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人會死。
萬秋第一次對死亡有概念, 是因為萬小花死了。
看起來和在熟睡一樣,隻是不會打鼾,不會翻身, 也不溫暖。
奶奶不會憤怒的揚起那隻滿是厚繭的手掌;不會再突然發病, 四處破壞;也不會對對著她指指點點的村民破口大罵。
躺在她清醒的時候會嫌棄肮髒的土地上,好像一切都變得毫不在乎了。
萬秋後來見過很多種死。
被車輪碾碎成血沫凝固在瀝青地麵上的癩蛤蟆;垃圾堆中腐爛發臭到隻剩下一副幹癟毛皮的老鼠;在路邊的幹枯的沒有綠葉的,張牙舞爪卻輕輕就能掰斷枝幹的樹木……
記得在臨近死亡的時候,他擁抱住自己, 蜷縮身體,不知道要麵對什麽, 卻在抵抗。
那一定是因為他想活吧?
太陽灼熱的甚至讓他不舒服, 可萬秋如此的喜歡陽光。
他不想死,不想這個世界上的一切, 都和他無關。
車走了。
萬秋佇立在原地,聽著車離開的聲音。
在空寂無聲的世界中,車的聲音仿佛和死亡前的記憶一樣。
萬秋有機會抓住寧巧珍的衣服的再請求她留下來,可萬秋做不到。
仿佛那天的雪夜一直束縛他的麻袋還套在他的身上,禁錮著,無法張開手腳。
唯一不一樣的隻是這一次他能看到媽媽離開的背影。
曾經媽媽也是這樣走的嗎?
踩在雪地裏,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從來沒有停頓過一下。
萬秋抬起頭,天氣越來越熱,有汗水從額角留下落入眼角, 又滑了下去。
萬秋大腦暈眩, 身體無法支撐, 跪在地麵上, 曬的滾燙的地麵上傳到他的雙腿的溫度, 灼傷了了骨肉。
被拋棄了,就會死嗎?
灼熱的太陽仿佛每一簇陽光中都夾雜著熱烈的火焰,順著他的皮膚鑽入他的體內,灼燒他的身體,煮沸他的內髒。
瘦弱幹枯的手指捂住了胸口,萬秋覺得心髒大概很快就會被烤熟。
意識已經有些模糊,虛脫的感覺讓他錯認為是死亡的前兆。
萬秋的耳邊,隱隱約約傳來了一道聲音。
是鞋子踩在地麵上的聲音。
咚咚咚——
很快。
萬秋努力眨了眨眼睛,想讓自己的意識清醒一點。
“萬秋!”焦急的,熟悉的,讓萬秋的大腦略微清醒的女聲。
有一雙微涼的手,捧起了他的臉頰,在他燥熱的皮膚上留下了一絲清涼。
那一絲清涼宛若在沙漠中深挖了沙土之後,在深深的沙坑之內找到了一絲絲微涼的水汽,哪怕隻有一點點,都是在沙漠中的對萬秋而言的希望。
“萬秋,萬秋,是媽媽。”
楊瀟雨的聲音,終於傳入了萬秋的耳中。
萬秋的目光逐漸聚焦,楊瀟雨焦急的神色出現在他的眼前。
“萬秋,媽媽來接你了。”萬秋渾身已經被曬的滾燙,失去了力道異常柔軟,瘦小的身體即便是楊瀟雨也能輕而易舉的抱在懷中,“別怕,萬秋,媽媽帶你回家,媽媽不會拋棄你。”
微微側過眼神,看到楊瀟雨的栗色的長卷發的發絲,讓萬秋想到了電視廣告裏的海浪,灼熱的心髒好像被海水的冰涼澆灌,不再像剛才那般炙烤般的疼痛。
萬秋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他還有一個媽媽。
新的媽媽。
萬秋伸出手,抱住了楊瀟雨。
“媽媽。”依賴一般的,萬秋蹭著楊瀟雨的發絲。
是香味,是他喜歡的氣味。
他沒有被拋棄。
他還擁有一個還沒有拋棄他的人。
萬秋信任了楊瀟雨,和曾經信任寧巧珍一樣。
萬秋昏迷了。
萬秋在做夢,紛亂的記憶碎片努力的在夢中拚湊成一個一個陌生的單詞。
一段很奇怪的記憶浮現在腦海深處,記不清楚,好像是文字,萬秋能理解,可是不太能讀懂。
但是,這些亂七八糟的讀不懂的文字,讓萬秋突然發現被寧巧珍拋棄,是一定會發生的事情。
很早之前他就已經知道的,卻被忘記了的事。
在這件注定的事情之後,萬秋會回到楊瀟雨媽媽的身邊,然後過上……
過上什麽樣的日子呢?
