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倒春寒的雨持續了幾日。

浸潤在迷蒙雨霧裏的天,似乎空氣中都潮得能擰出水兒來。

在刺寒料峭的春風裏,朝術跪在冷冰冰的硬石板上,膝蓋都疼得發木。

肌肉又酸又脹,兩條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躍入口鼻的空氣捂得他快喘不過氣。

“娘娘的小乖都讓他給粗手粗腳弄傷了,真是愚鈍蠢笨。”

“就讓他跪在這裏好好反省吧,狗洞都鑽不好。”

宮人慣會逢高踩低,朝術又是這一方小宮殿最底層的存在,命如草芥,人人都能踩一腳。

無人會憐憫他,丁點善意都吝於施舍。

身著鬆綠太監服的半大少年抬起頭來,瘦骨伶仃的臉頰上兩隻眼睛突出,黑漆漆的格外瘮人。

竊竊私語的宮人被他直勾勾盯著,背上悄然爬上一層白汗毛。

吐了口唾沫在他前麵的石板上:“真是晦氣。”

匆匆離開。

餓,好餓。

冷,好冷。

疼痛混合在這兩種交織的感官中,相比之下都顯得不值一提了。

胃就像是火燒火燎一樣難受,幾欲作嘔。

沒跪夠時辰,不能起身。

宣春宮的婕妤是他的主子,隨意找個理由要了他的命都可以。

好險隻是罰跪。

說來可笑,這次罰跪竟是婕妤讓他爬過狗洞去冷宮救她的愛寵,一隻白毛小狗。

伺候的嬤嬤嫌惡冷宮晦氣不吉利,不允婕妤親自踏入,就得讓底下的宮人去幹那些瑣碎小事。

朝術必須跪過礫石遍地的地麵,膝蓋一點一點地挪過去,蹭得手心全是被石頭棱角刮出的傷痕。

翻過洞口,他髒兮兮的雙手和小狗純白的毛發形成鮮明對比。

不知道是什麽品種的小狗汪汪地叫著,朝術去抓,有點兒擔憂自己的手會弄髒了對方的皮毛。

還是髒了。

會被戳著腦袋狠罵的吧。

再次攬著小狗爬過冷宮紅牆的狗洞,不出所料看到了婕妤和一眾宮人嫌憎的目光,刺得他立馬就低下了頭。

卑微。

小狗在他身上待得不安分,朝術還沒來得及把它放下,就被這畜生一口銜住。

他吃痛,鬆了手。

狗砸在地上,哀嚎兩聲。

朝術的臉上幾乎是瞬間失去了血色,他驚恐地抬頭,心髒沉沉下墜。

狗身上不算多嚴重的傷,婕妤卻立刻變了臉,一巴掌給他用力地扇過來。

“蠢貨——!”

臉刺刺地木痛,過長的鏤空護指在他臉上滑下一道紅色血痕,朝術眼冒金星。

所有人都在指責朝術,似乎是這個小太監幹了罪大惡極的事。

他必須在陰冷的雨天跪下領罰。

人命還不及一隻畜生值錢。

罰跪兩個時辰,膝蓋陰陰作痛,朝術踉蹌著起身,腦子嗡地一下,又給摔回去。

這一磕差點破相,雙手卻是傷得不輕。

本就殘缺的身體這一回更是磕得青青紫紫,看著更醜陋了,就像是缺了幾塊皮毛的灰老鼠。

一個房內的其他小太監更是避著他走的。

供應膳食的食舍早早地落了鎖,決計不會為他候著。

朝術忍饑挨餓慣了,也漲了記性,知道偷藏一兩個饅頭在枕下,吃不上飯的時候還能填填肚子。

肚子都餓得幹癟,朝術大口大口咬著幹饅頭,就著杯子裏的冷水喝就不會噎著了。

“吱呀”一聲,所有人抬起頭。

沒敲門就走進來一個穿著墨綠太監服的人。

“小朝子,你跟我來。”對方指名道姓,態度也是頤指氣使。

一個房內的小太監們都習慣了,誰讓對方是婕妤的貼身太監,最得婕妤信任呢。

入了宮,相當於就要失了本名。

要不是朝術一直記著自己姓甚名誰,都要恍惚以為他就是這個名兒了。

他一向不討喜,大太監安公公為何會主動找過來?

