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不會…恐同吧?”
第二天,午後的陽光溫暖明媚,伴隨著習習的微風,碧空柔雲就在頭頂,孟珩隨手把被風吹到額前的長發捋到耳後,站在小學校的門口。
等候在旁邊的高年級誌願生走過來,問他要到哪個班去,把他領到了一年二班,又告別去幫助下一位家長了。
孟珩還沒來得及和講台上的班主任老師打招呼,被一個極速奔跑到奶團子撞到,他趕緊把小團子抱在懷裏揉。
小團子聲音脆生生的,眯著眼喊他“小叔”。
孟梓童已經小半年沒見著他了,趁著家長會沒開始,死活都不肯從他身上下來,生怕一撒手小叔叔就又跑了。
下一節課是體育課,班主任特意挑選了孩子們不在班級的時間開會,趁著課間,許多家長都和孩子一起參觀學校,孟珩也在其中。
“小叔,這就是我們上音樂課的地方!”孟梓童指著一間空下來的教室。
孟珩嘴角噙笑,滿是耐心地聽他介紹。這也是孟梓童喜歡他的原因,小叔叔跟其他的大人都不一樣,他把自己當朋友,孟梓童雖然年紀不大,可是對於情緒的感知是很清晰的。
預備鈴響了,小團子依依不舍地和他道別,叔侄倆一個奔著操場,一個重回教室。
孟珩是從一樓上來的,進教室的時候班裏其他的家長已經到得差不多了,他快走兩步坐到孟梓童地座位上,有條不紊地低頭給小邋遢收拾桌麵,忽然,從左側的同桌位置上伸過一隻右手。
那隻手看起來健康、有力,手背上青筋虯結,一直延伸到被衣服遮蓋的小臂,一路向上。
“這麽巧。”右手的主人說。
孟珩偏頭看他,謝澤不正經地笑。
“你…?”孟珩想問你在這幹什麽,又覺得這是一句廢話,都坐在教室裏了,總不能是玩劇本殺吧。
謝澤收回手,又看了一眼孟梓童桌上的奧特曼鉛筆盒,調笑道:“你昨天說有事,就是來給兒子開家長會啊?”
孟珩才二十八,哪來的這麽大的兒子,除非他剛上大學就有了孩子。謝澤心裏明鏡似的,可就是想逗他。
本來給謝億嘉開家長會這件事在很早之前就交給小飛了,誰想他們單位出了個大單,從昨天晚上就一直要求全體待命。謝澤本來想求助孟珩,又想起這人昨天說有事,實在逃不過了才自己來。
早說孟老板也在啊,他肯定屁顛顛來了。
孟珩瞥了一眼講台上調試PPT的年輕班主任,壓低聲音道:“這是我侄子。”
“唷,你還有侄子啊。”謝澤接著逗他,“其實就算是你的私生子,我也不會到處說,畢竟咱倆的交情——”
孟珩懶得聽他天馬行空地鬼扯,打斷道:“這是我侄子,我不會有兒子,更不會有私生子,我是個gay,聽懂了嗎?”
我是個gay。
聽懂了嗎。
謝澤想就這幾個字我有什麽聽不懂的,可他的大腦確實呆滯了,完全沒有辦法思考,嘴裏隻能本能的發出一些單音節。
他想跟孟珩說別開玩笑了,不是你兒子就不是嘛,幹嘛要這麽造謠自己,可他又無比確定,孟珩不是會隨便開這種玩笑的人。
孟珩瞪他一眼,心想都2023年了,這人聽到同性戀怎麽還能震驚成這個樣子,忽然又想到一種可能,他不確定地問:“你不會…恐同吧?”
恐同的前提也得是對同性戀稍微有個概念啊,謝澤這人活了二十五年,同性戀這個詞隻出現他手機的新聞裏,他根本沒有這個概念啊。
謝澤下意識道:“不恐不恐…我挺喜歡的…”
孟珩詫異地瞅他一眼。
他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強行啟動宕機地大腦,掩耳盜鈴地解釋:“不是!不是那個喜歡,就是,你,我挺喜歡的,兄弟喜歡,哥們哥們懂吧?談不上恐!”
