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葉雪衍躺在**睜開眼睛, 從窗戶看去,外麵的天才蒙蒙亮。
今天是大潮,會退得很幹淨。
昨天晚上他就做好計劃了, 打算今天一早起來,早點出去趕海。
因此, 他難得沒賴床,迅速爬起來吃了一塊麵包墊了墊肚子,就提著桶出門。
走到外麵, 他才發現出來得太早了,光線不太好,有些看不清路麵。
空氣倒是很清新,耳邊一直有鳥叫聲傳來,走在這樣的路上,哪怕什麽收獲都沒有, 也很令人愉快。
葉雪衍提著桶,嗅著新鮮的空氣, 打算先去海洋牧場一趟,看看海底下的情況。
順便看看海灘上有沒有什麽海貨被潮水留了下來。
海洋牧場離得很近,他抬腳就到了。
今天的海洋牧場也很寧靜, 小木船孤單地守在岸邊。
他在海灘上轉了一圈, 找到一捧海貝和兩條小魚。
看來趕海還得去外麵。
葉雪衍將桶放到船上,解開錨,將船輕輕一推, 推到海麵上, 自己爬上去, 拿船槳開始劃水。
不遠處, 海獺飄在海麵上, 身上裹了兩圈裙帶菜,正仰著肚皮睡覺,還打起了小呼嚕。
這是什麽造型?跟花果山的猴兒一樣,也不怕飄著飄著就到外海去了。
葉雪衍啞然失笑,將船劃到海獺跟前,掏出手機給它拍了一張。
海獺在他靠近的第一時間就醒了,聽到拍照的聲音,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那愛答不理的小表情,配合著那張憨憨的胖臉,別提多可愛了,葉雪也忍不住伸出手搓了搓它柔軟的肚皮,低笑道:“早。”
“嗷。”海獺打了個哈欠,用爪子拿開葉雪衍的手,翻身又睡著了,這次是拿屁股對準葉雪衍。
葉雪衍收好手機,做了一下熱身運動,撲通一聲跳進海裏,變成龍形,潛入海底查看情況。
今天的鮑魚依舊很活躍,裙帶菜更茂密了,鰻魚也很適應,每一個飼料魚籠裏都聚集了一大堆鰻魚。
小龍巡視了一圈,給鮑魚和鰻魚補充了餌料,將快飄走的裙帶菜拉回來係好,又在海底釋放完龍力。
等他做完這一切,天總算亮起來了。
他看了看天色,爬上船,準備劃船去另一邊趕海。
另一邊海灘人跡罕至,今天潮水不錯,趕早一點過去,海灘上應該有比較多的新鮮海貨留下來。
葉雪衍劃著船,觀察著四周的情景。
海風和暢,灰藍的大海之上,橘色的朝霞在灰白的天空中慢慢移動。
遠處的海鳥時而在空中飛翔,時而俯衝向下,抓捕浮在海麵的魚。
正在葉雪衍看得入迷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嗷嗷幾聲喊叫。
他轉頭一看,海獺不知道什麽時候跟在後麵,隻和他的船隻隔著二三十米。
見他看過來,海獺遊得更快了,飛快靠近。
葉雪衍揮手趕它:“我要去趕海,你這家夥跟著幹嘛?你又上不了岸。”
海獺大聲:“嗷!”
這是在抗議了。
葉雪衍停下船等它:“你怎麽那麽喜歡湊熱鬧?”
