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三刺魚是一種分布非常廣的魚, 它們一般棲息在海岸帶和大江大河的入海口。
作為一種冷溫性魚類，三刺魚往往生活在緯度35度甚至更高的地方，他們要去找這種魚, 也隻能去對應的緯度找。
葉雪衍和越觀今說了一聲，決定跟研究員們的船去找。
越觀今十分支持：“主任也建議你多出去走走。”
葉雪衍：“那我們可能去兩天, 晚上不回來，我的海洋牧場就交給你了。”
越觀今：“隻需要打理海洋牧場？海獺呢，要給它喂食嗎？”
“不用, 它跟我一起去。”葉雪衍笑笑，“早答應帶它出去玩，我順便履行一下承諾。”
越觀今：“海獺去河裏也能生存嗎？”
葉雪衍：“短時間內沒關係，它比較皮實，也不需要在河裏活動。”
越觀今沒有問題了：“那行，你們玩得開心, 有問題及時聯係我。”
研究員們出去活動都是坐大巴車，葉雪衍收拾包袱, 帶著海獺跟他們一起。
這次出發，領隊是一個叫虞五五的年輕女性。
在大巴開動前，虞五五特地坐到葉雪衍的後座, 跟他說明這次出行的計劃。
虞五五眼睛彎彎：“葉大夫, 這是我們的計劃表，您看一下有沒有什麽需要改的，或者有沒有什麽建議？如果有的話, 歡迎您提出來。”
葉雪衍接過來, 道謝後認真研讀。
這個計劃表做得很完備, 把所有時間點都出來了, 個人的自由活動時間也留得足夠多。
最重要的是, 上麵還寫了每個目的地之間的距離和關係，以及為什麽他們要先去這個目的地，再去下個目的地。
葉雪衍沒去過他們即將要去的小城，看一眼計劃表，也很清楚接下來要怎麽走。
他看過計劃表後，很認真道：“做得很好，比我想象中的要完善，沒什麽問題。”
虞五五的眼睛彎得更厲害了：“葉大夫，您之前想象中的計劃是什麽樣的？”
葉雪衍：“我以為我們會先去北邊的萬礦江，沒想到從南邊開始找起。”
虞五五：“這個是出於路線考慮，我們從那邊開始找，就不用走回頭路了。”
他們說話的時候，邊上的研究人員也靠過來：“葉大夫，您查過資料了嗎？怎麽知道萬礦江有三刺魚？”
虞五五：“這還用說？葉大夫可是專業人士，說起魚來，跟數自己的手指頭有什麽兩樣？”
葉雪衍：“倒沒有那麽誇張。”
虞五五：“不算了如指掌，那也如數家珍！”
葉雪衍跟著笑了笑，這些魚還真是他的“家珍”。
大家都是專業人士，在車上的時候也不會像坐其他旅遊車一樣唱歌跳舞，而是你一言我一言討論起專業問題。
葉雪衍對魚類很了解，不過主要了解魚類的種類，分布地點之類，對魚類的行為模式，特殊演化等，就沒有這群在一線工作的年輕人那麽了解了。
尤其三刺魚。
它們的智商很高，還會數數，有一定的社會性，跟人類誤以為的魚類隻有幾秒記憶完全不一樣。
這次出來撈三刺魚，大家也希望通過研究不同地方的三刺魚，去研究它們的社會行為。
魚類其實是非常有意思的動物。
比如它們能在水底嗅到氣味，比如某些魚類，遇到敵人的時候，它們沒辦法直接判斷出敵人的味道，但是敵人吃掉同類，排出的糞便後，它們能通過糞便判斷，本地來了天敵。
再比如，它們對聲音很敏感，除了直接發出聲音外，它們也會通過吐泡泡進行交流。
葉雪衍獲得的圖鑒中很少有這類知識，就算有，也隻是簡單帶過，不如研究員們親身觀察到的有趣。
他在邊上聽得津津有味。
車開了兩個多小時，他們從大巴車下來換到漁船上。
他們要去的河流不算大，不過已經到了入海口，也不小。
這條河流處於平原，流速較緩，方便他們捕捉底下的小魚。
他們一行人上了一條中型船。
虞五五一上船，在葉雪衍正跟其他人說話的時候，雙手合十，朝他微微鞠躬，口中喃喃有聲：“龍王保佑，我們今天一定能捉到我們想要的魚。”
葉雪衍的聽力極為敏銳，虞五五的聲音又十分好辨認，他聽到這話後第一時間轉過頭去。
虞五五對上他的目光，趕忙將手放下來，朝他尷尬一笑。
葉雪衍嘴角抽了抽，轉回頭。