他解釋得急赤白臉,最後連手都抬上桌了,一副純情**的樣子。孟珩真是挺稀罕他這模樣,不知不覺眼裏就帶著笑了。
“嗯。”他忍俊點頭,“我懂。”
整個下午,班主任精心準備了半個月的PPT和演講稿謝澤是一張圖沒看進去,一個字沒聽進去。
“我是個gay”這句話反複在他耳邊循環,刺激著他不靈光的大腦和脆弱的小心髒。
孟珩是個gay。
孟珩竟然是個gay。
孟珩他媽的竟然是個gay。
他就說怎麽從第一次見麵就覺得這人哪怪怪的!誰家好人長成他那個勾人樣啊?誰家好人留那麽長的頭發還天天綁都不綁啊?說起頭發,之前孟珩在店裏畫畫,謝澤還手討嫌地坐他旁邊給他編辮子,媽的!你就是沒有心啊謝澤!遲鈍都不行,簡直就是癡呆!愚蠢!愚不可及!
孟老板不會在那個時候就對自己芳心暗許了吧?可他確實是個直男啊,雖說這些年總是跟小飛他們混在一起,也沒正經八百交過女朋友,可性向這東西他還是很確定的啊!
直接拒絕的話…依孟珩那個驕矜的脾氣,該不會覺得下不來台,以後再也不去春賢路了吧?畢竟一年的房租對他來說就是九牛一毛,到時候要是因為這麽個事搞得他和孟珩分道揚鑣,那也太不值當了…
“謝澤?謝澤?”班主任讓各位家長找出孩子的語文課本,孟珩見他半天沒有動作,就喚了兩聲。
謝澤回過神,心煩意亂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已經預見了孟珩被拒絕後傷心欲絕地跟自己道別。
不行,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謝澤把語文書隨便翻開一頁,這次變成了盯著孟珩的側臉發呆。
長頭發的孟珩、皮膚白嫩的孟珩、會哄孩子的孟珩、低頭畫畫的孟珩、還有在山頂上給他手臂複位的孟珩…
其實孟珩一點也不比女孩子差啊。
操!操操操操!停!謝澤你他媽在想什麽呢!那是個男人!再好也是個男人!跟你一樣是個帶把的!謝澤在心裏粗暴地掐滅不該有的念頭,又惡狠狠地唾罵自己沒有原則。
孟珩覺得這人不太對勁,蹙眉問:“你沒事吧?”
謝澤想自己得趕緊說點什麽,至少要表現出他沒有因為孟珩的取向問題而看不起他,可是腦子跟嘴一起動了半天,還是不知道該說啥。
孟珩的眉頭越皺越緊,眼睛都染上了擔憂。
謝澤一著急,脫口而出一句:“你被家裏趕出來是因為你的性取向嗎?”
操…他問了一句什麽啊…
謝澤懊悔地閉上眼,瘋狂跟老天爺許願剛才的一切都是假的,他隻是在做夢而已,等張開眼睛就會——
就會看見孟珩還是皺眉凝視他。
“你很在意這件事?”孟珩不答反問。
“沒有沒有!”謝澤找補道,“我就是好奇…感興趣。”
孟珩翻了他一眼,示意他認真聽會,那眼神就跟學生時代的馬屁精班幹部似的,謝澤一個沒忍住就呲牙笑了。
孟梓童和謝億嘉是同桌,兩個人的桌子並在一起,椅子也挨得近。孟珩的左手從桌下麵伸過去,對著謝澤的大腿一擰,瞬間感受到了手下肌肉的緊繃。
他威懾性地瞪著謝澤,意思不言而喻。後者配合地挺直脊背,連胳膊都規矩地擺上桌了。
孟珩把手撤回來,不再搭理他,時不時拿起鉛筆記錄一些班主任的話。
小朋友們下了體育課,都紮堆在教室門口踮腳往裏望,還要嘰嘰喳喳和好朋友介紹自己的家長。
班主任最後發表了結束語,通知各位家長可以在會後帶著小朋友離校。
謝澤在孟珩之前走出來,手裏拿著孟珩已經收拾好的童童的書包,剩孟老板獨自一人在教室整理謝億嘉的桌洞和書包。
“哥哥,你拿了我的書包。”孟梓童緊拉著謝億嘉小手,眨著眼睛疑惑地看謝澤。
謝澤心說這真不是孟珩的兒子嗎?怎麽這眼睛裏冒的光都跟他一模一樣?
被詬病的孟珩拎著書包從教室裏出來,輕踢謝澤的小腿,“想什麽呢?”
謝澤嘿嘿一笑道:“想一會請你吃什麽。”
孟珩沒搭理他,目光流轉在謝億嘉和孟梓童身上,拉長音道:“你們兩個小家夥——”
“小叔,這是我最好的朋友!”童童說。
“這真是巧了嘿,親上加親。”謝澤拿過孟珩手上的書包,和孟梓童的一起挎在肩上,“走吧,帶你們去吃飯。”
孟珩懶得追究他亂用成語,蹲下身給兩個小孩穿好外套,一左一右拉著手走出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