房裏的人皆是幸災樂禍地望過來,無人為他憂慮。

朝術心中惴惴,按理說婕妤出了氣,這事兒就該翻篇才對。

會繼續罰跪,還是不給他飯吃?亦或者其他醃臢折磨人的手段?

進宮裏幾年,朝術就已見識不少陰暗事。

第一次瞧見他會吐,會捂住眼睛不去看,而現下他已習慣。

連饅頭都顧不上往嘴裏塞,他就一瘸一拐地跟上了對方的腳步。

讓對方親自來找自己,也算是莫大的“榮幸”了吧。

一路走回了對方的房間,像是安公公這樣的大太監,住的都是單獨的一個房間,如果深得主子寵幸的話,還能住上偏殿或是耳房。

不大的空間裏點著濃鬱的熏香,為了遮掩身上的某些氣味,也不似他們的大通鋪那麽潮濕陰冷。

“安公公……”正處於變聲期的男子嗓音應當是粗聲粗氣的,卻因朝術割了象征男性的那玩意兒,是以一向細聲細氣,不似尋常人家的男子。

白麵無須的太監穩坐靠背無紋理的黃竹交椅,受了朝術恭敬一拜也隻是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今日這事,你不會怨娘娘吧?”

朝術誠惶誠恐地應著:“豈敢。”

“娘娘她性格單純天真,做事一向率性,我們這些做奴才的,需得多擔待。本就是無根的奴,哪裏比得上娘娘尊貴呢。即便是被打被罵,理應受著就是了。讓娘娘發泄完了,消了氣就好。”

“你也該知道,隻有娘娘好,我們宮裏的人才能水漲船高。你說是嗎,小朝子?”

朝術一直低著頭,昏暗的宮殿裏隻有豆大的螢火在飄搖,照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是……是。”呐呐應著,唇角卻譏誚地翹起。

安公公壓根沒想過一個小太監能有什麽不軌的心思,他從來不會把最下等的太監放在眼裏。

而朝術的溫順更是讓這個二十幾歲的太監麵色鬆緩了些,說話的語氣都好了不少:“這是娘娘賜予你的藥膏,回去上藥吧。”

典型的打一個棒子再給一顆甜棗。

朝術猛地抬頭,感激涕零:“多謝娘娘,多謝安公公。”

大太監對著他微微一笑。

朝術回時,差點就將那用草紙裝得藥膏給捏爛。

在路上的後半截,他小心翼翼地撫平上麵的褶皺,回房後才打開,再慢慢給自己傷痕可怖的膝蓋上藥。

沒有油燈,是借著些微透進來的月色一點點地塗抹。

眼尖的小太監瞅見:“莫不是安公公給你的?”

朝術瞥了他一眼,稍加思索:“對。”

這群人看似睡著了,實際都支了一隻耳朵聽著,聞言臉上變幻莫測,不知在忖量些什麽。

……

酉時起來,兩條腿酸痛脹苦得厲害,像是有千萬根細小的針紮在肉裏頭,直叫他百般痛苦。

需得咬牙忍著,早早地就得翻身起來幹粗活,伺候主子。

一連幾日都安分守己地過去,宣春宮也風平浪靜。

然而婕妤那條小狗又出事了,許是前幾日被嚇著了,這兩天一直懨懨的,縮在娘娘懷中,連叫兩聲都不肯。

這宮裏的太醫也是有品階的,怎會降貴紆尊來看一隻畜生。

除非這隻狗的主人身份尊貴。

婕妤困在這四四方方的院子裏,一下一下摸著那隻小狗的皮毛,那雙秀氣的眉輕輕蹙著,盡顯憂愁。

若是這時候能為主子解憂,賞賜是必然的。

哪怕是能為主子逗趣兒,也能使得宮裏的人高看一眼。

“娘娘。”有人出聲。

是他們一個房的太監。

朝術心裏咯噔了一下,握著掃帚的手都緊了不少。

他下意識就覺得對方是衝著自己來的,這種近乎於妖異的直覺令他逃脫無數次危險。

這一回毛骨悚然,卻無法逃脫。

“前幾日不是小朝子讓小乖傷到了麽,那就讓他學小乖叫,興許小乖聽了,也想叫幾聲呢。總歸是讓他逗逗趣兒,又不會少兩塊肉。”