他們要去上遊一點的地方捕撈。
船長開著船沿河而上，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客運或者貨運的船，漁船倒是比較少。
漁業資源減少後，靠打漁為生的人已經比較少了，想在漁政部門那裏申請到牌照也難。
倒是有些釣魚、電魚的人，偶爾會出現。
釣魚還好說，電魚非法，他們看到了，會毫不客氣地舉報。
船開得不快不慢。
不一會，葉雪衍看到有關部門的人開著小船在河麵上打撈垃圾和水葫蘆。
他們的船已經快裝滿了，船上什麽垃圾都有。
葉雪衍看了看他們的船，又看了看底下並不怎麽幹淨的河流，無聲歎了一口氣。
河流治理，任重而道遠。
打漁是葉雪衍的老本行，到了目的地後，葉雪衍主動請纓，讓虞五五把漁網給自己，準備撒網。
大家都湧到葉雪衍邊上，看他撒網捕魚。
撒網既是技術活也是力氣活，一網撒下去，撒得大不大，利不利落，都是有講究的。
葉雪衍顯然深諳此道。
網撒下去後，他拉了拉，判斷一下底下的情況，然後對身邊的人說道：“我把漁網拉上來了啊？”
虞五五：“好的。來，我們讓開一下位置。”
她說著，彎腰把水獺抱起來，往邊上挪了挪。
大家也連忙往邊上挪，並準備拍照。
漁網很重，除了浸水後的重量外，裏麵的魚應該也占了不少重量。
葉雪衍眼裏帶了幾分笑意，他腰部一用力，帶動手部，把漁網拉上來。
漁網一出水，大家就看到了裏麵黑壓壓的脊背。
“好多魚！”
“哇，居然有這麽多魚，葉大夫厲害！”
“快快快，看看有沒有三刺魚。”
大家手忙腳亂地幫著把網放到甲板上，再一起打開看裏麵的魚。
網打開後，葉雪衍一眼看出了不對。
網裏麵怎麽盡是些長著硬甲外殼的，魚鰭很長，樣子很奇怪的烏黑醜魚？
葉雪衍第一眼以為是鱘類，等多看兩眼，他發現：“怎麽好像是清道夫？”
周圍人也彎著腰，低頭仔細查看：“真的是清道夫，我們這裏這麽冷，怎麽會有清道夫？”
清道夫是臭名昭著的入侵魚類，生命力極其頑強，繁殖速度極快，具有獵食其他魚類的卵的惡習。
不過，它們比較怕冷，要是水體低於10攝氏度，它們就沒辦法存活。
葉雪衍以為這邊沒有清道夫，沒想到居然有這麽多！
虞五五查看後說道：“會不會是今年才放到河裏來？”
葉雪衍一愣。
現在九月，本地五月之後的氣溫才平均高於10攝氏度，要是這些清道夫最近才放到河裏來了，它的繁殖速度也太可怕了。
葉雪衍數一下，漁網裏一共82條魚，其中67條是清道夫。
葉雪衍：“是不是這段河的清道夫特別多？”
虞五五：“也有可能，我們上前麵去看看。”
葉雪衍：“那把這些清道夫帶回去吧。”
虞五五：“行，待會上岸的時候我們把它埋了。”
葉雪衍：“我記得它完全不能食用？帶回去做成飼料行嗎？”
虞五五：“也不是完全不能食用，隻是肉特別粗，土腥味特別重，吃著不太好吃。飼料的話，我個人也不建議，它的生命力實在太頑強了，要是萬一沒殺死，它可能逃到新的水域環境繁衍。”
葉雪衍看了甲板上蹦跳的清道夫一眼：“不太可能吧？”
邊上有人道：“以防萬一。我見過一條清道夫被砍掉腦袋，還存活了兩個小時。”
另一個人道：“那個視頻是嗎？我也看過，太可怕了。”
葉雪衍：“什麽視頻？”
他這麽一問，立刻有人要搜視頻給他看。
虞五五掏出手機，用關鍵詞搜索，很快就搜到了那個視頻。
葉雪衍和大家湊到一起，盯著手機屏幕。
視頻播放出來，在水裏遊著的那條清道夫果然沒有了腦袋，但在水裏遊得很是悠閑自在。
葉雪衍看到這個視頻的第一瞬間，雞皮疙瘩就起來了。
他用手搓了搓手臂，覺醒龍族血統已經這麽長時間，他的體型也從幾十厘米到了快十米，在水裏從來沒恐懼過，看到這個視頻的第一時間，卻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種魚實在太詭異了。
葉雪衍原本還想帶回去喂鴨子和海洋牧場裏其他生物，看到視頻，他打消了這個想法：“算了，我們還是挖個坑埋掉吧。”
