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先生, 這裏不能停車。”
安保往車裏覷了眼,隱約可見駕駛座上高大的人影, 彎腰敲了敲副駕駛一側的車窗,出言提醒道。
駕駛座上的男人正闔眼休憩,帽簷壓低又戴著口罩, 五官盡數遮掩,隻餘半截高挺的鼻梁, 好似山峽間線條分明的山脊。
覆在臥蠶上的睫毛顫了幾下,沈陸一緩緩睜眼, 狹長的眼眸裏有尚未消散的倦意,右手在山根處捏了捏, 左手搖下車窗, 略微探身朝車窗外的人說道:“抱歉,這就…”
開走二字沒來得及說出口,餘光掃過不遠處正四處張望的人, 話音一滯,勾著嘴角笑了笑,向一臉疑惑的安保指了指:“我等的人來了, 馬上就走。”
“行。”年輕的安保小哥倒也好說話, 直起身向後看,臉上有些驚訝,但是沒作聲退了開。
說話間, 宋菩菩快步走到車前,拉開車門, 徑直坐進副駕。
“等很久了吧?”宋菩菩拉過安全帶,低頭扣上,一邊解釋著,“冠名商臨時說要廣告植入方案,又拖了好久。”
沈陸一單手撐在方向盤上,側過半邊身子看她,漆黑的瞳仁裏暗流湧動,不可見底的深潭下有幾欲噴薄的情緒。
宋菩菩變得不太一樣。
往常總是隨意披散的長發束在腦後,妝容也換了風格,略微上揚的眉峰和濃鬱的唇色讓她溫和的氣質多了幾分幹練,襯著成熟精致的穿搭,倒真有些職場女強人的模樣。
“幹嘛這樣看我?”宋菩菩說完整了整坐姿,再一抬眼對上他如炬的目光,沒來由地耳廓一熱。
沈陸一斂眸,伸手在她頸後揉了揉,正過身子踩下油門:“沒什麽。”
他的掌心有些燙,落在她微涼的皮膚上帶起一小片顫栗,宋菩菩縮了縮脖子,將耳邊的碎發攏至耳後,斜靠在椅背上仔細打量他。
帽簷半掩下的星眸璀璨,鼻梁挺直,輪廓分明的側臉清瘦不少,下頜線條有些淩厲。
宋菩菩恍了恍神,驟然憶起和沈陸一第一次見麵的場景,那時隻覺得他是氣度磊落又幹淨的男孩,不曾想時間一晃而過,男孩已然是男人模樣,還莫名讓人心安。
視線膠著在他身上,像要一筆一劃在心裏臨摹清晰,宋菩菩安靜地沒吭聲,倏忽身體向前一晃,下一瞬又砸回椅背上:“怎麽了嗎?”
抬眼掃了掃四周,車子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駛離主幹道,拐進一條不太明亮的小路,四周的商店零零散散關了不少。
沈陸一沒回答,一手將車子熄火,另一手徑直按下安全帶的扣。宋菩菩旁觀著他迅疾的動作,倏地有幾分預感,旋即見他探身過來。
“哢。”
身側的安全帶被解開,後腰橫亙一隻有力的手臂,壓著她往左傾身。清冽的草木香瞬間縈繞在鼻息間,視線裏是他愈發靠近的臉,然後唇上一熱。
很軟。
身體的缺口被填滿,滿漲的感覺自心口蔓延開來,占據每一個細枝末節的血管,暖得人通體舒暢。沈陸一歎了聲,將懷中的人攬得更緊,啟唇往她口中探去,肆意地為非作歹。。
宋菩菩半仰著頭,下顎被他修長的手指鉗住,柔軟的唇瓣間含著濡濕的舌,自她齒根掃過,又舔了幾下腮肉,最後才往深處去,勾著她盡情翻繞。
小別勝新婚。
他的吻劇烈又纏綿,像要把她身體裏的氣息耗盡似的,不知饜足的索取,宋菩菩覺得自己像被海浪拍上沙灘的魚,缺氧又幹燥。
耳邊她的喘息愈發急促,沈陸一止住索求的攻勢,向外撤了些,在她唇上輕啄,似安撫又似流連。
“你討厭死了。”宋菩菩猛地呼吸了兩口,清亮的眼眸中波光瀲灩,橫了眼身前的人,沒好氣地低罵了聲。
軟糯的聲音伴著喘息,聲線裏有幾分暗啞,綿軟的尾音像貓爪似的在心上撓出一道道,沈陸一眼簾微掀,入眼是她領口盈盈如玉的一片,一字領外凸起的鎖骨綿延至肩窩,弧線美好又妖嬈。
眸色暗了幾分,沈陸一抽身坐回駕駛座,沒等宋菩菩鬆口氣,攥著她的手腕將人往身前一帶。
宋菩菩穿了條包裙,布料緊貼著身上的曲線,也禁錮了她的動作,隻能側坐他懷裏,筆直纖細的雙腿還架在副駕,不待她說什麽,沈陸一再次將唇覆上。
沒開暖氣的車廂,溫度卻不斷攀升,交纏的呼吸聲夾雜著輕微的水聲嘖嘖,一字領上衣略微鼓起,掩蓋著肆虐的動作。
“以後不許穿成這樣。”
沈陸一仰頭靠在椅背上,拉長的脖頸間喉結聳動明顯,全身繃緊好似拉滿的弦。宋菩菩睨了他一眼,沒應聲,低頭整理淩亂的衣服。
車窗搖下巴掌大的縫隙,涼風吹散密閉空間裏縈繞的情動,兩人靜坐著緘默無言。
沈陸一扯了扯嘴角,唇邊笑意清淺,偏頭看向她:“終於不是視頻了,突然覺得不太真實。”
話音入耳,宋菩菩倏地鼻頭一酸,眼眶裏湧上一抹熱流,伸手握住他,十指緊扣:“是真的。”
“我知道,”沈陸一手指攏緊,“我們會走到最後,也是真的。”
相視而笑,交纏的視線裏,有對未來的篤定與期許。
沈陸一鬆開手,再次啟動車子:“走吧。”
“去哪?”
