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今天是去Sunny老師的發型工作室的日子。
此時此刻賀超龍正坐在鏡子前的美發椅上,頭上固定著一個什麽什麽護理的大機器,他嘴裏還吧唧吧唧地吃著巧克力。
這個包裝上全是單詞兒的高貴巧克力來自他旁邊的好哥們元子。
真的,聽他一句勸,人還是得有錢。這個從來沒見過的長得跟奢侈品似的巧克力吃起來就是跟別的有本質上的區別。
連他一介粗人都能吃得出來的好吃。
據說薑清元每天都得帶這個出門。自從賀超龍從他身上發掘出這個寶藏之後,他現在每天不得不帶一大把巧克力出門才夠。
“哎,這個外國字兒寫的是啥?”他把一塊巧克力包裝遞過去。
旁邊的美發椅上端坐著正在翻看雜誌的薑清元。
他是每月固定時間理一次發。上一次也是跟賀超龍一起到這來的。
之所以還坐在這裏看雜誌,是在等Sunny老師那邊給賀超龍上完大全套帝王護理,就來給自己簡單修剪一下頭發。
他看了一眼賀超龍遞來的包裝:“Flipped。”
“哦!我直道!什麽意思?”
薑清元解釋道:“怦然心動。”
這些巧克力做得很精巧,連包裝上的口味標識都別出心裁。“Mi manchi”“Redamancy”“palpitate”這類的。
賀超龍:“那這也沒寫啥口味的啊!”
“raspberry……這塊是樹莓和跳跳糖。”
“這個白色的味兒是啥?”
“coconut,椰子。”
“真洋氣,上麵都是單瓷兒。”
賀超龍吧唧吧唧地吃著巧克力,把其中一塊又遞給這個好用的人工智能翻譯:“這個這個,看看這個啥味兒的?”
薑清元頓了一頓,他念出了包裝上印出的單詞:“Crush。”
作名詞時通常會指年輕人對年長者的短暫的熱戀,迷戀。
聽出他平靜語氣之下的一點微妙波動,賀超龍停下大嚼特嚼的動作,眼神微妙地扭過頭看他。
嗅到八卦的味道,賀超龍那副經典嘴臉又要呼之欲出、限時返場了。他:喲……
等下。
他先給自己那智能手機提溜出來,在搜索框裏一字一頓地輸入:
“crush”、“是”、“什麽意思”。
點擊搜索。
一分鍾後搜索完成的賀超龍:喲喲喲喲喲喲喲喲喲喲喲喲喲喲喲喲喲喲喲喲喲喲喲喲,crush。
扭頭就看到薑清元一雙清澈的眼睛正在看著他。
薑清元:“你在喲什麽?”
賀超龍賤笑:“你在想什麽我就在喲什麽。”
“我沒想。”
“哦~~~~~”
賀超龍吹著口哨地扭回頭去。
剩下薑清元抿了抿唇。
其實他想了。
還想起了那天被吻的感覺。
從後麵攔住他的腰的人是金哥。於是他從頭到尾都有種被體型龐大的老虎壓在身下的錯覺,吐息灼熱的……
薑清元思緒飄飛到一半,被桌上手機突然響起的來電鈴聲打斷。
他接起電話。在一旁的賀超龍忽然就聽到手機裏傳出一個十分耳熟的聲音。
“清元哥,我大概還有五分鍾到樓下。”
誰呢,嘶……啊,想起來了。這不是那個倒反天罡的助理嘛,幾天不見怎麽這麽拉了。之前說話不是還挺揚巴的嗎。
嘖嘖嘖,賀超龍還是更喜歡他桀驁不馴的樣子。
薑清元對電話裏的人回道:“我已經在這裏了,你今天可以不用過來。”
在這之前他來造型工作室這邊都是江修當司機接送的,這似乎已經成不成文的共識了。
這一段時間都沒用江修接送他,賀超龍又提前跟他預定了。薑清元差點忘了他已經回來了這一茬。
那邊的江修似乎看了看表確定:“時間好像還沒到。”
“嗯,我提前來了。”
“……”對麵的江修頓了一頓,才聽他接著問道:“好的。那清元哥,一會還需要過去接你嗎?”
