樓,大平層,複式,密碼是她生日。
她懵了。
江凜放下東西,把人扯進來,雲淡風輕的把外套脫掉,說了句,“給你買了個房子。”
給她買了個房子。
大腦徹底宕機,機械的轉頭掃視整個房間的格局,記憶神經一下下拉扯,繃緊,然後又被拉緊。
“阿凜,我以後要住大房子,進門玄關最好有一個小陽台,夏天會有穿堂風。”
“要有一整麵牆放酒。”
“沙發要軟的。”
“陽台上要種玫瑰。”
“要有一整麵玻璃櫃放你的模型。”
“還想要有一小顆石榴樹,每年結十幾顆果子就好。”
“臥室采光要好,要有一間電影房。”
“還要一個零食櫃。”
...... ......
...... ......
陽台上真的有玫瑰和石榴樹,電視機旁也有放飛機模型的櫃子,她當年坐在他房間陽台上隨口說的話,全都成了真。
“怎麽想起來買房子啊。”她撥弄著陽台上開的正盛的玫瑰,早就過了花期的玫瑰,如今在這裏安然含苞待放,想來他廢了多少心力。
“早就買了,就前一陣,你第一次回院子裏的時候才放家具進來散味。”
心下微動,有個挺自戀的想法現在她腦海裏,她問,“你是不是因為蔣家搬了進來,所以才——”她話說了一半,沒完全說完,盼著他接話。
江凜從來不讓她落空,直接了當的承認,坦坦****的,還從兜裏拿出那個修複好的平安扣,漫不經心的給她重新戴上,手上動作仔細溫柔,聲線帶著撩人的魅力。
“房子是前幾年買的,一開始就寫的你名兒。”
“你那天哭的我心口都疼,盼著趕緊整好這地方讓你有個落腳掛念的地方,我知道你不缺房子也不缺錢,但是就想從我這裏送給你點什麽。”
“還有一點。”他斷了下,從背後擁她,唇瓣貼著她耳畔,用最正經的語氣說最下流的話,“想跟你上床,想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