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鬱訶醒了過來。
不知道具體時間,但房間仍處於一片黑暗中。
他下床,拉開窗簾,陽光立刻撒了進來。
窗外已經有仆人開始工作,在花園裏修建灌木叢,將轉基因花擺弄好角度。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
夏家購買下這座花園別墅花了上億星幣。
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植物盤踞、枝條茂盛,點綴著紫色小花,宛如一座綠色的迷宮。
據傳聞,這是因為夏修霖喜歡,所以夏以曆才專門購買下來的。
這操作為了他立下了好父親的形象,在公民之間足足刷了一大波好感。
當然,他借此獲得了更多選票,這才能夠繼續連任首席外交官。
但現在看來,兩人不過是塑料父子罷了。
鬱訶注意到,花園裏安置了一個散發出藍光的儀器。
周圍鳥類都被吸引,朝著它的方向飛來,卻在靠近的瞬間,被這儀器吞噬進去。
夏以曆竟然在捕殺鳥?
難怪這裏完全聽不到鳥叫。
昨天都沒有看到那個儀器,應該是臨時起意安上的。
他皺了皺眉。
在重新拉上了窗簾,光線消失前,他下意識看了一眼陽光照耀下的房間地麵。
隨後,動作一頓。
離大譜了。
他的影子,居然又不見了。
……
半小時後,鬱訶收拾好來到樓下。
大廳裏。
夏以曆正坐在長桌上沿。
見他出現,他立刻站了起來,嘴角掛上了熱情的微笑,下意識想說話。
但他張了張嘴。
什麽聲音都沒發出來,嚐試了幾次,不甘心地又閉上了。
最後,他瞪了身旁的人一眼,示意他說話。
夏修霖丟開銀叉子,不耐煩地解釋道:“父親舌頭傷到了,說不了話。”
鬱訶:“哦。”
傷到舌頭?
說實話,有點詭異。
這人昨天劈裏啪啦說了一大通,現在卻莫名其妙地傷到了舌頭,看樣子短時間裏是說不了話了,也不知道到底招惹了什麽東西。
“為什麽要殺鳥?”
夏修霖看了他一眼:“鳥太多了,父親不喜歡。”
鬱訶注意到,當句子裏提到“鳥”的時候,夏以曆的眼底閃過了一絲強烈的恐懼。
像是想起了什麽令他極度懼怕的事情。
不喜歡鳥,就要全部殺掉?
未免太自以為是。
鬱訶道:“我不喜歡這樣,以後別這麽做了。”
聞言,夏以曆瞳孔一縮。
但很快,他就恢複了先前那副微笑的模樣,殷勤地朝他點了點頭。
他招了招手。
伺候在一旁的仆人迅速上前,他比了撤銷的手勢,再揮了揮手,對方立刻退了下去。
隨後,夏以曆示意他在自己身邊坐下。
鬱訶順著他的目光,注意到長桌上還有一處位置。
——應該是他的。
但還沒等他動作,對方就再次看向一旁,手指在桌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其他人可能不懂。
但夏修霖明白,這是讓他過來的意思。
他深吸了一口氣,禁不住磨了磨後牙槽,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捏的嘎吱作響。
“……”
忍。
他推開椅子,冷著臉站了起來。
隻見他來到鬱訶麵前,抵住靠背,幫他拉開了椅子。
隨後,他又轉過身從仆人手裏的托盤裏拿出早餐,擺在了桌麵上。
夏修霖的動作很笨拙。
一看就知道是養尊處優,從沒做過這種事。
鬱訶將這互動收入眼底。
雖然臉上沒多少表情,但心底卻已經想通了原因。
夏以曆讓他這麽幹,多半不是為了展現什麽兄友弟恭的場麵,而是因為別的目的。
嘖。
真有夠不要臉的。
果然是個自私的人精,所以才能踩著各種人做到外交官的位置。
他很清楚。
夏以曆昨天在鬧劇中保持沉默,實際一直在暗中觀察他對夏修霖的反應。
因此,他大概看了出來,鬱訶很惡心夏修霖自視甚高的態度。
所以在得罪了他後,他想不出來什麽辦法可以補救,就把自己兒子推到身前來當擋箭牌。
難怪做得出來拋妻棄子這回事。
雖然這都是最普通的事。
但對心高氣傲的夏修霖來說,恐怕比殺了他還讓他痛苦。
也不知道夏以曆怎麽威脅的他,相較於昨天,今天還挺聽話。
夏修霖麵無表情,眼底冷冷。
那張臉上總是帶著的高人一等的表情消失了,居然變的順眼了不少。
鬱訶:“你這樣子還挺好看的。”
這是客觀評價。
畢竟被親爹賣了,一副備受煎熬的模樣,看著終於不那麽傻逼了。
“……”
聞言,夏修霖愣了一下。
他沒說話,隻是臉上帶著奇怪的表情,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說他好看?