“不用。”
薑清元有種放了他鴿子的感覺。
“我知道了。”
正在開車的江修抽出手去掛斷了通話。
他眼睛看著麵前的馬路,尋找著哪裏是可以掉頭回去的路口。他麵上露出了一絲思索。
已經到了?
作為薑清元的生活助理,以前剪頭發這種事情每一次都是江修負責接送他的。據他所知今天家裏的司機應該沒有回來過才對。
難道說他沒有在的這段時間薑清元學會了打車?
他打了方向盤在這個路口掉頭。目光不經意間落到了自己手腕戴的那塊表上。
有些反常地,江修不帶感情的目光多在那上麵多停留了一秒,這才徐徐移開。
他看著前麵馬路的表情無端變得冰冷了幾分。
江修出身不在S市。
他原本的家庭並不算多出眾,放在上層圈子的邊緣就更顯得捉襟見肘了。江修是家裏獨子,而且還是他那一輩裏最出息最優秀的一個。
然而真正意識到自己出身家庭的階層這種現實問題,還是在江修得到他的第一份工作之後。
他是靠著自身的努力和左右逢迎的能力一路爬到這個位置上來的。從最高學府畢業後,直接得到了一份人人欽羨的工作。那時候真是春風得意。
一朝飛上枝頭,他越發覺得原來自己待過的那個地方是這麽低矮不堪的泥地。
在第一天進入這個上流圈層上班之前,父母也砸下重金給兒子購置了他所說的那個名牌手表,為祝能夠他工作順利。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果然這裏才是更適合他的地方。
江修第一天上班,穿上了他最好的一套西裝,手上戴上那塊對全家來說都價格不菲的腕表。
在上流社會混久了,他知道表,包,鞋子都能成為層層門檻和階梯,決定一個人能站得多高。這隻是他融入這裏的一步而已。
那一年他作為生活助理,由他的新上司和薑姐帶著第一次進到了薑家,坐落在富人區的三層獨棟大別墅。
在那裏,江修見到了放在壁爐櫃上的一個相框。
那是住在這座奢華的房子裏的主人的照片。畫麵裏,氣質溫婉貴氣的女人正扶著一個十歲左右小男孩的肩膀合照。
小男孩眉目清秀,麵對鏡頭也不會笑,穿著精致小西裝和皮鞋,一身裝束都是常人高不可攀的。江修一眼就看到了他小少爺上戴那塊的表。
“小江。”薑曼,他名義上的姨母在身後笑著走過來:“你在看以前的照片啊。”
江修轉過身,倉促間把手上的表往袖子裏藏了藏,臉上還在朝薑曼露出得體的笑容來。
“少爺小時候就這麽可愛了。”
“你就別跟著喊少爺了,以後還要一起工作的……”她後麵又說了些什麽。江修隻是笑著附和,有些心不在焉。
一個殘酷又無力的現實。他拚命努力了二十幾年來所到達的終點,不過是別人最不值一提的起點而已。
那時候的他到底初入社會,他從來不知道一個手表裏麵還有這麽深的門道。分入門和高精,分係列,分年份。
那一天他也第一次見到了薑清元。高高在上的人,矜高的花。家裏砸了重金在他的圍棋事業上,見到人時連笑臉也沒有也一個。
臨走之前薑曼喊住他:“看你戴的表都是好幾年前的Raffaele係列了吧?小元說要送你一塊,就當是見麵禮。”
“不是新的。你別介意,他放在那裏也是不戴。”薑曼溫和地與他客套:“以後就要拜托你多多照顧他了。”
“我一定會努力工作的。”
“嗯。兩個人以後要好好相處。”
那塊寒酸的表江修也就隻戴了那一次出門。
後來就再也沒有戴出去過了。
此時的江修開著車。他始終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對。
薑清元的日程經常單一且嚴謹。他的行程再簡單不過了,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棋院。
這麽說來,最近一段時間,清元哥一些不在日程計劃之內的外出是不是變多了。
即使偶爾有另外的安排,也不太對勁……
而且這些天薑清元也很少用司機。據他所知,他這個清元哥可不像是出門會習慣打車的人啊。
不過除此之外他和平時也沒什麽兩樣。棋院和學校還是照樣去。
江修暫時把心裏的這點疑慮壓下去。
*
另一邊,剛剪完發的賀超龍簡直不要太滿意了。
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這種理發師!剪發的最高境界,就是剪完後勝似沒剪,哢哢幾剪刀下去,揚長避短在他原來的發型的基礎上直接修得更高級了!