海獺不再吭聲,反正一副賴定葉雪衍的樣子,遊到船邊,揚起腦袋看著他。
那圓溜溜的眼睛和胖乎乎的臉頰,別提多可愛。
葉雪衍隻好伸手,撈起海獺,把它撈到船上。
海獺在船上翻滾一圈,仰麵朝上,露出胖乎乎的肚皮。
葉雪衍接著劃船,載著海獺,往既定的目的地走去。
很快,他們趕到了目的地。
這片海灘兩邊都是山,比較偏僻,交通也不方便,要不是葉雪衍在這裏住了一段時間,根本沒辦法發現這片小小的海灘。
這片海灘有亂石,有細沙,還有紅樹林,都是一段段的。
葉雪衍從細沙那邊上岸。
細沙有點灰白色,觸感非常細膩,他光腳走在沙灘上,留下一個個腳印。
浪花湧到沙灘,拍擊著他的腳背,留下一堆泡泡,很快又退去。
被潮水帶來的魚蝦貝類卻不一定每次都能隨浪花退去。
葉雪衍低頭觀察沙灘,耐心尋找沙灘上遺留的海貨。
其中最多的就是螺貝,蛤、蚶、貽貝、扇貝、貓眼螺……什麽都有。
有些很肥大,有些小小的。
葉雪衍仔細辨別,大的撿起來丟進桶裏,小的不管它。
除了螺貝,還有不少魚,它們趕到沙灘覓食,運氣不好就擱淺在岸上,徒勞地張開嘴巴,等待下一個浪頭,找機會再回到海洋裏去。
也有可能再也等不到下一個浪頭,它們就這麽憋死在岸上,成為海鳥或是其他什麽動物的美餐。
葉雪衍要是看到魚,也會撿,不過要分辨一下是否還新鮮。
新鮮的話可以帶回去自己吃,不太新鮮的話,可以剁碎了拿去海底喂鰻魚,要是都臭了那就算了。
就在葉雪衍撿魚蝦撿得正上頭的時候,遠處海獺突然嗷嗷地叫了起來。
這家夥的後足退化成了鰭,沒辦法到岸上,隻能順著入海口的河流,遊到河道裏,遠遠看著葉雪衍。
聽到它叫喚,葉雪衍直起腰:“怎麽了??”
海獺嗷嗷叫著,揮動著前爪,示意葉雪衍過去。
“你那邊有魚?”葉雪衍提起桶,往它那邊走,“看見什麽了?”
海獺不會回答,隻浮在水麵上,伸長脖子,一個勁兒示意葉雪衍過去。
等葉雪衍靠近,它好奇地看葉雪衍的桶。
他在沙灘上找了那麽久,撿來的海貨已經裝了半桶,最上麵放著一大片被海水衝上來的海帶。
葉雪衍對上這家夥好奇的目光,拿開海帶給它看:“七條魚,三隻螃蟹,一大捧扇貝蛤蜊和其他海貝,還有一片海帶,要吃嗎?”
海獺不感興趣地移開了眼睛。
葉雪衍比較想知道這家夥找到了什麽。
可惜它聽不懂人話,葉雪衍隻能自己找。
站在原地細看。葉雪衍很快發現,波光粼粼的水麵下,有條受傷的大魚正靜靜地浮在水藻叢中。
魚大眼細齒,背鰭長在中間,跟腹鰭相對,魚背黃色,腹部銀白色——是海鰱。
葉雪衍立刻認出來了。
這種魚肉質鮮美新嫩,味道非常不錯,隻是不那麽常見,平時很少打到。
怪不得海獺要叫他過來。
葉雪衍放下桶,挽起褲腳,彎下腰,指指海獺,輕聲道:“你去那邊堵著,我來這邊抓。”
海獺這次看明白了葉雪衍的手勢,“嗷”地一聲,屁股一扭,興奮地往葉雪衍指的方向遊去了。
想要在這種開闊的水域抓魚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尤其這條魚還那麽大,少說也有七八十厘米。
一條健壯的魚殊死搏鬥,正麵硬剛的話,哪怕葉雪衍和海獺也會受傷。
一人一海獺分兩個方向堵著。
葉雪衍慢慢靠近海鰱,幾乎沒發出聲音。
海鰱不知道是受傷了,還是因為遊到了河裏,河水的鹽度溫度不對,總之它活力不是很足。
葉雪衍靠得那麽近,它也沒發現。
隻剩下半米的時候,葉雪衍瞄準了大海鰱,彎下腰往前一撲,兩隻手牢牢掐住海鰱兩側。
“嘩啦——”海鰱後知後覺地瘋狂掙紮起來,敦實的身子扭得極厲害。
葉雪衍手穩,核心也強大,掐住海鰱不放手,海鰱濺了他滿臉水,他也沒管。
等海鰱掙紮了一會,終於力氣不支,暫時不動了,葉雪衍掐著它往岸上帶。
等走到岸上,葉雪衍將海鰱丟到桶裏後,才有空抹了一下臉上的水珠,輕輕喘起氣來。
海獺跟在葉雪衍屁股後麵,啪嗒啪嗒也往岸上遊。
等葉雪衍上了岸,它停在水中,沒辦法再跟,便急得鼻子哼出了嚶嚶聲,前爪也開始拍擊水麵。
葉雪衍看這家夥跟得這麽緊,笑了:“放心,老規矩,你一半,我一半。”
海獺一臉饞意:“嗷嗷嗷!”
