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日光正盛,天色清朗,深冬的嚴寒被驅散了不少,風裏是幹燥溫暖的氣息。公交車上稀稀落落的,並不擁擠,末排臨窗的位置上,她的思緒隨著車走走停停。
車身往前頓了頓,停在站台邊。
人群往車門方向聚集,人群之外隻剩下兩個拉扯的身影,一條長圍巾纏繞在脖頸間。
“你快點呀,都上車了。”
女孩伸手想扯開圍巾,卻被男孩一把按下,又緊了緊圍巾,霎時便動彈不得:“急什麽,反正也沒座了。”
“有座都被你整沒了!”
男孩貼在女孩耳邊低聲說了句,換來幾聲嗔笑,幾下捶打。
宋菩菩隔著窗,看得饒有興致,嘴邊也被感染了幾分笑意。
小情侶依偎著上了車,穿過人群,在宋菩菩附近站定。
“坐麽?”往裏挪了挪,手指點了點身旁的位置。
“坐。”
“不坐。”
宋菩菩嗤笑了聲。
男孩吃了女友一記肘擊,捂著肚子搶先開口:“不坐不坐,她陪我站會。”
她點頭,挪開視線,耳朵裏卻還是他們的聲音。
“幹嘛不讓我坐?”
男孩抬手抓住橫杆,一把將女孩攬進懷裏:“陪我站會啊,我自己站著你得心疼了。”
“心不心疼,你心裏沒點ABCD?”
如此抱怨,可她還是箍緊環在他腰上的手。
低聲打鬧還在繼續,聲音入了耳,化成更悠遠的思緒,而盡頭是一道身影。
肆意的年紀,發著光,讓人不由得想靠近。
也真的近了些。
“謝謝你。”
“又不是為了你。”
“沈陸一,你摸摸鼻子。”
“幹嘛。”
“說謊的小孩鼻子會變長。”
“幼稚。”
心裏藏了個寶貝,怕人窺見一絲一毫,隻能放在心底發著酵,情緒都是酸甜的。她壓了壓自己的嘴角,最近笑得太頻繁。
大衣的口袋裏傳來震動。
是秦潼。
“噗噗,看群沒有?”
“沒,我開了免打擾。”她低頭從包裏翻找出耳機。
“休假延長了!”
“挺好的啊,”她點開群聊,眾人討論得熱火朝天,原來是旅遊團建。
“你去不去?”
“我嗎?”宋菩菩略微思索,“不了吧,怪尷尬的。”
殺青宴後回程的那天,她和馮子眷身邊像是有了無形的屏障,彼此疏離,其他人也下意識不把她們往一起湊。想到和馮子眷同行,便興致寥寥。
“那跟我去D市?”秦潼早有預料,“我去給老張探班。”
秦潼的男友張珩是個演員,徘徊在二三線,卻也是戲約不斷。天南地北的各自忙碌,秦潼每每開著航旅縱橫的航線圖,自嘲和張珩的交集全在海拔八千米的高空上。
“不當電燈泡。”她一口回絕。
“怎麽會,”秦潼無奈,“他一場戲從早到晚,哪有空搭理我,睡覺的時候能見上一麵就差不多了。”
“所以我白天陪你,晚上還得獨守空閨?”
“你不想獨守空閨,也不是不行啊。”秦潼拉長了聲調,意味悠長。
“嗯?”
“備了個帥哥在組裏等你。”
“劇組夫妻?”宋菩菩沒當回事,“這是把我往坑裏推呢。”
“長期發展也不是不行啊,質量可好。”
“不要。”
“真不要?”
“真不要。”信誓旦旦的口氣。
“給你三秒反悔。”
“反悔是小狗。”
“嘖,可惜了。”秦潼故意停頓了片刻。
“男主可是沈陸一啊。”
原來獵人早早下了套,一點點引著她往陷阱邊走,指著裏麵的食物問她跳不跳。
宋菩菩輕碰了碰身邊的女孩,示意自己要下車。女孩往回收了收腿,宋菩菩貼著前排座椅跨出座位,匆匆下了車。
喧囂聲此起彼伏,路人擦撞過她的肩膀,力道卻不及他的名字在腦海裏回響撞擊。
“去不去啊?”秦潼笑得不懷好意。
“......”她呼了口氣,“汪。”
電話另一頭的人放聲大笑,笑得她耳根都燒了起來。
幸虧下了車,真丟臉。
***
D市仿佛得了造物主的恩賜,四季如春,沒有盛夏的酷暑難耐,也沒有寒冬的蕭瑟淩冽。
宋菩菩除掉身上厚重的外套,巨大的溫差讓她背上起了一整片疙瘩,又蔓延到身體各處。
說不清道不明的雀躍,像是有人在心頭跳著舞,每一個步伐都成了心跳的催化劑。秦潼也是,將見情郎的滿心歡喜,眉梢眼角都藏不住。
兩人從機場一路驅車,下榻在劇組入住的酒店。
宋菩菩向前台要了個大床房。房間不算寬敞,住下一個人卻也綽綽有餘。
棕褐色的陳設和繁複花紋的地毯,透露出一股濃重的年代感,宋菩菩蹙了蹙眉,卻也無可奈何。附近並不算繁華,能容納下劇組這麽多人的酒店更是不好找。
她歎了口氣,把行李箱攤在靠裏的過道上。
秦潼好奇地從身後探過頭來。
“傻站著不動做什麽?”
