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這才叫撩撥,小弟弟。”
“孟...孟老板,我家裏有點兒事,我還是先走吧。”謝澤倉皇失措地站起來,根本用不著孟珩逼供,隻看他瘋狂躲閃的眼神和通紅的耳廓,這些年來閱人無數的孟老板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他倒沒覺得被冒犯,隻是擔心謝澤火氣這麽衝,平日裏還帶著孩子真是辛苦了。
孟珩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扣緊了胸口的襯衫扣子,連喉結正下方的那顆也沒放過。
“你,沒女朋友嗎?”孟珩想起之前在他家打碎的那瓶香水,有些不解。
這話聽在謝澤耳朵裏卻又變了個味兒,他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但是肯定會有!女、朋友。”
沒聽出他的話外之意,孟珩隻覺得這人今天比平時不禁逗了,隻好結束話題,挑眉點頭道:“抓緊吧,年輕人精力太旺盛不是好事兒。”
謝澤不知道該怎麽搭茬,隻僵在原地。
片刻後,他道:“我今晚不過來了,到時候我讓小飛來接孩子。”說完,扯了兩下純黑T裇就要走。
“謝澤。”孟珩在他身後眯了眯眼,篤定道,“你躲我啊。”
店內的氣氛開始變得詭異,隻有謝億嘉拚接積木時發出的哢噠聲。
約莫半分鍾後,謝澤轉過身子,笑道:“沒有啊,這不是老怪過陣子要結婚,我得去幫忙。”
孟珩緊盯著他的臉,不錯過任何一個微小的表情。
謝澤不對勁。
雖然他現在還說不出來究竟是哪裏不對勁,但孟老板的直覺一向很準。
“沒有別的原因?”孟珩問。
被問的人喉結上下起伏了一陣,“真沒有。”
孟珩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又重新坐回自己的老位置,拿起繪屏筆畫稿。
半晌,還是被晾在原地的人先忍不住了,謝澤略帶低沉的聲音傳來,“我幫忙是應該的,畢竟,畢竟以後該我結婚的時候,老怪還得來幫我呢,是吧。”
“那你得問老怪啊。”孟珩抬頭掃了他一眼,語氣隨意問,“你今天是怎麽了?奇奇怪怪的。”
謝澤有些煩躁,可過於狹窄的店鋪甚至不容許他通過反複走動來撫平躁意,終於,他大步流星走到孟珩麵前,後者感受到他的目光,也迎頭看來。
二人間隻相隔五十厘米寬的櫃台,謝澤撐在桌麵上,居高臨下地細細打量孟老板這張第一次見麵就把他迷得五迷三道的臉。
漂亮,是真他媽漂亮啊。
忽然,側脖頸處被孟珩用手背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
孟珩一言難盡地看著他,道:“我剛才說的事情,你上點兒心。”
謝澤正想著什麽點心,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是讓他找女朋友的事兒。
反應過來後,饒是厚臉皮的謝小霸王也難得的有些臉熱,有什麽比當著美人兒的麵看呆了,還要被人家提醒回神更尷尬的事情嗎?
有啊!一天兩次夠不夠尷尬?!
“皮筋遞給我一下。”孟珩說。
謝澤順著他仰起的下巴看去,放皮筋的盒子就在謝億嘉旁邊的小矮幾上。
他走過去拿,鐵藝的小盒子裏放著四五個一模一樣的黑色棉皮筋,這東西對於孟珩的作用隻有在畫畫的時候簡單地束起碎發,除此之外再沒有用途了。因此孟老板也不挑剔花樣,從來都是在隔壁小賣店補貨的。
簡單、普通,這樣的皮筋和孟珩格格不入。
孟珩的美是有些攝人心魄的。
謝澤又悄悄看了他一眼,心裏莫名感到熱烘烘的。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於是,在那隻白皙的手接過黑色皮筋的同時,謝澤飛快地說道:“我直說了吧孟珩,我是個直的你懂嗎?我,我比建築工地上最粗型號的鋼筋還直,我掰不彎的。”
孟珩接皮筋的手停在半空,聽他繼續道:“就算現在滅霸要連打倆響指毀滅地球,我彎了就能拯救全人類,那我也寧願——”
謝澤的聲音堅定而迅速:“寧願和人類一起毀滅。”
窗外,向西墜落的日光斜照在窗欞前,順著窗子敞開的縫隙一路撒到櫃台這裏,孟珩散落的幾縷發絲晃到光線中。
他幹脆頭發也不綁了,把皮筋隨意地扔在一邊,蔥白似的手指摩挲著剛才倒滿的那杯橙汁。
“嗬…”過了許久,他才低頭勾起嘴角笑出聲。
孟珩的手指依舊有節奏地在杯壁上敲擊,謝澤的視線定在上麵,隻覺得孟珩不是在敲杯子,是在敲他那根脆弱又緊繃的神經。
“所以,”孟珩頗為俏皮地偏了偏頭,眼神卻不看謝澤,“你覺得我…”
說實話,讓孟老板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是難為他,孟珩從來不遮掩自己的情意,可這樣荒謬的事情猝然落到自己身上,他確實有些懵。
一瞬間,這段時間謝澤所有的反常舉動都合情合理了。躲著他、不回消息、看著自己就要走神……
但是,孟珩皺眉想,誤會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他想不通,每天發生的事情這麽多,他也懶得想,反正出現的問題隻要得到解決就好了。
如此想來,孟老板頂著自己那張絕世神顏與謝澤對視,“你覺得我,想睡你?”
