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萬秋拘謹的坐在車內，異常乖巧。
他沒有坐過這樣的車，車很幹淨漂亮，不是印象中的汽油味，有淡淡的煙味，比爸爸身上的煙味好聞。
萬秋看了看駕駛座的男人，男人明明沒有看他，卻仿佛感覺到了他的視線，放低聲音柔和的安慰：“別擔心，醫院不遠，很快就到。”
萬秋不自覺的再次用手打算去捂住傷口，以免血液流下來，沾染了車座。
“別碰。”男人卻阻止了他，“你的手髒。”
萬秋看到自己混合著血液和灰塵的手心，很不知所措。
萬秋被帶到了醫院，光鮮亮麗的醫院大廳比他見過的最漂亮的建築物學校還要亮堂，萬秋被男人拉著，乖巧跟隨，直到看到了白色長褂的中年醫生。
醫生給萬秋觀察傷口時打算剪掉他的衣服，萬秋卻說：“可以不剪嗎？我可以把袖子挽起來。”
“會碰到傷口。”醫生提醒道。
“沒關係。”萬秋就要挽起袖子。
“一件衣服而已，沒了就沒了。”男人出聲阻止萬秋的行為。
萬秋抿唇，並不希望這一件很耐穿的衣服被剪掉，也是媽媽給他買的一件珍貴的衣服，抬眸去看了一眼男人。
男人在被萬秋看了這一眼的時候，突然間有種在被仔細觀察的怪異感，這個孩子的眼神莫名的讓他有些悚然。
“我知道了。”萬秋同意了，可這樣的不情願的妥協卻讓男人很不舒服。
男人皺眉，不知為何妥協了：“我知道了，我幫你，忍著點疼。”
男人無奈的站在萬秋的麵前，彎下腰，小心挽起袖子的過程中，布料和傷口似乎有所粘連，略有撕扯感。
男人觀察萬秋的表情，卻發現他沒有任何忍耐之色，似乎真的對衣物摩擦傷口的疼痛沒有任何觸動。
然而完全露出的胳膊卻讓在場的男人和醫生震驚了，在細瘦稚嫩的手臂上，居然有數道淤青紅腫，甚至有不少已經結痂的傷口。
“你被打了？”對各種傷痕都非常清楚的醫生突然惡狠狠的瞪了在萬秋身後的男人，思索著要不要報警。
“不是的，我沒有被打。”萬秋卻突然說道。
“你這不是被打的……”
“我沒有被打。”萬秋非常堅決的表達了立場，醫生遲疑了一下。
“抱歉醫生，先處理一下傷口。”男人看著萬秋手臂的痕跡，眼神萬分複雜，突然轉身出門。
醫生見到男人離開，又認真的問萬秋：“你不要怕，如果你被打了就直接告訴我，我會幫你報警。”
萬秋卻隻是搖頭。
醫生皺眉，有些無能為力。
離開的男人再回來的時候，帶進來了一個人。
萬秋回頭看了一眼對方，卻被那男人帶來的人無端的吸引了注意力。
那人比男人略矮，但是氣勢上卻高出了男人很多的人，是個中年男性，穿著簡單的夏裝，發絲一絲不苟，樣貌極其俊朗，身材修長挺拔，看上去有幾分儒雅之色。
中年男性進來之後就一直看著萬秋，萬秋抬眸也去觀察中年男性的神色，對方的眼神複雜，摻雜著很多萬秋無法理解的情緒。
“您是……”醫生在看到中年男性的時候，先是遲疑，後是驚訝，“楚先生？您？”
“你認真處理傷口。”楚建樹看到萬秋手臂上的傷口，神色微黯，隱晦不發。
“啊，是。”醫生很不理解，卻依稀察覺到可能麵前的孩子和楚先生有什麽關係，因此在麵對萬秋的時候比之前更柔和了，“別怕，雖然有點疼，殺菌消毒是這樣的，忍一忍。”
萬秋點點頭，醫生的動作很輕柔。
楚建樹凝視著萬秋的側臉，萬秋看著傷口，傷口略顯猙獰，可萬秋似乎對疼痛沒有太大的感知，神色平靜，身體沒有任何對疼痛應有的反應，眼神平和。
有些怪異。
萬秋的傷口已經被雪白的紗布包紮好，手上的傷口重新上過藥水。