明明這人才是——
夏修霖回過神來,捏緊了手,製止了自己危險的想法。
他在才見到他的時候,還以為這是一朵好對付的小白花。
現在想來,是他腦子犯賤。
不過……對方確實長得很好看。
他想的有點走神,沒看餐盤,好幾次銀質叉子都差點插到手上去。
最後,他幹脆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直接將餐具丟開了。
他外公雖然是前帝國上將。
但在夏以曆多年隱晦的經營下,兩家所有的錢,全都實打實落到了這個政客的口袋裏。
現在這人竟然想要剝離他的繼承權。
夏修霖繃緊了手指,眼神狠厲,恨不得現在就弄死夏以曆這老東西。
等他找到機會——
一定不會手軟。
早餐雖然豐盛,但暗流湧動。
非要讓鬱訶評價這頓早餐,他是覺得不如上墳。
死氣沉沉,食物再好吃也就那樣。
還好明天就要去首都軍校了。
那裏是寄宿製,不用再在這個家裏多待,著實有點不利於身心健康。
豪門爭鬥戲碼,真不適合他。
畢竟他本人沒有那種仗勢欺人的癖好,也沒變態到喜歡折磨別人。
再說……
鬱訶沒忘記自己還有個“父親”。
這會兒祂正在裏世界睡覺,他需要去搞明白到底怎麽回事,根本沒心思管別的。
有這時間,還不如去研究一下消失的影子是怎麽回事。
想到這裏,他偷瞥了一眼桌下,他的影子還沒回來。
“……”
有點子無語。
這玩意兒太個性了,有自己的想法。
還好夏家別墅裏光線不強烈,否則他真不知道怎麽解釋自己影子跑哪裏去了。
鬱訶道:“我吃飽了。”
就吃這麽點?
聞言,夏修霖下意識偏過了頭,卻在不經意瞥到了對方鞋邊的地麵。
那裏……
是空的。
他身體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你的影子——”
話音還未落下。
忽然,一道響動從三人之中傳來,將他的聲音驟然打斷。
夏以曆低下頭,看向自己手上戴著的腕表。
那是市麵上最新型的通訊儀,被專門設置後,一般不可能有訊息發送過來。
除了工作通訊——
但他現在沒在工作時間。
這不同尋常。
見到閃爍的紅光,夏以曆表情劇變,一股麵對未知的恐懼湧了上來。
——這是特大緊急事件才會有的顏色。
怎麽可能不提前通知他?
夏以曆心底莫名發慌,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直接點開了這則正在直播中的消息。
彈窗立刻投映在了眾人麵前。
等待片刻後,他的視線裏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
帝國不可能隻有一個外交官。
而這家夥是後起之秀,一直以來都有傳聞,說皇室想用他來替代夏以曆的地位。
怎麽會是他?
再怎麽也不可能不經過他,就直接敲定誰來公布訊息。
對方的臉上掛著外交官常使用的安撫笑容。
不先說事情,而是首先來了一段客套話。
這段話冗長而多餘,大致意思是讓大家始終對帝國保持信念。
這副樣子,好像這世界上所有東西都可以被信念擊敗,根本不管那些公民到底在關心什麽。
屏幕前的夏以曆,表情微微扭曲,隻覺得那張笑臉麵目可憎。
以前他公布壞消息的時候,從不放在心上,因為覺得和他毫無關係,所以總是漫不經心,但現在,他第一次嚐到了普通公民心急如焚的感覺。
他媽的,連首都外交官都出麵了,怎麽可能靠信念解決!
到底怎麽回事?!直接說點有用的不行嗎?!
