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情不自禁。

清冽的音質因為綿長的氣息而多了幾分纏綿的意味, 沈陸一聲線平穩,握著話筒的手卻微微沁出汗意, 掌心濕潤的又有些涼,手上的力道又緊了幾分。

沒有機位,也沒有觀眾, 可這場彩排他卻少有緊張,歌詞裏的示好不知道她是否能感受到, 她又會是怎樣的情緒。沈陸一的腦海裏有無數猜想,碰撞著四散, 抓不著頭緒。

可一觸到她的目光,他又像跑了幾圈操場, 胸口的猛烈悸動震出巨大的回響, 耳返裏聲音被心跳聲掩蓋,自己唱了些什麽全無印象。

台下的宋菩菩明明沒沾酒,卻像微醺了一樣。

光圈裏的他, 挺拔又安靜地站著,唇間的傾瀉的一字一句落她在耳裏都成了重重的鼓點,擊在她心上, 一下又一下, 每一次敲擊都加深著她的期盼。

他,似乎,也喜歡她呀。

宋菩菩用手背在臉上貼了貼, 熱度灼人,呲呲冒著熱氣, 又發酵成她心裏戀愛的腐朽氣息。

宋菩菩斂眸思索著什麽,不過幾秒便有了主意,點亮手機的手電筒,衝著舞台的方向晃動。一絲突兀的光亮,連續又清晰,在黑暗裏劃下痕跡。

L.O.V.E.U.2.

她握著手機,一遍遍重複著,在他眼裏會劃出什麽形狀都都來不及多想。

她的孤勇,她的熱忱,她專屬於他的喜歡。她曾是那樣膽小的逃兵,如今卻成了衝鋒陷陣的戰士。

隻因為他。

觀眾區一片黢黑,她手中的一點光亮,仿佛海岸邊佇立的燈塔,微微閃爍卻不可忽略。

沈陸一的視線被她牢牢牽製,漸漸發覺其中的奧妙,於是仔細辨認。一筆一劃都寫在他心上,心率的加速是最好的應答。

真傻。寫給他看,卻不知道換個方向。

沈陸一勾起唇角,她的暗語,哪怕質子電子消亡,哪怕空氣中再無磁場,他都能接收到。

心裏被契滿,語調愈發溫柔。

這首歌並不長,不多時,沈陸一收了嗓。

四下無人發聲,似乎都成了情緒裏的困獸,一時難以平緩。

沈陸一清了清嗓,耳廓通紅。他轉過身向台下走,倉皇之間踉蹌了一下,臉上表情更是不自然。

導演在一直在旁等候,沈陸一走近他,語氣懇切:“謝謝,今天添了不少麻煩,抱歉。”

導演連忙擺擺手,被沈陸一突然的道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分內的工作,沒什麽。”話是這麽說,臉上卻笑出了褶。

沈陸一伸手遞過話筒,略頓了頓,又抬手把話筒抵在了唇邊,低聲道:“我就是隨口唱的。”說完便把話筒交還了回去,快步進了後台。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工作人員摸不著頭腦。

宋菩菩嘴角上揚的弧度愈加明顯。

某人果然是真?牆都不扶就扶你?傲嬌。

一旁的女導演終於耐不住,各自討論起來。

A:握草!我被撩到了怎麽辦!英文歌蘇得犯規啊!!

B:貧尼的一顆少女心,要還俗了。

C:我想睡他。

A/B:嗬嗬.jpg

宋菩菩咬著唇笑,心裏的九曲十八彎兜兜轉轉都是愛他的形狀。

其實,我也想睡他。

演播廳裏的工作人員各自散去,準備下一場彩排。

宋菩菩捏著何浩留給她的工作證,指尖在邊緣摩挲,吞吐了幾次呼吸,把證件掛在了胸前。從觀眾席挪步出來,追著沈陸一離開的方向走去。

工作區域結構簡單,走道兩邊盡是房間,房門緊閉。

宋菩菩摸索了一路,正打算問問沈陸一,卻瞥見小倪從房間裏出來,急匆匆往另一個方向走。

她三步並兩步,蜷著手正要敲門,房間裏傳來女人的說話聲。宋菩菩的手驟然停在半空,緩緩地收了回來,斂下的眼眸裏暗暗的。

“楊偌,你到底想怎麽樣?”沈陸一靠在椅背上,眉間的紋路透露著不耐。

楊偌也有些惱,她已經主動示好不止一回,沈陸一還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我沒想怎麽樣,就想知道你回絕我的原因。”

“安捷都說過了不是嗎?”沈陸一揉了揉太陽穴,語氣裏的冷漠愈發明顯:“我對捆綁CP沒興趣,你想炒作就找別人。”

“可是,明明我們就是一對啊。”

楊偌有一副鄰家妹妹的長相,鵝蛋臉,圓眼,看起來毫無攻擊力,配上刻意做出泫然欲泣的模樣,真有幾分楚楚動人的委屈。

沈陸一已是臨近耐心的極限,看著眼前的人完全沒有憐惜之感,隻想快點抽身:“那隻是戲。”