沈陸一微眯了眯眼:“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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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停車場。
“沈陸一,改天行嗎?”宋菩菩揪著安全帶,聲音裏有明顯的緊張。
沈陸一替她解開安全帶,順勢在她發頂揉了揉:“又不是第一次見,緊張什麽。”
宋菩菩耷拉著嘴角,欲哭無淚:“見過歸見過,跟見家長能一樣嗎?!”
來B市這幾個月,程卿不時會約她出去,有時是逛街,有時是下午茶,偶爾還有幾次上花藝課瑜伽課,相處下來倒是相合,疏離感早已煙消雲散。沈歌有空的話就會接送程卿,多半還會捎她一程,路上難免閑聊,次數多了也算熟悉。
可見家長這麽嚴肅的場合,宋菩菩還是怵得慌,隻好軟聲和沈陸一商量:“我今天穿得太不正式了啊。”
沈陸一掃她一眼:“知性成熟,挺好的。”
宋菩菩皺了皺眉:“忙了一天妝都花了。”
沈陸一指了指她膝蓋上的包:“裏麵有補妝的,我知道。”
“……”宋菩菩仍是不放棄,“可是我什麽都沒準備,總不能空手去吧?”
“那就更沒關係了,”沈陸一探身從後座取出幾個禮盒,挑了挑眉看向她:“我準備了。”
最後一點希望都破滅,宋菩菩將臉埋進掌心,憤憤道:“你這明顯是早有預謀!”
沈陸一笑意更甚,眉梢眼角間有幾分得意的神色:“既然想拿戶口本,當然要做好準備。”
見家長的過程,和宋菩菩想象的過程相差甚遠,沒有全方位無死角的戶口普查,隻是閑話家常地吃了頓飯。
程卿和宋菩菩都吃得不多,停了動作坐在桌邊,各自身邊的男人倒是仍在慢條斯理地用餐。
程卿抿了口紅酒,隨口問道:“節目進度到哪啦?”
宋菩菩頰邊神采飛揚,笑容裏透著自信,緩聲答道:“招商已經差不多了,冠名和特約的品牌都定下來了,主要還是等導演組編劇組把十二期節目的推演做出來。”
待她說完,程卿卻轉頭對沈陸一叮囑:“你早點把戲份拍完,回來陪菩菩待段時間,不然她可就得天南海北的忙了。”
宋菩菩聞言一怔,旋即感覺桌下的手被幹燥溫熱的掌心握住,抬眼隻見沈陸一笑聲道:“知道了,天大地大,都不如陪媳婦事大啊。”
一旁的沈歌悶笑了聲,停下手中的筷子,隔著桌給兒子豎了個拇指。
飯後。
父子倆進了書房,並肩站在紅木桌案前,一人鋪紙磨墨,一人執筆揮灑。
沈陸一身姿挺拔,立在稍顯清冷的白光下,麵容愈發清雋。許是巧合,穿著白襯衫的他顯得有些沉斂,多了幾分時間磨練後的穩重。
宋菩菩倚在門邊看了會兒,隻覺時間變得很長又很緩,流淌過的每一瞬都成了被定格的畫麵,再封存在腦海裏最隱秘的角落。
“動動筆?”沈歌收了筆,環胸品了品今天的字,轉頭對沈陸一說。
“好。”沈陸一取筆,軟韌的筆尖在硯台上蘸了蘸,視線從門邊輕掃而過,再一抬手卻是頓住。
抿了抿唇,無聲輕笑,沈陸一放下手中的筆,重新裁了張便箋大小的宣紙,換了支硬毫筆,凝神書寫。
宋菩菩瞧了全程,卻不明白他想做什麽,於是安靜地站在原地沒作聲,沒過多久就見沈陸一捏著紙朝自己走來,眉眼含笑。
“給。”沈陸一插兜站定在她身前,單手將東西遞了過來。
宋菩菩眨了眨眼,有些疑惑:“什麽東西呀?”
沈陸一輕笑了聲,牽起她的手將紙放進掌心,沉聲吐出兩個字:“情書。”
宋菩菩倏地心跳漏了兩拍,低頭,翻開微彎的紙張,米色宣紙上的墨色字跡映入眼簾,字如其人,清峻雋永。
紙上是一句話
——曉看天色暮看雲。
她抬眼望進他粲然星眸,輕聲接道:“行也思君,坐也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