這是表示現在就想吃。
葉雪衍看它這樣,拿小刀出來,敲暈海鰱後,先放血,然後從背部下刀,直接一切為二,分成左右兩扇,並將其中一扇遞給海獺。
一方一扇,誰都不吃虧。
至於魚鰓內髒之類的,直接丟河裏就可以了。
過一會兒,會有別的覓食者過來吃掉這些美味的內髒。
魚收拾好了,正好時間也比較晚,葉雪衍不再趕海,提著今天的收獲往船那邊走。
昨天晚上有個養殖戶約他今天去給青蟹看病,他回家吃個早飯就差不多到時間了。
海獺叼著魚,一邊啃一邊跟在葉雪衍的船後麵。
葉雪衍見它遊得費勁,幹脆再次把它撈到船上來,劃船往自己家那邊趕,到了海洋牧場再放它下去。
早飯簡單吃一點就行。
先來一道清蒸海鰱,再炒一盤小酸菜——酸菜是儲秀紅給的,裏麵全是芥菜心、辣椒和蔥頭,酸香脆嫩,用豬油一炒,味道極香。
葉雪衍吃比較清淡的海鮮時,就喜歡配這麽一盤酸菜。
下飯。
今天天氣不怎麽好,早上還能看見朝陽,葉雪衍出門的時候,天已經陰了,還刮起了風。
天氣預報說這兩天有台風,台風還越來越強。
葉雪衍本來都已經出門了,見風這麽大,又回去加了一件外套。
早上,相關部門還給他發了兩條信息,提醒說台風將至,需要做好準備,不能再出海作業。
考慮到等一下可能會下雨,葉雪衍出門的時候特地開了車出去。
騎電動車方便是方便,萬一刮風下雨就很麻煩。
請葉雪衍出診的養殖戶也是青螺鎮的,不過在另外一個村,葉雪衍平時比較少跟這個村的人打交道。
地圖到村裏就不太好用了。
他到村裏的時候,養殖戶何萬海特地出來接他。
葉雪衍看著村裏那整整齊齊的三層小樓,對何萬海說道:“你們村發展得不錯啊。剛剛我開車過來,村外麵全都是連片的池塘,都養青蟹嗎?”
何萬海擺手:“那個沒有,也有養魚養蝦的。主要看人,有些人養這個養得不怎麽樣,養那個就養得特別好。”
葉雪衍:“也是。養水產也要看緣分”
做水產獸醫做久了,他也發現人跟動物之間確實有點玄學。
同樣一個人,同樣那麽努力,養鰻魚可能年年虧損,養青蟹就掙得盆滿缽滿。
兩人寒暄幾句,何萬海帶葉雪衍去他的池塘看:“這兩天不知道是不是天氣變化比較大,青蟹沒什麽活力。”
說到正事,葉雪衍也認真了起來:“我看看,能撈幾隻上來嗎?”
何萬海直接拿了抄網過來,遞給葉雪衍一個抄網,自己也拿了一個:“你隨便撈,底下都是我提前帶回來的病蟹。”
病蟹養得比較密集,隨便一抄網下去就能撈上半網。
葉雪衍撈了青蟹,提著網放到眼前看。
很快發現,好幾隻青蟹的背甲和大鼇上都有黃色斑點,邊上甚至分泌出了一點黃色的黏液。
他伸手摸了摸,又滑又腥,感覺不太妙。
征得何萬海同意後,葉雪衍剖開一隻青蟹檢查,發現它的腮裏麵有辣椒籽一樣的褐色顆粒。
很明顯的黃斑病。
何萬海緊張地看著葉雪衍:“葉大夫,怎麽樣,青蟹是生病了吧?”