夏以曆死死盯著他微笑的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有那麽一刻,竟從他的臉上看到了幸災樂禍。
盡管事態緊急,他仍慢吞吞地說著緊急消息。
“……首都星出現三級感染惡種,已被巡查官擊斃。通過定位探測,初始感染源正在前往新昂方向,請各位回到密閉空間,在官方通知前緊鎖門窗,不要隨意外出。”
“大家關心的事,會在後續得到回複。”
“——請各位相信巡查官。”
首都星?出現惡種??
——這不可能!
直播下,彈幕刷的很快,幾乎令人眼花繚亂。
【臥槽,真的假的?首都星那麽多巡查官怎麽會有惡種敢去?】
【是……特級吧】
【人形惡種?沒事,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會解決】
幾乎是立刻,這位樂觀人士的發言就被懟了。
【他媽的,你知不知道特級是什麽概念??我現在躲在家裏,真的怕的要發瘋了!!】
【不在首都星的沒資格發言】
【除非特級巡查官趕到,及時控製事態,否則距離百米內都可能會被感染而死】
【……】
【說真的,你們都沒發現,新昂方向——是那個首都夏家麽?】
直播的最後,終於公布了衛星定點位置。
確實是夏家。
夏以曆呼吸一滯,手腳冰涼。
惡種、惡種——
他猛地轉過身,瞪大眼看向鬱訶,但對方隻是盯著直播屏幕下的相關視頻回放。
那裏正在循環播放植物類惡種被擊斃的畫麵。
這隻是三級感染,所以連理智也沒有。
它被本能驅使,隻殘留有將種子散播出去的原始動機,但畫麵看起來卻極度惡心。
見狀,夏以曆頓時呆住,連自己剛才要做什麽都忘了。
太變態了。
怎麽會有人看這種東西都目不轉睛……
忽然間,他打了寒噤,從頭到腳感到一陣恐懼湧過。
不、不對。
鬱訶的外表太具有迷惑性,所以他總是忘了一點——
他不是人。
並且,有個以絕對恐怖統治了裏世界上萬年的邪神父親。
所以,這人形惡種是來找……他的麽?
還是說,隻是因為人形惡種那難以揣測的思維,想挑一個最能引起恐懼的公眾人物下手而已。
它們以前也幹過這種事,隻是為了好玩。
夏以曆不確定情況。
但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惡種絕不可能和人類共情,所以試圖讓鬱訶幫忙是行不通的。
他張了張嘴,立刻想要指示仆人。
但因為舌頭被咬腫,所以他隻能發出含糊的嗚嗚聲,急的團團轉。
夏修霖抬了抬嘴角:“父親,你想說什麽?我聽不太懂。”
他知道特級惡種正在過來。
但他也知道這座別墅設置了保護力場,隻要開啟,就絕不可能有惡種能夠順利通過。
以夏家的身份,特級巡查官一定在趕來的路上。
所以夏修霖不著急。
“……”
聞言,夏以曆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夏修霖早就忍了許久。
此時看到他那狼狽不堪的恐懼模樣,終於有一種爽到要死的快感,禁不住扭頭嗤笑了一聲。
隨後,他瞥了鬱訶一眼,站了起來,假裝不經意道:“你呢?”
不打算求求他?
說不定他會出手幫他。
“……”
聞言,鬱訶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來就來唄。
他不一定死,但這兩人很大概率會死。
但由於他的外表,這一眼困惑不解,落在身旁人的目光中就完全變了味。
夏修霖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毛病,渾身竟然詭異地興奮起來。
如果對方可以一直保持這副小白花的模樣,知道怎麽對他示弱,用這種眼神看他。
多一個弟弟……
也不是不可以。
忽然,一個仆人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夏芝少爺來了。”
夏修霖皺了皺眉。
這家夥怎麽來了?
還真是會挑好時候。
他本想讓他離開。
但忽然間,他想起自己聽到的一些傳聞。
據說鬱訶之前被人頂替了考試名次,是夏芝這家夥借夏家的名義幹的,雖然最後他又找關係暗地改回去了,但總歸是欺負了人。
想到這裏,他瞥了鬱訶一眼,改變了主意:“讓夏芝進來。”
既然他都這麽求他了。
那就順手幫他嚇嚇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