“沒什麽。”她蹲在箱子邊,翻找著什麽。秦潼瞥了眼,便轉身去衛生間補妝。
等她再出來時,腳步一滯。
逆光的背影,窈窕而立。
纖細的掛脖圈在修長的脖頸上,柔韌的弧度延伸到平滑的肩上,後背隱隱現出凹陷的峽穀。
秦潼少見這樣的宋菩菩。工作時候的她,都是隨意的打扮,襯衫T恤搭配牛仔褲,或長或短,總是以輕便為主。
“這麽隆重?”秦潼把下巴抵在她肩上,尖尖的頜骨頂得肩窩有些疼,“某些人的魅力還真大。”
“別胡說。”她聳了聳肩挪開肩上的重量。
被戳穿了。
像年少時的心事,每一次出現都從頭到尾做足了準備,最好的、毫不費力的樣子,可手心裏微微的汗濕卻知道我有多緊張。
小朋友,請多指教。
***
宋菩菩覷了一眼後視鏡裏的自己。
從上車到現在,秦潼足足看了她五分鍾。
“看我做什麽?”
“12號斬男色?高/潮還是深/喉?” 秦潼挎過她的手臂,視線不住遊走,“動機不純啊你!”
“呸。”宋菩菩看了眼前座若有所思的司機師傅,啐了她一聲,不讓她再開口。
胡說八道什麽,這明明是sex appeal…
目的地是一所學校。
校方給劇組騰出了一棟空置的教學樓,恰好就在側門附近,方便劇組進出,也不影響學生們上課。
宋菩菩和秦潼在主道邊上下了車,隔著段距離便看見鐵門邊倚著的人,一身學生裝扮。
秦潼步履生風,把她落在了後麵。
宋菩菩慢悠悠地走,抓著外套的手又緊了緊,心裏成了混著各色染料的缸。歡喜、悸動、無措交織著,辨不分明。
兩人十指緊扣地站定等她。
“好久不見啊。”張珩穿著校服,改回了柔順的直發,看起來年紀小了不少,說是高中生倒也不違和。
“是好久不見。”
張珩臂彎裏掛著樹懶一樣的秦潼,帶著她們往學校裏走,不時介紹些什麽。宋菩菩落下半步,四處打量。
樹木林立,滿目蒼翠,處處透著生機。踏過片片蔭影,不遠處便是教學樓。
火急火燎的工作人員越來越多,臉上都是時不我待的焦躁,往四麵八方穿行。再往裏走幾步卻又開始趨於平靜,隻能看見零散舉著的打光板和交錯的魚竿。
張珩並不避諱,徑直帶著她們進了監控棚,找了幾張椅子坐下。
監視器前坐著的男人回過頭,三十出頭的樣子,鼻梁上架著副眼鏡,斯斯文文的。
掃了眼出現的兩幅新麵孔,開口問:“朋友?”
“可不止是朋友。”張珩晃了晃和秦潼握著的手。
“明目張膽的,也不怕你老板知道。”
“方導,你可別跟如姐說!”張珩立馬換了副表情,“不然我得褪層皮。”
方禹明哼了聲,又多打量了秦潼兩眼:“這模樣就被你放家裏藏著?太可惜了。”
“別打我媳婦主意!她不出道。”
秦潼在一旁翻了個白眼,小兩口又拌起嘴來。
“你呢?”
“我?”宋菩菩有些詫異。
中年男人眯著眼,思忖了片刻:“你挺適合扮高中生。”
“……”她低頭看了看,不應該啊。
***
沒過多久,秦潼見色忘義地陪著張珩找了個角落對戲。她尋了個機會,往前湊了湊。
畫麵裏熟悉的身影,看得她心頭一熱。
沈陸一環著胸,靠在教室門框上,正好堵住門外吃零食的女生。
垂著眼瞼,掩下所有情緒,清清冷冷難以褻玩的模樣。你來我往地一番對話,女生的臉色越發難看,惱得掏了把薯片,趁著不備塞了沈陸一一嘴,轉身闊步離開。
女主出了畫,屏幕上隻剩他。鏡頭逐漸推近,定格在他臉上。
他猝不及防被糊了一臉,回過神時,罪魁禍首早已不見蹤影。咬牙切齒,薯片在唇齒間發出聲響,一聲又一聲,像是能報複在她身上一樣。
可不過幾秒,卻又笑了起來,明媚的像盛夏刺眼的陽光。薯片碎屑陷進梨渦裏,金黃的色澤在鏡頭裏晃了晃,酥酥脆脆落了一地。
他的梨渦。
淺淺的幾毫米。
她的心裏有一小塊地方,忽而坍塌,也是幾毫米。
“cut!休息。”
沈陸一接過小倪遞來的濕巾,擦掉臉上還沾著的碎屑。寬大的校服掛在他身上,映著紅白的外牆,又跨過星星點點的花壇。
沈陸一察覺到身上膠著的視線,眉心緊了緊,往人群裏掃了幾眼。
意料之外。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改了幾遍,還是不滿意(歎氣
小天使們來提建議吧 我再改改。
***
有一個軟件叫“小黑屋” 碼不夠字數出不來。
大家不要輕易嚐試,切記切記!!
From 被關了兩天 現在沒了半條命的小辣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