“對。”葉雪衍對何萬海點頭,“黃斑病,你看它的鼇和腮,都是很明顯的黃斑病特征。”
何萬海接過去,對著天空,仔細看了起來。
葉雪衍給他指病蟹上的痕跡,又科普黃斑病的情況。
何萬海鬆了口氣:“找出病因了就好,這個好治嗎?還有其他問題嗎?”
葉雪衍:“應該沒有了。這個病也比較好治,等會你就調一下池塘的鹽度,消消毒,我給你開點生物製劑用一下。這個病可能是食餌變質和鹽度驟降導致的。”
對於一名成熟的水產獸醫而言,這是一個比較好解決的問題。
葉雪衍去車裏拿了藥下來,交代何萬海用法用量,讓他注意觀察,有問題隨時聯係自己。
何萬海高興地付了一百二十塊診金,送葉雪衍到車邊,一直在感謝他。
葉雪衍和他客套了好一會,才拿著他硬塞過來的醃蟹仔回去。
開車回去的途中,葉雪衍發現天色更黑了,台風也變大了,路兩邊的樹被吹得彎了腰,田裏的稻子也開始倒伏。
他的手機收到了相關部門發來的新信息,提醒廣大市民做好防禦。
葉雪衍的海洋牧場不用怕,就算是台風也不怎麽能影響到水麵下的設施。
灘塗上的泥螺和插著的網就比較麻煩了,十級以上的大風一定會把網跟竹竿都卷走。
好在這段時間他陸陸續續吃了不少泥螺,還給各路朋友都送了一些,底下剩的泥螺其實不太多。
葉雪衍怕麻煩,幹脆拿桶把大泥螺都撿回家了,竹竿和網子也拆掉。
租來的小船也需要推上岸停好,免得被大浪卷走。
葉雪衍幹脆趁這個時候回家拿了餌料,送到海底再喂一次鰻魚和鮑魚。
明天台風要是刮得厲害,他就不過來了。
因為擔心海獺,葉雪衍幹脆把這家夥一起帶回了家。
要是外麵風浪大,就讓它在家裏避一避,風浪不大的話,明天再讓它出去。
海獺雖然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但它很喜歡去葉雪衍家。
葉雪衍家總有外麵吃不到的美味食物。
葉雪衍勤勤懇懇地做著準備。
今天比較忙,晚飯他也是簡單做了一下,隨便弄了一鍋雜魚煲和紫菜蛋花湯。
這兩樣食物海獺都可以吃,隻是不能吃多。
葉雪衍分了它一小碗,讓它嚐個味道,自己端了另一份在餐桌前吃。
誰知道還沒吃幾口,葉雪衍感覺到圖鑒被觸動。
嗯?又有新圖鑒了?
他神色有些微妙,放下筷子把圖鑒召喚出來一看,隻見圖鑒上果然多了一頁——康吉鰻。
就是他養的這種鰻魚。
康吉鰻,輻鰭魚綱鰻鱺目下,康吉鰻科的一種,平時生活在海底,晝伏夜出……
他以為前幾天就會得到康吉鰻的圖鑒,沒想到拖到今天才顯現出來。
可能因為台風要來了,他今天花了比較多心思照料海洋牧場裏的康吉鰻,所以才得到了相關的傳承記憶?
葉雪衍沒辦法確定具體的原因。
不過得到了康吉鰻的圖鑒,對他來說是一件喜事,他以後養起康吉鰻來就簡單多了。
說不定他還能突破一下,實現人工育苗,以後野生鰻魚苗麵臨的壓力就沒那麽大。
葉雪衍想到這裏,認真把圖鑒上的內容過了一遍。
同時,他得到了幾種比較適合康吉鰻的餌料配方,打算等台風天過去就試試。
吃完晚飯,葉雪衍開著燈在客廳裏看書,他再次收到有關部門發來的信息。
台風預警已經從黃色變成了紅色,明天會有14到16級的大風。
他刷了一下社交媒體,發現航班、列車、客輪渡輪已全部停運,許多旅客滯留。
同時,他朋友圈裏的各大養殖戶也在加緊修建防風設施,保護自己的水產。
尤其梁居賢等生活在海上的疍家人,都在努力加固自己的漁排,免得被台風和大浪帶走。
這是今年第一個強台風,甚至是超強台風,各部門都在嚴陣以待。
葉雪衍看了,也跟著帶了點焦慮。
希望他海底的鮑魚、鰻魚和裙帶菜等沒事。
他玩了一會手機,安頓好客廳的海獺,洗完澡之後躺到**去了。
就在他戴著眼罩快要睡著的時候,他接到了謝醒的電話。
“主任?”葉雪衍哈欠打到一半,強行停住,“晚上好啊。”
謝醒的聲音依舊溫和而有磁性:“雪衍,晚上好,你看到今天的台風信息了嗎?”
