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頂包下鄉

誰虐待誰?

江燦燦吃飽喝足,把沒吃完剩下的半隻雞又放回安全屋裏。

雞骨頭和零食包裝袋都扔進回收箱,一點痕跡都沒留。

她懶洋洋地躺在**,聽著門外江家寶想吃燒雞的話,樂得不行。

這家夥是長了個狗鼻子吧,怎麽這麽靈!

不過按理來說,江父在郵局上班,江母在供銷社,江爺爺江奶奶退休前都是小領導,家裏完全不必過得這麽仔細。

但誰讓江母多年無子,生了三個都是閨女,自覺腰杆不硬,家裏財政大權一直是江老太太把著。

等江家寶出生,老太太喜極而泣,發誓要給大孫攢出一份像樣的老婆本,於是就一直艱苦樸素了。

江父江母按月交生活費,吃的不好也敢怒不敢言。

好在中午還可以吃食堂,食堂的飯菜都比家裏好不少哪!

吃飽喝足,江燦燦繼續幹活。

把安全屋裏的東西整理好,是個大工程。

但整理東西的過程是十分有趣的,偶爾能蹦出些她意外拿進購物車的東西。

比如最後和係統扯皮階段,她從貨架上拽出來的大扳手,她當時是想拿這個錘爆係統的狗頭嗎?

她邊往嘴裏塞了個草莓,邊遺憾地嘖嘖,

當時覺得想拿的都已經拿了,現在才發現早知道還是再拿些才好。

比如當時她想著這時候可能沒肉,但一定不缺菜吃,現在才知道,冬天這裏隻有蘿卜土豆和白菜。

早知道她就再努努力,把蔬菜區也搬空就好了。

可誰能想到安全屋還能給食物保鮮,這麽牛逼呀!

就這麽一直到第二天,江燦燦依然沒有管江家人要東西吃的意思。

她有吃有喝還有事幹,過得十分充實,何必出去看人家的臉色?

這屋子是個類似儲藏間的小屋子,原來是江盼娣和江燦燦一起住的,兩個人住很擠,轉不開身那種。

但現在江盼娣住到了廠裏宿舍,她一個人住著倒是正好。

要是不用出去上廁所的話,就更完美了。

江老太太忍不住犯嘀咕,跟提著鳥籠子遛彎回來的江老頭兒飛了個眼,朝著江燦燦屋子怒了努嘴,

“這丫頭到底怎麽回事?到現在還出來不吃飯,真要絕食餓死啊?”

江老頭兒雖然也寵孫子,但心裏是頗看不上老妻在這件事上的做派的。

想他退休前可是電業局的領導,對國家政策隻有支持的立場,哪願意像別人一樣,這麽鑽政策空子?

再說了,家寶也該去農村鍛煉鍛煉了,他就是農村出身的,現在老家還有好些親戚在農村呢,怎麽他孫子就吃不得農村的苦呢?

可老妻執拗,他做不得主,隻能冷哼一聲,不搭理江老太太。

江老太太白了老頭兒一眼,伸手衝聽到聲音從屋裏出來的江家寶招了招手。

好大孫立刻小跑過來,低聲跟奶奶咬耳朵。

江老頭兒看兩人這樣,就氣不打一處來,好好的男孩子,就是這麽被慣壞的!

兩人還沒商量出個結果呢,屋門被敲響了。

江老頭兒去開門,一個戴著紅袖箍的女同誌站在門外。

“江叔,都在家呢?”

女同誌邊說話邊探頭往屋裏看,江老頭兒剛讓開請女同誌屋裏坐,聞訊已經警鈴大作的江老太太一個箭步竄了過來。

“小宋來啦?這回來家是檢查什麽工作的?”

宋美蘭已經看到鑽進屋裏的江家寶了,都一個樓住著,誰家啥情況誰不知道啊!