萬秋讀不懂,那些字模模糊糊的,萬秋有些不認識,有些連成句他也不理解。
他的語文成績一直不好,讀不懂這麽多的文字和長句。
隻能隱隱約約理解。
他好像要回到親生爸爸媽媽的身邊,然後會……會欺負某個人。
欺負誰呢?
他會欺負人,可是還會被欺負回來,而且他還會死。
楚萬秋被逐出楚家,被楚家夫妻放棄,自生自滅,會被報複致死。
這句話的詞匯很陌生,萬秋卻好像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他會被爸爸媽媽放棄,然後會死。
為什麽他會被放棄?放棄是拋棄嗎?
也和媽媽一樣,沒有任何理由的就突然拋棄他嗎?
現在的爸爸媽媽,也會拋棄他嗎?
不想被拋棄。
要怎麽樣才不會被拋棄呢?
不欺負人嗎?
什麽是欺負呢?
他欺負了誰?
在混沌的腦海中始終徘徊著一個揮之不去的名字——楚憶歸。
萬秋驟然睜開雙眼。
眼前是雪白的世界,空氣中有很奇怪的味道,萬秋聞過,是消毒水的味道。
有不屬於白色的顏色,萬秋微微側過頭,看到了在腦海中的名字的主人,楚憶歸。
楚憶歸身著白色的短袖上衣很寬鬆,身體卻並不瘦弱,頭發微長,很隨意的垂落,鬆散的遮擋那雙很好看的眼睛,在白色的牆麵襯托下,他好像要更好看了。
“醒了嗎?”楚憶歸的眼睛,看向了睜開雙眼的萬秋。
“楚憶歸。”這個名字,在記憶中不斷的徘徊,萬秋叫出口的時候卻覺得很陌生。
“身體感覺還好嗎?”楚憶歸放下手中的一本厚重的書本,對著萬秋微笑。
萬秋點點頭,茫然之間,那些令他苦惱的回憶似乎都因為楚憶歸的聲音,逐漸的回退到記憶深處。
萬秋偏過頭看到了自己正在掛水,在床頭還有著陌生的‘電視’,雪白的病床柔軟、舒適,被褥有洗衣液的香氣。
是醫院。
“我沒有錢。”萬秋說道。
“爸爸媽媽有錢。”楚憶歸坐在萬秋的床邊,低頭看萬秋,握住了萬秋的手,“不用你付錢的,哥哥。”
“哥哥?”萬秋茫然的重複了這一句陌生的稱呼。
“你的爸爸媽媽,也是我的爸爸媽媽,你比我大幾個月,所以你是哥哥。”楚憶歸的聲音很慢,在說一句之後都會停頓一下便於萬秋理解。
兄弟。
萬秋突然明白了什麽,他和楚憶歸成為了兄弟。
記憶中的一切都在變為現實。
“你是我弟弟?”萬秋從來沒想過,除了爸爸媽媽之外還能有其他的家人。
比起疑惑和恐懼,更多的是居然還能擁有更親密的聯係的新奇和微妙的喜悅。
“對。”楚憶歸應道。
“不是朋友了嗎?”萬秋不舍這樣的關係。
“我們是朋友,也是兄弟。”楚憶歸的手指扣在了萬秋細弱的手指中,“我們比其他人要更親密。”
萬秋的腦袋轉不過來。
他和楚憶歸更親密,並且會欺負楚憶歸。
欺負和親密,是什麽關係?