今天台風的消息都刷一天了,他打開手機,信息裏麵一排都是各部門發來的提醒,不可能看不到。
葉雪衍意識到謝醒以這個作為開場白,肯定不隻是簡單地問一下,而是有關於台風的事找他,態度立刻變得嚴肅起來:“收到了。主任你這邊是有什麽事找我嗎?”
謝醒:“對。根據專家的預測,這次強台風中,降水和大風的極值可能在800毫米和55米每秒,情況比較嚴重。”
葉雪衍:“嗯嗯,我看到新聞了。”
謝醒的聲音很穩:“那你應該大概了解了,我長話短說,剛才上麵召集水利、電力、氣象、通訊、建築和防災救災總體規劃領域的相關專家到市區開會,討論抗擊此次台風災害的政策。”
葉雪衍連連點頭,表情有點茫然:“那——”
他不太明白這種大事跟他有什麽關係。雖然他也在組織裏,但他並不是領導級別的人物。
“鑒於龍在氣象和海事方麵的特殊作用,組織決定請你過來坐鎮,所以需要你連夜出一下差。”
謝醒的聲音微微帶著點歉意:“我過來接你,大概半小時後到,今天晚上需要麻煩你住在市裏,順利的話,明天下午送你回來。”
葉雪衍還是第一次聽見這個說法:“哦,好。出差沒問題。不過龍在這裏能起什麽作用呀?”
謝醒:“鎮守海域。”
謝醒:“現在來不及解釋,等會跟你說。”
聽他這麽說,葉雪衍隻好不再問。
結束通話後,葉雪衍連忙爬起來換衣服,並收拾行李。
他隻需要出個短差,帶兩套衣服和充電器就行。
家裏還有海獺。
葉雪衍打開冰箱,準備給它留足食物。
他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送它出去,把它一隻野生海獺關在家裏不太好,放出去的話,外麵風浪又太大了。
人在這種環境都有受傷的風險,更別說一隻海獺。
經過這麽長一段時間的相處,葉雪衍挺喜歡這家夥,想到大風大雨的天氣要送它去外麵,就不忍心。
他還沒決定好,門鈴先響了。
一打開門,映入葉雪衍眼簾的是穿著西裝的謝醒,可能從風雨中趕過來,哪怕有工作人員為他撐傘,他的頭發還是微微帶著水汽。
門打開的時候,他正偏頭和身邊的工作人員說什麽,路燈將他的皮膚映照得溫潤如玉。
看到葉雪衍,他點了點頭,繼續和工作人員說剩下的半截話。
葉雪衍沒想到打開門會看見這麽一幅情景,簡直像電影中的畫麵,不由怔了一下。
謝醒的話已經說完了,轉眸看向葉雪衍,溫聲道:“雪衍,今天要辛苦你了。不知道你這邊的牧場有沒有什麽需要照料的地方?我帶了觀今過來,今晚可以讓他住在附近。”
越觀今撐著傘從後麵探出頭來,笑著跟葉雪衍打了個招呼。
葉雪衍沒想到謝醒那麽細心,點了點頭,說道:“海洋牧場那邊我已經弄好了,就是海獺在我家,可能需要觀今看一下。”
越觀今說道:“沒問題,交給我吧。”
謝醒問:“行李收拾好了嗎?我們現在出發?”