她也不戳破,笑吟吟地開了口,

“嬸兒,我就是來多句嘴,咱們知青下鄉報名的事兒,明兒個可就截止了。

就您家現在還沒報上去呢,回頭過期限了再報,我們可報不上了。

到時候該處罰處罰,該下崗下崗,可不會因為都是老鄰老居的就講情麵。”

宋美蘭現在說這話,腰杆倍兒硬。

因為她兒子是第一個報名下鄉的,也算是給新政策開了個好頭,還受到領導表揚了呢。

自從兒子定下要下鄉之後,她幹這知青辦的活兒就更來勁了。

我自己兒子都下鄉了,你們誰還敢跟我磨嘰?

多廢一句話,那就是不支持政策,該處罰該批判,她是絕不手軟!

宋美蘭把對兒子的離愁別緒都發力在工作中,使得他們街道的新政策落實情況最好。

偏偏就是這個江家,遲遲都不報名。

江老太太寵孫子是出了名的,街坊四鄰都說怕是不會這麽輕易讓孫子下鄉。

所以宋美蘭就來看看,算是下個最後通牒吧。

江老太太當然知道宋美蘭是幹什麽來的,她也正要說道這事呢。

她把宋美蘭熱情地迎進屋裏,

“小宋啊,嬸子也正想去找你呢!關於我們家下鄉的人……”

...

“什麽?讓燦燦去下鄉?”

宋美蘭一嗓子,把江老太太喊的耳朵一震。

江老太太揉著耳朵,掩下了心裏的埋怨,扯著笑說:

“政策上隻說一家走一個就成,也沒說別的啊,我家家寶身體不太好,燦燦去倒是正合適。”

宋美蘭皺著眉頭,話一點不客氣地往外說:

“燦燦才十六,還是個小姑娘,你們也放心?”

這老江家真是偏心到家了,她家也有閨女,跟燦燦一般大。

他們家知道政策以後,立馬定了兒子去下鄉,誰也不放心女兒自己去鄉下。

怪不得她家紅英見燦燦幾天沒上學了,催她過來看看,果然是有事!

江老太太不樂意了,氣勢陡然升成一米八,占據了各種製高點,

”瞧你這話說的,他們去下鄉是鍛煉去了,是好事,我有啥不放心的?

這也是你一個知青辦的同誌該說的話?“

宋美蘭...

她真是該啊,閑的才管老江的破事!

她立馬打起精神,衝著江老太太亮爪子,

“嬸子你這話才不對,我什麽時候說過下鄉不好了?

我的意思是,該誰去就誰去,這不是你想讓誰下鄉就讓誰下鄉的事兒!

我們知青工作,可不允許強迫別人代人下鄉,特別是燦燦還在上學!”

政策說的是沒有工作的人下鄉,當然是不包括還在上學的學生了。

老江家這種情況,怎麽看都該江家寶下鄉,怎麽可能輪到江燦燦?

江老太太硬梗梗著脖子,

“誰強迫了?是燦燦願意替她哥去下鄉,她主動去的!

你們就把名兒報上就行了,管那麽多事兒呢?”

宋美蘭狐疑地皺著眉頭,

“真的?”

她怎麽不相信呢,她家紅英明明說燦燦很願意念書的。

“這還有假?”

江老太太叉著腰,氣勢十足,像個剛打上氣的氣球。

一道聲音從小屋的門縫裏飄了出來,

“我不願意!”

嘭——

氣球泄氣了...

宋美蘭沒忍住咧嘴笑,又立馬收住,特意板起臉來,

“嬸子,這我就得好好批評批評你了!

都是新社會了,怎麽還能做出這樣強迫婦女兒童意誌的事兒?