“是愛我。”謝澤糾正道。
……。
孟珩凝滯在原地,一時之間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麽。
他撲閃了半天纖長的眼睫,麵色凝重地問:“你怎麽看出來我…愛你的?”
他沒謝澤那麽厚的臉皮,能麵不改色的說那樣的話。
“你勾——”謝澤神色急切,想說你勾引我多少天了還想不認賬,可在對上孟老板眼睛的瞬間又趕緊閉上嘴。
“你…你總是撩我啊。”謝澤囁嚅著換了一種說法。
終於,敲擊聲停止,孟珩的整隻手握住了杯壁,用力到指尖泛白,他咬牙問道:“比如?”
接下來的三分鍾裏,謝小霸王理直氣壯地挺起胸膛,從剛認識不久的時候孟老板縱容他玩頭發,一直到剛才孟老板不好好穿衣服,一一列舉了不下十條。
謝澤一口氣抱怨完之後,才有些緊張地去觀察孟珩的臉色。
孟珩輕籲一口氣,垂眸闔眼問:“你知不知道這世界上有一種人,是自己掰彎自己的?”
謝澤這下憋不住了,疾言道:“明明就是你撩撥我!”
孟珩的臉色隨著他這句話徹底黑下來,最終放棄了好好和謝澤解釋清楚的想法。
對於這種腦子不好的人,根本不能使用常規手段。
謝澤隱約感受到孟老板有想要刀人的氣勢。
所幸,孟珩在下一秒就收起了凶狠的表情,又是一副平和淺淡的模樣。
他與謝澤對視,然後端起那杯橙汁,微微仰頭送進口中。
謝澤的喉結不自覺地隨著他一起動,待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孟珩已經放下了杯子,小半杯橙汁已經流入腹中。
謝澤慌慌張張挪開眼神,又忽然想到——
那杯子我是不是剛用過?
“你來。”孟珩輕飄飄的聲音傳來。謝澤抬起頭,順應著他勾起的手指往前欠了欠身。
二人之間有櫃台隔擋,謝澤隻能盡力讓上半身貼過去。
下一刻,孟珩將手撐在櫃台桌麵上,從容地攏起及肩長發,墊腳伏到謝澤頸側。
他們離得太近,近到謝澤可以清晰地捕捉到他身上殘留的香水味道,還有幹淨清爽的木香洗發水。
“你剛剛說的那些,都不叫撩撥。”他聽到孟珩開口說話,“這才叫撩撥,小弟弟。”
倏忽,耳窩麻癢癢的,就這麽短短幾個字,孟珩的氣息盡數噴在他耳畔。
這誰頂得住啊。
跑吧。
“誒…哥哥怎麽了?”沉浸在積木玩具中的謝億嘉聽到關門聲,抬頭看的時候隻看見謝澤狼狽的背影。
“上火了,去看病。”孟珩說。
小孩子懵懵懂懂的,應了一聲又低頭去拚樂高。
冥店裏歲月靜好,謝澤家雞犬不寧。
陳小飛從二十分鍾前就被他叫過來,然後就看這人跟沒頭蒼蠅似的在客廳亂轉。
“哥,哥哥哥哥哥!”又一次,在謝澤轉到他身邊的時候,陳小飛伸出胳膊一把拉住他,“你到底怎麽了?”
謝澤站住,從上到下掃視著陳小飛。
陳小飛本來還扯著腿靠坐在沙發上,結果被謝澤這麽目不轉睛地盯著,心裏越來越發慌,終於忍不住試探道:“澤哥…?”
謝澤扯起他的胳膊,把他拉到餐廳的吧台隔斷前,自己繞到另一側,是和孟老板店裏一模一樣的站位。
陳小飛還沒搞明白他要幹什麽,就見謝澤往他這邊貼過來,嘴裏還念叨著什麽。
他沒聽清,又問了一遍:“啥?你大點兒聲啊哥。”
謝澤偏頭暗罵一聲,想放棄又不甘心,轉頭過來道:“耳朵,對我耳朵吹口氣兒。”
陳小飛:……?
“哥…哥哥哥你別嚇我啊!”陳小飛邊說著便往後退,直到離那張吧台桌和吧台桌後的謝澤保持安全距離後才停下。
謝澤不好意思跟他講發生了什麽,隻能連威逼帶利誘了半天,最後硬拽著陳小飛跟他重現了孟老板店裏的那一幕。
陳小飛也是頭一回幹這種事兒,弄得自己比謝澤還緊張,明明腦袋都已經貼到耳朵邊兒了,馬上就縮回來,哭喪著臉問:“怎麽吹氣兒啊澤哥,我好像不會…”
倆人又墨跡了小十分鍾,這口氣兒才終於被陳小飛吹出來。
……。
“完了?”謝澤問。
“完了。”陳小飛說。
“完了。”謝澤說。
“啊?”陳小飛摸了摸腦袋。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謝澤心想。
他從孟珩店裏出來的時候還抱有一絲僥幸,覺得自己可能是天生敏感或者耳朵壞了,這才叫了陳小飛來再試一次。
可是剛剛,除了一陣略高於室溫的空氣撞上耳廓外,他沒有任何其他的感覺。
小鹿亂撞呢?心裏酥麻溫癢的感覺呢?
完了,他不是耳朵壞了,他是心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