葉雪衍:“好了,我去拿行李。”
葉雪衍回屋背了個背包出來。
越觀今原本計劃附近住,葉雪衍並不介意他住在自己家裏,便把鑰匙給了他。
加長轎車就停在外麵,開車的還是葉雪衍上次見過的那位司機,不過車換了一輛。
謝醒帶葉雪衍上車後,跟他說了幾句,繼續和身邊的工作人員處理公事。
他們沒避開葉雪衍,談的都是台風的事情,包括台風路徑,風暴潮和天文潮的影響,待命的應急拖輪情況,各種船舶動力設備、通訊設備、救生設備等——
他們在討論如何盡量保護人們的生命財產安全。
聽著聽著,葉雪衍睡著了。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身上裹著一張毯子,毯子上微微帶著謝醒的香氣。
他抱著毯子,往車窗外麵看。
車已經到市裏了,就停在萬扶搖家的酒店外麵——萬扶搖家的酒店是他們市,乃至全國最高端的酒店之一。
謝醒輕拍了他的肩一下,含笑:“睡懵了?”
“沒有沒有。”
葉雪衍跟著謝醒下了車,在工作人員的陪同下往酒店裏麵走,問道:“主任,我要做什麽?等一下我們要出海嗎?”
難道是依靠龍的能力,攪散台風眼?
這個他不會啊。
葉雪衍悄悄看謝醒一眼,感覺有點焦慮。
他得到了康吉鰻的圖鑒之後,龍形超過了一米,那也還是條小龍,都不如那天他吃的鰻魚大,去對抗台風之類的,實在有點為難龍。
謝醒笑了一下,打斷他的腦補:“不用。你就住在這裏,許願不要正麵碰上台風 。”
“啊?”葉雪衍沒聽明白,“這麽簡單嗎?許願就可以?”
謝醒攬了下他的肩,把他往頂樓的總統套房裏帶:“並不。你需要有很強烈的,不想碰上台風的情緒。等會工作人員會給你播放台風災害紀錄片。”
葉雪衍還是不太理解。
謝醒:“我陪你一起看。”
總統套房內包含著當代最強大的影音室。
葉雪衍坐在視野最好的位置,邊上就是謝醒。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忙了一整天,謝醒襯衫最上麵的那個扣子開了,露出他形狀優美的鎖骨。
葉雪衍以極大的意誌力,才勉強收回目光,不去看他的鎖骨和微微凸起的喉結。
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卻被體溫烘出來,一直往葉雪衍這邊飄,讓葉雪衍完全沒辦法忽視。
謝醒充滿磁性的聲音響起:“要開始了。”
“好。”葉雪衍耳朵一熱,專注地看向前方。
幕布上開始出現畫麵,正是這次台風的衛星雲圖。
有畫外音在解說:“這次台風的個頭比較大,台風眼很清晰,雲係厚實緊密,結構對稱性也好。現在中心附近的最大風力已經到了五十米每秒,還有繼續增強的趨勢。比起前年給我國帶來重大損失的台風‘帕克’,它要更為強大……”
葉雪衍之前不知道情況嚴重這個地步,現在聽到解說,他什麽心思都沒了,全部注意力都在台風上。
強台風及超強台風本來就是一種嚴重的災害,它還會帶來可怕的次生災害。
葉雪衍看著幕布上那些被掀翻的車船車,被淹沒的房子以及受傷的人類和動物,心裏沉甸甸的。
用不著勸說或者引導,他自然而然地生出了強烈的抗拒,由衷希望台風離人類遠一些,能在海上拐彎。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他這次的抗拒特別累。
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累,還有種心理上的疲倦,好像需要他花費極大的力氣去推動這種情緒。
葉雪衍的額頭漸漸滲出了汗水。
他轉頭,用手輕輕碰了謝醒一下,低聲問:“主任,你可以讓工作人員出去嗎?我感覺變為龍形會好一些。”
“很難受?”謝醒摸了他的額頭一下,摸到了上麵的冷汗,“還能堅持嗎?”
葉雪衍:“變回龍形可能會好一些。”
謝醒打手勢,讓工作人員出去,又問:“需要給你準備海水嗎?”