他整個人都變得上檔次了!
“到啦!~”
剪了個洋氣的新發型,賀超龍把車開到別墅門前還車。轉頭一看副駕駛的薑清元,迷惑極了:“你在跟誰鞠躬呢?”
薑清元:“你大哥在那邊。”
賀超龍把頭轉過一百八十度,去看看“那邊”怎麽事兒。。
就看到大門口的門柱子旁邊,一個發光鋥亮而且禮貌的禿腦殼忽然神經病似的朝這邊微微欠身——鞠了個躬。
賀超龍用一種十分迷惑的眼神看著突然開始鞠躬的這倆。
他們打算一直一見麵就這樣嗎?
不過雷子人既然在這,說明金十八這廝也已經回來了。那他今天回來得還挺早啊。不用掙錢了奧?
他沾點兒那個沒心沒肺,一看金十八這會兒也從裏麵出來了,就自己先下了車,給這一對兒留下點私人空間,一邊就急著跟大雷顯擺自己的新發型去了。
“大雷!看老子的新發型!哈哈哈!哥們是不是帥爆炸了??”
薑清元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過去打聲招呼,他也下了車。剛一關上車門,就看到金十八罵罵咧咧地朝這邊走過來了。
“你……幹哈去?”金哥抬問他。
薑清元看著不遠處,說:“我應該過去打聲招呼。”
“啊……那啥,不用,”金十八攔在他前麵,有一刻他臉上露出了糾結的神色:“那個人他有點那個,社恐。反正你聽我的,不用。”
薑清元想了想這位大哥確實很少露麵,於是便也沒有堅持。
能跟金哥待在一起他也高興。
兩個上一次見麵還在親嘴的人,站在一起竟還有些相對無言。空氣流動的速度都變慢了。
金十八剛才看到他想跟雷子打招呼表情還略顯尷尬。
不管怎麽說,在場的人裏隻有薑清元不知道這件事是沾點兒不厚道了。
“跟龍的出去了,今天?”他問。
“嗯。”
“幹嘛去了?”
薑少爺說:“辦點社會上的事兒。”
金十八緩緩看他。
能想象這人頂著張麵癱臉說出這句話時的畫麵嗎?
“絞頭奧?”
“嗯呢。”
金十八就笑了一聲。好不容易薑清元變得活潑一點了,挺好。
“對了,差點兒忘了跟你說。上次那個頭盔我收到了奧,挺好的。你送一次就行了,下次別送了。我裝備挺多的。”
薑清元輕聲說:“沒事的。”
他知道自己這人無趣又不會說話。如果喜歡另一個人的話,那能給他就隻有錢了。
薑清元是自己想送的。
更何況先送禮物的人也不是他。他偷偷抬眼看金哥。
金十八今天穿了件很符合他氣質的純黑襯衫。沉穩凜然,解開一兩顆紐扣,露出麥色的脖頸和鎖骨來。
正說著話,大門那邊的賀超龍忽然聲音拔高了拔度,聲音傳到這邊:“什麽?去石頭交易所了???為什麽不帶我!為什麽!啊啊啊氣死我了! ! !”
還遠遠不止呢!不知道金十八今天到底幹了什麽好事,給雷子急得就差張嘴說話了。他一雙手酷酷舞出了火星子,看得賀超龍眼花繚亂。
“什!麽!??還買了塊粉冰糖?他&*@#……”
後麵就聽不清楚了。他直接被還算拎得清的雷子即使捂住了嘴巴。
金十八罵了句髒話。
那嘴怎麽就鬆得跟棉褲腰似的,啥都往外咧咧。
男人回過頭,對上了薑清元安靜又好奇的視線。
“回頭跟你說。”金十八對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