“雖然目前看來沒什麽問題，以防萬一還是拍個片子看看有沒有影響到骨頭。”醫生在電腦上進行操作。
“醫生，請給這個孩子開個抽血檢查。”楚建樹說道。
“抽血？”醫生有些不解，但是楚先生說什麽他怎麽開就行，“好，我知道了。”
萬秋看著醫生，醫生在電腦上操作了什麽，打了單子給男人。
男人拿走了單子，萬秋連單子上的內容都看不到。
萬秋一直和男人在走，拍片子，抽血，讓做什麽就做什麽，沒有任何反抗，隻是偶爾會回頭看一眼‘楚先生’。
楚先生的眼神很奇怪，不像是要對他要求什麽，也不像是有話要說。
萬秋不知道怎麽判斷，保持著沉默也沒有開口。
和楚先生並排坐著等片子的時候，萬秋低著頭，始終看著自己的雙腿，安靜的宛若不存在一般。
沒想到卻是一直在他身邊的楚先生在首先打破了寂靜：“疼嗎？”
萬秋看了一眼周圍，目前隻有他們兩個，確定是在和自己說話後，他才回道：“不疼。”
“車禍的時候害怕嗎？”楚建樹又問道。
“有點驚訝。”是驚訝不是害怕，萬秋回道。
沉默再一次襲來。
萬秋對身邊的男人沒有什麽好奇，隻是對對方故意和自己說話的行為很疑惑。
為什麽要和他說話？
萬秋想不明白。
萬秋跟著楚先生的時候，看到在醫生診室排了很長的隊伍，他們卻直接去了最前麵。
“萬幸沒有傷到骨頭。”醫生首先接待了他們，在看了片子之後說道，“這孩子挺能忍的，皮肉傷的還是挺重的。”
“謝謝醫生。”楚先生說道。
“哎，沒有沒有。”醫生顯然有些受寵若驚。
可以走了嗎？
萬秋心中疑惑，抬眼去看楚先生的臉色，他很清楚的認識到目前真正說話有用的應該是這個人，然而很可惜，他沒有得到楚先生的任何要求。
萬秋再次見到肇事司機，是在醫院大廳。
司機麵如土色，身旁站著高大的黃發男人，瑟縮的仿佛被惡棍架著走的小雞仔。
“我們商量一下，私了吧。”司機一看到萬秋，立刻焦急提議，“你叫你爸媽來，我出點錢。”
兩個高大的男人對視一眼，而楚先生則是半彎下腰來配合萬秋有些矮的身高，將他的手機給萬秋：“給你家長打個電話，讓他們過來。”
萬秋拿著手機，看到了楚先生手機上的壁紙，是一張照片，一家五口人，全家的顏值都很高，女主人更是美的宛若明星。
看上去是年輕時候的照片，女人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一家人都沒什麽笑容。
沒來得細看，萬秋按了電話號碼。
楚建樹伸手，幫萬秋按了撥通，甚至順手按下了免提鍵。
“誰啊？”迷蒙的還帶著睡意的女人的聲音傳來，帶著很明顯的被吵醒的不悅。
萬秋遲疑了一下，抱著手機：“媽媽，是我。”
“你神經病啊？你從哪兒給我打電話？”女人一聽到萬秋的聲音瞬間就變得不耐煩且尖銳，態度顯而易見的惡劣。
“我在醫院，出了車禍，有好心人幫我。”萬秋簡單的描述了一下現狀。
“什麽意思？這是要我去付錢？”女人瞬間拔高了音量，“你這個賠錢貨、倒黴催的……”
連續的幾句咒罵讓楚建樹的臉色不太好，本身儒雅俊秀的臉上凝結上一層陰氣。
萬秋對一些難聽的詞匯充耳不聞，沒有任何表情變化，隻是說道：“不是媽媽，是司機讓我找你，他說，私了，給錢。”
“給錢？”似乎是聽到了錢，女人的聲線多了幾分清醒，明顯來了興致，“行啊，你在哪個醫院，我馬上過去。”
過於強烈的反差，一直在一旁聽著的兩個高大的男人忍不住膽戰心驚的瞥了一眼楚建樹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