葉雪衍猶豫了一下:“不用,這樣就好。”
屏幕上的紀錄片一直播放著,葉雪衍也一直維持抗拒的心情。
謝醒前半夜陪葉雪衍一起看。
到了下半夜,各方麵的數據傳來,匯集到謝醒這裏。
謝醒為了不影響葉雪衍,戴上藍牙耳機,低聲在昏暗中處理工作。
葉雪衍關注那邊兩次,用尾巴勾了勾謝醒的手臂,說留他一個人在這裏就好,他自己看紀錄片也沒問題。
謝醒摸摸他的腦袋:“那辛苦你了,我就在外麵,有事隨時喊我。”
葉雪衍真心實意地說道:“我不辛苦,主任,你們比較辛苦。”
謝醒站起來:“雪衍你有事喊一聲,工作人員就在外麵。我處理完工作馬上回來。”
葉雪衍:“主任你放心,有事我會及時求助的。”
謝醒離開了。
葉雪衍接著看紀錄片。
熬夜看紀錄片,並且還要維持強烈的情緒其實很累,他強撐著,一刻也沒有走神。
看到後麵,他的腦子都快成漿糊了,亂七八糟的,幾乎完全無法思考,也就勉強記得,要一直許願台風不要靠近這邊。
這麽一直持續到早上八點多,葉雪衍中間維持不住龍形,又變回了人形。
謝醒走進來,拍著葉雪衍的肩膀說道:“辛苦,已經可以了。”
葉雪衍眨了眨滿是血絲的眼睛,問謝醒:“台風已經過去了嗎?”
謝醒:“台風眼偏了一下,確定會從旁邊的海域過去,不會正麵登入我市。”
葉雪衍長長噓了口氣:“那就太好了。”
謝醒目光溫暖:“預計最高風力從十六級降到了十二級,都是你的功勞。”
葉雪衍:“不,是大家的功勞。”
要不是那麽多人一起努力,做出了方案,給他看了紀錄片,他也不會有那麽強烈的願望。
謝醒笑了一下:“我讓他們送早餐過來,你吃完先休息一下,我送你回去。”
葉雪衍:“主任你也要休息一下。”
謝醒:“好,我就住在你下一層。有事可以隨時過來找我。”
葉雪衍進浴室洗漱。
工作人員貼心地在浴缸裏為他準備了海水。
他進去泡了一會,再放掉海水,換成普通的熱水泡著,總算慢慢恢複了精神。
就在他泡澡的時候,套房的門鈴被按響。
他穿上浴衣去開門,隻見穿著工作服的萬扶搖帶著人推著餐車出現在他麵前。
他啞然失笑:“怎麽是你?”
萬扶搖擠眼睛:“驚不驚喜?意不意外?知道功臣是你,我特地跟我爸說了一聲,帶著美食慰問一下你。”
葉雪衍抱臂:“什麽美食?”
萬扶搖報菜名:“佛跳牆,鬆露意麵,魚子刺身,燒鵝拚飯,超級舒芙蕾……”
葉雪衍:“你是怎麽做到中西合璧的?”
萬扶搖:“那倒也沒有那麽高端,主要看你愛吃什麽,讓廚房給你拿了一點。”
萬扶搖把菜擺出來。
葉雪衍實在太累了,都快累吐,沒什麽胃口,看在好友的麵子上,勉強吃了半盅佛跳牆和一點拚飯。
萬扶搖收好餐盤,讓他好好休息,下午再來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情緒維持得太久,葉雪衍感覺自己的腦袋隱隱作痛。
泡了個澡之後躺在**也沒有緩解。
好在他真的太累了,疼也沒影響他入睡。
他一口氣睡到下午一點,醒了之後打內線電話,先跟組織的人說了一聲,再請酒店的工作人員送飯上來。
組織這邊的人得到消息,專門帶了醫生過來看他。
葉雪衍雖然覺得有點誇張,不過還是乖乖地配合檢查。
確定沒有大礙之後,工作人員才鬆口氣,告訴他,主任處理善後事宜去了,馬上回來,請他在酒店稍等,到時候送他回去。
葉雪衍說道:“主任那麽忙,我自己回去也沒關係。”
工作人員溫柔道:“如果您不著急,務必稍等一下。主任吩咐過,他答應送你回去,不能失約。”
葉雪衍笑:“麻煩主任了。那我再等一等,辛苦大家。”
這次來送飯的還是萬扶搖。
他進門就關心地問道:“阿雪,你不舒服嗎?”
葉雪衍:“還好,怎麽了?”