虞五五他們連連點頭。
大家看完視頻，對底下的清道夫更沒好感。
虞五五翻了一下：“沒有三刺魚，其他魚我扔回河裏，清道夫就放在旁邊吧？”
葉雪衍：“行，我再下一網。”
大家七手八腳的收拾，很快就收拾好了。
葉雪衍扔了第二網。
第二網魚撈上來，底下也全是清道夫，其他種類的魚寥寥無幾。
第三網，第四網也同樣是這種情況。
葉雪衍看著旁邊堆成小山的清道夫，說道：“我們去前麵點的地方下網，可能這個河段已經被清道夫完全侵占了。”
虞五五：“行。我們往前麵走，可能河裏的魚本來就比較少，下網捕撈也很難看到，所以才顯得清道夫特別多。”
話是這麽說，可大家的神色依舊沉重。
每一網都能捕撈到這麽多清道夫，足以說明這玩意入侵得有多嚴重。
清道夫當時被引進國內的時候，說的是它能吃垃圾和魚糞，可以清潔魚缸，但實際上它更喜歡吃魚卵和魚苗，一天要吃三五千顆魚卵，小魚身上有傷口的話也會被它慢慢吃掉。
河裏的清道夫多了，本土魚類的生存空間就被侵占了。
更可怕的是這種魚非常能生，一個月能產卵一千多枚，四天就能孵化。
清道夫越來越多，其他魚類自然也就越來越少，他們懷疑河裏究竟還有沒有三刺魚，該不會全被清道夫給吃光了吧？
船繼續往上走。
岸邊有釣魚的人。
虞五五示意船停下，跟釣魚的人打聽三刺魚的消息。
釣魚的人經常在這邊活動，還真知道，聽到她問，說道：“以前這裏是有三刺魚，不過也不多見。”
虞五五：“那現在呢？”
釣魚的人：“很久沒見到了，現在不知道。”
虞五五：“很久沒見到了是多久？今年見到了嗎？是不是因為有清道夫，這裏的魚才變少了？”
釣魚的人一眼看到他們船上堆的跟小山一樣的清道夫：“嗬，你們撈到那麽多清道夫？是啊，有那麽多清道夫在，哪還有別的魚？我們現在釣魚都釣不到什麽了。”
虞五五：“去年有那麽多清道夫嗎？”
釣魚的人：“沒有。去年壓根沒怎麽看見，可能今年天氣比較暖和，或者有缺德的人放生了。我們這邊有沒有它的天敵，這玩意兒一條變十條，十條變千條，沒幾個月就爆發成這個樣子了。”
葉雪衍忍不住：“你們沒有舉報嗎？”
釣魚的人：“怎麽沒有？再說，經常有人過來巡河的，他們也知道這種情況，知道也沒辦法，這玩意撈不幹淨又打不死，隻能等冬天，看能不能把它們冷死了。”
清道夫怕冷，冬天冷死它們確實是一個不錯的辦法，可現在離冬天還有那麽久，等冬天的話，河裏的魚恐怕都被吃光了。
再說，就算冬天全麵降溫也不確定它們就一定能完全冷死，萬一有一些適應了環境，明年再爆發，那就糟糕了。
葉雪衍看著底下的清道夫，心裏已經琢磨著要弄到它的圖鑒了。
至於雖然難吃，但也不一定完全就不能吃，高溫殺菌，再用重料鹵煮，應該還可以吧？
其他人不知道葉雪衍的辦法，看著這堆小山一樣的清道夫，同樣感到心情沉重。
虞五五歎口氣：“要是有比較厲害的肉食性魚就好了。”
有研究員說道：“也有啊，怎麽沒有？黑魚之類的肉食性魚類肯定是有的，隻不過清道夫渾身都是骨頭，就那麽一點肉，也不好下嘴，捕捉它們還不如捕捉其他的魚。”
另一個研究員：“對啊，有清道夫搶奪食物，其他的草食性魚類生存空間更小。”
大家說著都唉聲歎氣，要是有辦法的話，也不會放任這種魚在華國大地上入侵幾十年了，有很多河流裏麵的原生魚類甚至都滅絕了，尤其是華南地區。
大家采用化學治理方法、物理治理方法和生物治理方法，治理了那麽久，最終也沒弄出什麽成果來。
頂上的大教授們都沒辦法，何況是他們這種小研究員。
他們的船繼續往上開。
清道夫還是很多，不過運氣比較好的是，他們最終找到了三刺魚。
虞五五的心情變得好了些：“我就說跟著葉大夫出來一定會有所收獲。”
邊上有人開玩笑：“葉大夫，快跟我握一下手。你運氣這麽好，跟我握手之後我就不洗手了，我回去抽獎去。”
大家湧上來：“還能這麽幹？快帶我一個！葉大夫我也要握手。”