你這個思想很有問題,我們肯定是要批判的,回頭開街道居民大會的時候,你得在鄰裏鄰居麵前做檢討!“

見江老太太要說話,宋美蘭一抬手,把她要說的話都攔住,

”反正我醜話說在前頭了,明天就是最後期限,你們家要是還不報名,那就不是做檢討的事兒了。

你們家可是雙職工家庭,可別真鬧到下崗的地步!“

宋美蘭占據了製高點,劈裏啪啦一頓輸出,把江老太太嚇得屁都不敢放一個。

她不是什麽都不知道的農村婦女,當然知道宋美蘭說的都是真的。

她既不想當眾作檢討,也不想讓兒子媳婦下崗,但她更不想讓孫子下鄉啊!

宋美蘭走到門口要走,在江老太太好聲好氣的恭送下,突然轉過頭來,指著江燦燦的屋子道,

”你們不會是把孩子關進屋子裏,以此逼迫孩子下鄉吧?“

江老太太連連擺手,

”沒有沒有,是她自己要在屋裏呆著的。“

緊閉著的房門裏,又傳出虛弱的聲音來,

”阿姨,我都兩天沒吃飯了...“

江老太太...

這死丫頭咋不是個啞巴呢?

“胡搞!簡直是胡搞!你們這是犯法啊!

我看你不是想去當眾檢討,你是想去公安局了!“

宋美蘭指著江老太太的鼻子怒斥,筒子樓本來都不隔音,招來了所有在家的鄰居們。

聽到江家人的“惡行”之後,所有人都義憤填膺,紛紛聲討。

“老江媳婦,不是我說你,偏心也沒有這麽偏的。

那就是個丫頭,不也是你老江家的種兒嗎?你咋能狠心餓死孩子啊?”

"恁家咋能做出這樣的事兒來,好歹老江原來也是領導,還能不給娃飯吃?“

...

江老太太快被唾沫淹死了,偏偏百口莫辯。

她想說她沒有吧,偏偏這些還都是事實。

可也不是她不讓江燦燦吃飯的啊,是那死丫頭自己關屋裏,不出來吃飯,能賴到她身上嗎?

坐在屋裏,臊得臉通紅的江老頭兒,幾步奔了出來,使勁拽了江老太太一把,

”還不趕快去給孩子做飯?你想讓人戳死脊梁骨啊?“

江老頭兒的手都哆嗦了,他這輩子也沒讓人這麽說過,真是晚節不保。

”就是說,趕快給孩子做飯!還得做點好的,孩子都兩天沒吃飯了,喪良心的才拿蘿卜幹子糊弄孩子!“

“ 我說燦燦咋那麽瘦呦,合著是不給飯吃啊!

咱們都好好看著,看看你們給孩子都吃點啥?”

江老太太被架到這份上了,本來確實是想拿點剩飯和蘿卜幹子給江燦燦糊弄一頓的。

但這麽多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也不好頂風作案,隻能硬著頭皮去挖米拿蛋,嘴裏念叨著,

“誰說的?我可是要給孩子做大米粥,煮雞蛋的,這可是我親孫女,哪個能虐待她?”

一直到江老太太小心翼翼地敲門,江燦燦接過一碗濃稠的大米粥和煮雞蛋,看熱鬧的人才算罷休,依依不舍地散了。

宋美蘭看了眼縮在門縫裏,隻伸手出來端飯的小姑娘,溫和地安慰,

“燦燦,多吃飯,不想幹到事情一定不要幹,有什麽困難去街道辦,叔叔阿姨們給你做主!”

屋裏的江燦燦乖乖點頭,小小聲禮貌道,

“謝謝阿姨。”

宋美蘭的心軟成一團,這麽好的小姑娘,怎們就攤上這樣的人家!

她斜睨了江老太太一眼,離開了江家。

江老太太頂著壓力把人送走,想著還是應該讓江燦燦出去,替她向鄰居們解釋兩句,要不她的名聲不就毀了嗎?

她湊到小屋門前,剛說一句,

“燦燦啊,回頭你...”

“啪”地一聲,小屋門再次狠狠關上,差點把江老太太的手指頭夾掉!

又吃了閉門羹的江老太太...

剛才那些人呢?你們過來好好瞧瞧,就她這麽橫,是我虐待她,還是她虐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