萬扶搖把餐車上的炒菜端出來:“沒。剛剛安檢嚴格了許多,我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醫生朋友,來給你做檢查的吧? ”
葉雪衍:“就是常規檢查。我熬夜了,他們來看看,沒什麽問題。”
“沒大事就好。”萬扶搖放下菜,興奮地坐在他旁邊,“阿雪,我剛剛上網看了一下,大家全在誇你。”
葉雪衍:“?”
萬扶搖:“真的,我找給你看啊。”
萬扶搖一邊催促葉雪衍趕緊吃飯,一邊在網上搜相關博文。
好一會,他搜到了,將手機轉到葉雪衍這邊:“就是這個,你快看!”
葉雪衍看向他的手機,熱詞條下,大家確實大多在誇,不過沒誇他,而是誇台風:
-這個台風好優秀啊!假放了,大風沒來,我在家看了一天的電影,好爽!希望接下來的台風都能像這個台風看齊。
-我還以為來的會是16級超強台風,能繞過去真的太好了,上天保佑。
-看到各個部門忙了一天一夜,真的太辛苦了,幸好這次台風平安度過,祈禱.JPG 祈禱.JPG 祈禱.JPG
-台風過去了,雖然外麵還在刮風下雨,但感覺天氣一下就好起來了,人的心情也平靜了許多。
-我也感覺莫名平靜了許多,昨天一直很不安,怕會出什麽事,平安過去真是太好了。
-居然沒有下大雨,水庫這邊還提前放水為洪水做準備,沒有洪水,白折騰了一趟也很開心。
-誰懂我家的慶幸!!!作為養殖戶,我家從前天就開始提心吊膽了,台風沒來真是太太太棒了!
……
葉雪衍刷著一條條信息,盡管沒有任何一個字提到他,他的心情也變得愉快了起來。
萬扶搖在旁邊興奮道:“是吧,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地誇你,但所有的誇獎裏麵都有你一份功勞。”
葉雪衍將手機還給他:“台風還不一定是我弄走的……”
“就是你弄走的啊!”
萬扶搖壓低聲音:“我剛剛都聽說了,要不是你,這個台風肯定會正麵登陸我們市,到時候損失就大了。現在台風偏過去了,市裏,甚至省裏的領導班子都很高興,還有領導專門打電話給我爸,交代要好好照顧你。”
“那麽誇張?”
“對啊。要不是我跟你交情好,我爸都沒打算告訴我。反正你這次牛批大發了,立了大功。”
葉雪衍的眼睛彎起來。
葉雪衍一頓飯吃得極慢。
萬扶搖也無心工作,就在邊上陪著他,嘰嘰咕咕地說自己知道的事情。
謝醒回來的時候,他們還在聊。
不過一見到謝醒,萬扶搖就跟耗子見到貓一樣,連忙站起來,打了個招呼就溜走了。
葉雪衍哭笑不得。
雖然他也有點怕他們主任,但這個表現也太誇張了。
謝醒走到葉雪衍麵前,先伸手摸了下他的額頭:“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葉雪衍搖頭,感覺有點呼吸不暢,紅著臉說道:“還行。除了有點頭疼之外沒別的事情,休息一下就好。”
謝醒:“辛苦你了。”
葉雪衍:“大家都很辛苦,主任你也辛苦了。”
謝醒挪開手:“客氣話就不說了。謝謝你,你今天確實當得上一聲辛苦。因為台風沒有正麵登陸,你至少為國家避免了一百億直接和間接損失。”
一百億!
葉雪衍看著他眼裏的笑意,張大了嘴巴:“那麽多?!”
一百億是什麽概念?誰要有一百億身家,都可以成為市裏的首富了!
僅僅一夜,他就省出了這麽多錢?
多來幾次,他是不是還能省出半個國庫?
不,不,不,不能這麽想,還是不要來了,災難越少越好。
謝醒道:“是的。你不僅避免了經濟損失,還守衛了大家的人身安全,功勞特別大。等忙完這幾天,組織會為你請功。”
葉雪衍恍恍惚惚:“我感覺我也沒做什麽。”
謝醒笑:“龍的存在,本來就是一件功勞,不需要你再特地做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