“她走了,你還記得嗎?”楚憶歸問道,直接戳破了萬秋沒有完全藏起來的記憶。
萬秋呆呆的看著楚憶歸,連萬秋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走了’這兩個字,蓄成了水珠,任性的從萬秋眼角落下。
楚憶歸安靜的看著萬秋,伸出另一隻手去觸碰萬秋的眼角之下,將水珠收入到手中。
那水珠仿佛連成線的水流,濕潤了幹涸的沙灘,在楚憶歸的指縫中留下一片小小的水窪。
時間在一點點過去。
“不要再哭了。”而楚憶歸的聲音,才終於響起,“不能哭的太多。”
聽話的萬秋,真的努力的眨了眨眼睛,讓酸澀被努力壓抑下去。
“你現在有了新的家,新的媽媽。”
柔軟的、溫和的、緩慢的。
楚憶歸的聲音,在一點一點的在萬秋的記憶中,塑造出了一個簡陋的,模糊的影子。
“你不用再傷心了。”楚憶歸的話,聽上去並不像是在勸慰,而是指引。
萬秋會聽從所有的人的話,更何況楚憶歸說,他們很親密。
“你有了一個新的媽媽,和她說說話,不要哭。”
楚憶歸平靜的眼睛,宛若沉石,在這目光之下仿佛被壓製了萬秋的眼淚,將所有的眼淚都潛藏在了這一塊沉石之下。
萬秋看著,看著。
他似乎理解了楚憶歸的話,又似乎並不理解。
直到門被打開了,腳步聲由遠及近,而楚憶歸鬆開了握住萬秋的手,從萬秋的床邊站起身來,將被水珠濕潤了的指尖,收到了背後。
“萬秋,萬秋,寶貝醒了嗎?”楊瀟雨在看到清醒的萬秋,眼中全都是驚喜,然而驚喜之後,卻更為擔憂。
“媽媽。”萬秋柔軟的,稚嫩的少年音,帶著不易察覺的信賴和依賴。
他的媽媽。
萬秋想到那個一定會發生的奇怪的文字。
他的最漂亮的媽媽,也一定會拋棄他。
但是萬秋還記得,媽媽說“不會拋棄他”。
不一樣的兩個認知,萬秋判斷不來。
“對不起。”楊瀟雨頭頂著萬秋的額頭,望進那一雙遺傳著自己的漂亮的眼睛。
總是澄澈的眼睛中,依舊沒有被烏雲侵擾,可卻好像更加的空洞了,虛無的仿佛一片空白的世界,即便用世界上最頑固的油彩都難以在這一份純白上留下色彩。
“對不起,寶貝,對不起。”楊瀟雨知道,他們做了什麽。
他們強行撕扯了萬秋的依賴,現在萬秋定然會比他們所看到的,還要鮮血淋漓。
“媽媽。”萬秋記得要和楊瀟雨說話,要不哭,“我沒有家了。”
被拋棄了三次的萬秋,第三次沒有家了。
那昏暗的老舊小區的租房,空氣中經常會有的淡淡的酒氣、寧巧珍的化妝品的味道、肥皂的味道,破舊的木質家具,狹窄的小臥室,獨屬於他的單人床。
這些都是充斥著幸福的,萬秋喜愛的東西。
他再也進不去那個他總是能回去的地方。
爸爸拋棄了媽媽。
媽媽拋棄了他。
在下午陽光照耀進來後美的不可方物的租屋,終於破碎在了萬秋的記憶中。
一旦回想起來,寧巧珍決絕的,拋棄他的影子就會占據他的視野,冰凍他的血液,讓疼痛順著血管,凝結他的生命。
“寶貝,你有家。”楊瀟雨將萬秋一直低著的頭抬起來,認認真真的凝視萬秋的眼睛,“你有家,媽媽的家,就是你的家,爸爸媽媽一起帶你回家。”
萬秋沒有任何懷疑,他知道他即將擁有一個新的家。
“爸爸媽媽會一直愛你。”楊瀟雨竭盡全力的,想要重新喚起萬秋的依賴和期望。
萬秋在看著楊瀟雨。
萬秋隻能分辨感情,卻不知道什麽是真假。
楊瀟雨親吻了萬秋的額頭,萬秋閉上了眼睛。
——你有一個新的媽媽。
楚憶歸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在他不知道怎麽做的時候,他的朋友、兄弟,給了他一個方向。
“恩。”萬秋應道。