葉雪衍脾氣還可以，見大家開玩笑，幹脆伸出手來跟大家一一握手：“行行行，運氣都傳給你們，我們趕緊找個地方吃午飯吧。”
虞五五：“葉大夫餓了嗎？我們中午簡單吃一點，找個大排檔炒兩個菜吧，晚上回去之後再好好吃一頓，慶祝一下，葉大夫，你想吃什麽？我看去哪個大排檔。”
葉雪衍：“去你們常去的大排檔就可以了，熟悉的大排檔比較好把握口味。”
虞五五他們確實比較經常在這一帶活動，對附近的大排檔之類的餐廳也很熟悉，聽到這麽說，幹脆直接按老方法，去碼頭最近的大排檔。
那樣就不用走遠，方便下午回來繼續幹活。
在上岸之前，葉雪衍從甲板上的清道夫魚堆裏拿了兩條大的清道夫。
虞五五不解：“葉大夫你這是要幹什麽？打算吃嗎？這種魚不好吃的。”
葉雪衍：“我嚐嚐看。”
這群研究員雖然也知道葉雪衍是龍，但不清楚圖鑒的事。
葉雪衍簽了保密協議，也沒有把自己的秘密到處往外說的想法，因此沒有過多解釋。
虞五五張開嘴巴似乎想勸阻，不過礙於葉雪衍的身份，最終什麽也沒說，隻是表情有點焦慮地看他一眼。
葉雪衍看她的表情，心裏有些好笑，不過還是沒解釋。
他們把清道夫帶到大排檔。
大排檔的老板已經跟他們很熟了，中午又沒有太多生意，看到他們本來很熱情的上來迎接，一看到清道夫臉色瞬間變得不太好了，等聽到要把清道夫烹飪成食物之後，更是連連擺手。
老板：“不是我不肯做，而是這東西實在太髒了，我這邊是做食物的，做了清道夫之後，哪個食客趕上門來，他們萬一誤會了，我會拿清道夫當食材呢，是要破壞口碑的。”
葉雪衍張了張嘴。
老板：“要我說你們也別吃這魚了，這魚一點都不好吃，想吃點特色的話，我這邊推薦幾種魚給你們。你們來了這麽多次，我請客。”
葉雪衍沒想到令人為難了，想了想老板的話確實有道理，便說道：“那就算了。”
晚上再回去吃這種魚也是一樣的。
大家看葉雪衍的表情，有些想勸說，不過最終還是沒勸。
中午沒吃清道夫，葉雪衍把魚帶回去，當天晚上就做了，他心裏知道這種魚很難吃，也有一定的心理預期，因此做這種魚的時候特地用了重油，重料。
很多食物的味道都不怎麽樣，尤其是一些補品，所幸華國的烹飪技法很發達，大家會用各種方法來掩蓋掉原本的口味，讓食材獲得更好的味道。
葉雪衍把清道夫背上的那兩大塊魚肉先取出來，用調料醃製好，然後入油鍋炸。
他打算用油炸的辦法去掉異味，然後再把香味烘托出來。
清道夫油炸之後他再用調料去炒，這種魚的味道十分腥，因此他用調料也用了加倍的調料，他就打算把魚做到能入口就行。
沒想到他這邊使出了十八般武藝，又炒又炸，用了各種各樣的方法，等於端上桌的時候，他吃一口還是有些想吐，這魚的味道太奇怪了。
他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麽難吃的魚，之前喝藥甚至都沒喝過那麽難吃的藥，主要是這魚實在太腥了，還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煤油味。
可能因為這種魚常年生活在水裏，吃的東西又比較髒，水體汙染了，所以它的肉質非常的粗糙，還有一種重金屬的味道。
這種味道深入到每一個細胞裏，他想去掉這種味道都去不掉。
葉雪衍在這一瞬間露出了痛苦麵具，他也算為這些魚類付出了。
如果不是這次，他都想不到有一天他會吃那麽難吃的魚。
幸好他的付出也有結果。
在吃掉魚的一瞬間，他得到了這魚的圖鑒。
清道夫，學名豹紋脂身鯰，輻鰭魚綱，新鰭亞綱，鯰形目，下口鯰亞科，下口鯰……
它的天敵是鱷魚和水獺，可以運用到鱷魚養殖行業。它也可打碎做飼料，清道夫魚粉是動物源營養，可以喂很多牲畜。
要清理魚塘裏的清道夫，可以直接放生石灰，也可以直接放其他藥物治理。
直接運用溫度治理方法也行，清道夫低於十度就容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