楊偌往前湊了幾步,試圖去握他的手,卻被沈陸一避了開,起身時帶得椅子往後退了半步,在地上磨出刺耳的聲響。

“你就這麽排斥我?相處了幾個月,你對我沒有一點感覺嗎?”楊偌臉上難堪,煞青煞白。

沈陸一環著胸,半倚在化妝桌邊,毫無猶豫地開口,字正腔圓。

“沒有。一點都沒有。”

宋菩菩背抵著門框,豎起耳朵聽房間裏的動靜,女人的音調越來越高,情緒激動。

“哢噠。”

門把被轉了開,宋菩菩瞬時一驚,卻來不及躲閃,正好和楊偌打了個照麵。

楊偌沒想到門外有人,也不知道和沈陸一的對話被聽見了多少,惱怒羞赫參半。正想發作,又低頭瞄見宋菩菩胸前的工作證,楊偌隻能沒好氣地警告道:“閉上嘴,不管你聽見多少最好都忘掉。”

也不等她回答,楊偌扭頭便走,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巨大的噪音。

“還愣著幹嘛?”沈陸一走到門邊,自上而下俯視著她,看起來情緒不佳。

宋菩菩揉了揉鼻子,側身進了房間,漆黑泛亮的眼珠滴溜直轉。

沈陸一帶上了門,回到化妝桌前坐下,用指尖捏了捏鼻梁,看上去有些倦。

宋菩菩扭頭看了一圈,除了沙發沒有其他能坐的地方,索性也不坐了,磨蹭到他身後站著,伸手搭在椅背上。

白色的桌案上散落著化妝工具,粗細不一的刷子,圓柱狀的定型啫喱,吹風機連著牆上的插頭,線垂在桌邊晃**。直立的整麵鏡子邊上亮了一圈小燈泡,米白色的燈光照得鏡子裏的人柔和又清晰。

宋菩菩看鏡子裏的他,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唇微微抿成一條線。

“沈陸一,”她柔聲喊他,落在椅背上的手挪了挪,蹭在他後肩。

“嗯?”

“表白要慎重。”

椅子裏慵懶的身影僵了僵,搭在大腿上的手倏地握成拳頭,沈陸一不自覺喉頭吞咽了下,掀眼往鏡子裏看,望進她眼裏的一汪瀲灩,隱隱有波光閃動。

“表白…”她嫣紅的嘴唇動了動,膠著他的視線。

沈陸一有一瞬覺得自己耳鳴,耳邊轟隆隆的,隻能看見她開合的嘴唇,聽不清聲響。

宋菩菩唇瓣微啟,繼續道。

“…容易顯手黑。”

“……”

沈陸一咬了咬,牙齒摩擦的聲音清晰可聞。

“我很白。”一字一頓,語氣惡劣。棋-跡-整-理

宋菩菩沒憋住,噗嗤一下笑出聲,然後看見有人臉色愈差。

“不好笑嗎?”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後肩,綿軟的指尖頂在他凸起的骨頭上,“冷笑話的樂趣呀。”

“笑死人了。”他哼了聲,左手繞過肩頭一抓,扣住她的手腕,用了幾分力道把她帶到身前。

宋菩菩沒料到沈陸一突然的動作,被手腕上的力道帶了個趔趄,往前絆了幾步,後腰撞在桌沿上,尖銳的痛感激得她倒吸了一口氣。沒來得及喊疼,身前便覆了一道高大的聲影,把她罩在陰影裏,有淡淡的青草香竄入鼻腔。

好近。

近得她心裏發慌。

沈陸一站在桌前,傾身壓製著她,一手撐在桌上,一手還扣著她的手腕。肌膚滑膩,腕骨纖細,隻占了他半個手掌,沈陸一稍稍鬆了鬆,不忍用勁。

圈在身前的人像是怔住了,埋著頭不動彈,短促的呼吸撲在他胸前,沈陸一突然覺得心口有些燙,像有什麽東西在融化,溫熱的**淌了一片。

“宋菩菩。”

頭頂傳來沉冽的聲音,隨聲音而來的呼氣落在頭頂不服帖的碎發上,發絲顫了幾下,她頭皮有些酥麻。

“嗯。”宋菩菩縮了縮脖子,甕甕地應了聲。

眼前的人伏低身子,他胸口和她的距離拉開不少,可不等她放鬆,他便湊在她耳邊,微硬的頭發擦過她耳廓,有些癢,又有些熱,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

沈陸一沉默著不說話。

她胸口的跳動愈發沒了秩序,揪著心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時間好似凝結,桌前的兩道人影被投在地上,重疊著,不分彼此。

“別皮了,”他終於開口,語氣軟了不少,又隱隱有些無奈:“我…”

話才出口,門便被推開,咿呀作響。

隨之而來一聲驚悚的…

“握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