“萬秋寶貝,臉上還疼嗎?”楊瀟雨心疼的撫摸著萬秋淤青的臉龐,依舊有些青,可已經好了很多。
“不疼。”萬秋說道。
“那餓不餓呢?”楊瀟雨問道。
“餓。”萬秋如實的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萬秋得到了一碗粥。
小小的一碗,這個粥很漂亮,裝著粥的盤子也很漂亮,萬秋想去拿那個漂亮精致的小勺子。
“讓媽媽喂我們萬秋寶貝好不好?”雖然嘴上說著是詢問的話,可楊瀟雨已經將勺子抵在了萬秋的嘴邊。
萬秋乖巧的張嘴,抿著勺子讓楊瀟雨抽出去,入口鮮香的粥瞬間勾起了萬秋的食欲。
“瀟雨,萬秋已經十四歲了。”楚建樹見到楊瀟雨一勺一勺的喂萬秋,忍不住提醒道。
“有什麽關係,反正是我的孩子。”楊瀟雨別說是喂這一次了,她頓頓都想喂,多吃點,讓她家萬秋寶貝長胖,這麽精致的五官,一定會越來越好看。
萬秋眨了眨眼睛,也明白了楊瀟雨是在誇他。
楊瀟雨看著萬秋乖乖的吃著粥,真的覺得可愛極了,那雙眼睛裏明明承裝十四歲的靈魂,卻更稚嫩純粹。
“萬秋。”將最後一口粥送入萬秋的口中,楊瀟雨有些擔憂的握著碗和勺子,曾經的拒絕還曆曆在目,“你真的願意和媽媽回家嗎?”
“恩。”萬秋應。
楊瀟雨的眼睛亮了起來,因為被拒絕了太多次了,讓她有些不安的再次問道:“真的嗎?”
萬秋卻是比楊瀟雨要更加希冀:“我跟媽媽回家。”
楊瀟雨狠狠的抱住了萬秋。
萬秋回抱楊瀟雨時,有些硬的長卷發在手指之中糾纏。
那些文字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個媽媽了。
對萬秋來說,‘媽媽’是與眾不同的詞匯,是他生命中的最特殊的人。
可是現在有些不一樣。
他有了一個也很特殊的人。
他的兄弟,他的朋友,他欺負的人,會讓他被拋棄的人。
萬秋轉過眼神,看向一旁的楚憶歸。
那是一個,特殊的人。
——
萬秋做了一個全身的身體檢查。
在寧巧珍拋棄他的條件下,萬秋沒有再拒絕脫掉衣服。
渾身上下的傷痕,楚建樹和楊瀟雨一個都沒有錯過。
萬秋也進行了檢查和測試。
得出的是萬秋並沒有病理性的智力低下,這很奇怪,可萬秋表現出的明顯異常於正常人的表現,醫生認為也許更應該去看心理科。
在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楊瀟雨和楚建樹的臉色更差了。
什麽樣的狀況會引發心理問題,答案顯而易見。
好在未來加以引導和矯正,還有希望。
萬秋全身上下有多處受傷過的痕跡,也能看出來未曾經過完善的治療,但是因為年紀小生命力旺盛似乎恢複的也沒有太差。
楊瀟雨要求給萬秋除疤,將過去的生活在萬秋身上留下的大大小小的印記全部消除。
萬秋身體狀況居然還好,除了嚴重營養不良之外,各方各麵沒有太大的問題。
按照醫生的話來說天生就應該是個生命力旺盛的。
萬秋很快就出院了,他需要的是營養,不是住院。
“哥哥。”楚憶歸和萬秋並排坐在醫院的休息椅上,楚憶歸主動說道,“累嗎?”
萬秋搖搖頭。
“你還有兩個哥哥,也是兄弟。”
兄弟。
萬秋思索了一下數量,說:“媽媽生了四個孩子?”
“不是的,媽媽生了三個孩子。”楚憶歸握住萬秋的手,在身邊沒人的時候,他會這麽做,“我不是媽媽生的孩子。”
萬秋很快理解了這句話。
萬秋點點頭。
然而楚憶歸卻偏過頭,視線和萬秋齊平:“哥哥就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嗎?”
萬秋反應了很久,才說:“我也不是媽媽的孩子。”
楚憶歸一愣,反應過來萬秋的邏輯。
大概有了這樣一段‘養子’經曆的萬秋,和正常人的觀念本身就不一樣。
對萬秋來說,大概養子和親子毫無區別,如果寧巧珍不主動拋棄萬秋,萬秋也會將寧巧珍當做親生母親來對待一樣。
楚憶歸垂眸,又再次抬眼,眼中有著笑意:“哥哥真厲害。”
萬秋不知道楚憶歸為什麽說他厲害,但是既然楚憶歸說了,那他或許就是很厲害。
楚憶歸和萬秋十指交錯:“雖然還有別的哥哥,但是我們不一樣,哥哥,我和你是不一樣的,我們更親密。”
萬秋低著頭,看著自己和楚憶歸在一起的手,看上去一個修長好看,一個細弱醜陋,一點都不配。
但是卻糾纏在一起,萬秋覺得這大概就是親密。
“恩,我們更親密。”萬秋無條件相信了楚憶歸說的話。
楚憶歸笑了,萬秋看著,不覺得那是‘高興’。
萬秋始終不知道,為什麽楚憶歸和普通人不一樣,他總是在‘不高興’。
醫生的門被打開的時候,萬秋感覺到握著自己的手抽離了。
還沒來得及去看楚憶歸,突然被一個帶著好聞的香氣的懷抱抱住了。
看著那漂亮的栗色卷發,萬秋伸手握住,抓住了媽媽。
“萬秋寶貝,我們回家。”楊瀟雨擁抱著萬秋,擁抱著這個失去了又重新回到她懷裏的孩子。
萬秋看不到楊瀟雨的臉,因此有些手足無措,他抬起頭去看的楚建樹。
然而一隻厚實溫熱的手掌重新按住了他的腦袋,很輕柔的撫摸了好幾下,萬秋眨了眨眼睛,感覺自己好像被溫度包裹了。
奇怪的感覺。
“媽媽抱著你上車好不好?”楊瀟雨抱著萬秋的肩膀問道。
楚建樹眉頭一挑:“瀟雨,別鬧,萬秋怎麽說也是個十四歲的大孩子了。”
“這看上去也沒有十四歲啊,還不到憶歸的肩膀。”楊瀟雨說。
楚建樹也看了一下已經站起身的楚憶歸,的確無論是身高體型萬秋都無法和的楚憶歸對比。
“來,讓媽媽抱抱?”楊瀟雨站起身,張開手對著萬秋做出了一個真的要抱抱的手勢。
“萬秋也會害羞的。”楚建樹對自己妻子想一出是一出的想法感到無奈。
楊瀟雨卻很坦然的說道:“萬秋不懂。”
楚建樹頓時哽住。
萬秋站起身的時候,空氣突然靜默。
萬秋在看著楊瀟雨。
楊瀟雨雖然嘴角掛著笑容,看上去很輕鬆,可萬秋卻察覺到了她的緊張和期待。
萬秋向前一步,張開雙手環住了楊瀟雨的肩膀,用自己細弱的手臂擁抱了楊瀟雨。
這一個抱抱,對萬秋來說就已經是他所知道的抱抱的極限了。
然而楊瀟雨卻突然拖住了萬秋的腿,直接將萬秋抱了起來。
萬秋在離開地麵的時候,本能的用雙手更加擁緊了楊瀟雨,瞪圓了眼睛。
“……好輕。”楊瀟雨也有些震驚,懷中的孩子輕到不可思議,嘴角下意識的下撇,然而又很快收拾了複雜的情緒重新上揚,“走啦走啦,媽媽抱你坐電梯下樓啦。”
楚建樹和楚憶歸對視了一眼,同時看向萬秋。
而萬秋現在完全處於一種不理解現狀的宕機狀態。
他被抱起來了。
騰空在半空中。
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媽媽的身上。
這是在萬秋的世界裏,第一次發生的事情。
他居然可以被抱起來嗎?
萬秋記得這個動作,隻在街上的時候,看到有這樣抱著小嬰兒的媽媽。
在電梯裏的其他人看到了他們這一對奇怪的母子組合,眼中都是帶著笑意。
萬秋雙手緊緊的摟著楊瀟雨的脖頸,愣愣的。
其他人看到他們的人,都會有些許的‘高興’,露出笑容。
萬秋隱約察覺這樣的在大庭廣眾之下的抱起來,也許是一件奇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