似這樣作踐人的事,時常有發生。

婕妤聽了諂媚太監的話,頷首同意,柔柔的嗓音吐出似乎不諳世事的話:“那就讓他速速來吧。”

朝術知道自己命賤,也談不上任何尊嚴。

他瘦弱的臉上麵無表情,像是看不見周圍一遭吃吃偷笑的麵龐。

“快啊,難不成還要娘娘親自請你?咱們都是奴才,你還想著拿喬?”那太監臉上滿是踩著別人上位的得意,竟還一聲聲地催促著。

朝術抬眸注意到婕妤臉上不虞的神情,將一腔的血和淚咽回去。

委屈哽在喉頭,就像是堵了一團棉花。

進了宮,就是個下賤的玩意兒。

“汪、汪……”叫的第一聲,他記下了婕妤的臉孔。

第二聲,記下了在場所有人扭曲的容顏。

第三聲,他喊得愈發順口,骨節捏得發白又放下,甚至臉上還能浮現乖巧的笑容。

所有人都在笑,他眼睛也彎得似月牙。

這個嬌媚天真的女人被他們逗笑,果真賞了他二人不少好東西。

出賣他的太監笑得牙不見眼,一連串砸下來不少好聽的說辭,將婕妤吹得天花亂墜世間僅有。

餘光一瞥,又鄙夷地看了眼跟個木頭似的杵那的朝術。

朝術低著頭,眼中有譏笑,出賣他人就能往上爬,宮中少了背後捅刀子的存在麽?

他心想,希望婕妤最好是別讓他活下來。

希望這些人都要好好活著。

今日之仇,他日必將百、倍、奉、還。

朝術跟吞刀子似的,將恨意咽下。

刺破五髒六腑,狠狠紮在心上,那根刺取不出來,早晚都會發朧發瘡。

許是上一回的倒春寒跪久了,落下了傷。每到陰雨天,朝術的膝蓋都會隱隱作痛。

那是一種綿軟至肉裏的疼,一路鑽進骨頭縫裏,陰陰地折磨著人,有時候朝術都疼得恨不得把膝蓋給剜下來。

第二天還是得麵色如常地在宣春宮裏幹活、伺候主子,像隻貓狗一樣討生,甚至絕大多數時候是連畜生都不如的。

他隻是不值一提的鼠雀之輩,麵對所有人都能彎腰跪下,不可直視貴人的容顏,不可有任何怨憎,隨時都把自己放在泥塵的位置裏。

假如朝術從小就是如此卑賤,他會麻木,會被同化,會徹底被奴性馴服。

可他偏不是,所以他不甘心,泛著血腥味的恨意自喉頭湧上去,逼得他一陣頭暈目眩。

……

這天剛露出魚肚白,他們這些低等的太監就得翻身穿好衣裳,趕緊起來到自己的崗位上做活,慢了一步就會被指著腦袋罵。

嚴重的還會罰不準吃飯,不準睡覺,或者是被安排專門去幹一些重活累活。

比如說人人都不願幹的倒夜香。

朝術從前犯過幾次錯,被罰了幾回就漲了記性。

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輕揉一下小腹。

得先喝幾口水,畢竟到了中午才能吃上飯,幾個時辰都得忍饑挨餓。

多數時候,去晚了宮人們的膳房裏就隻剩下些殘羹冷飯。

每日不過是和以前一樣幹活,沒有出頭之日時,就得耐心蟄伏。

即便他沒什麽機會,沒什麽太大的本領,但他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和那一瞬間的強烈預感。

樹上的花葉輕輕打著旋兒落下來,朝術伸出手接下來一朵,白色的小桂花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俏皮又可愛。

他戳了戳小花,輕輕抿出一個乖甜的笑來。

這讓主管的安公公捉了個正著,瞪了他一眼:“還不快老老實實幹活,偷個什麽懶!”

朝術就趕緊扔下了那朵花,他走得急,鞋底踩在上麵,純白的花立即被碾碎,髒汙了。

午休時,宣春宮就發生了一件大事。

太醫院裏的太醫被急匆匆地請來,手上的藥箱子還未放下,就被人輕輕接過,人也讓拉進了內殿。

整座宮殿亂成了一鍋粥。

亂糟糟的看著不像話,被嬤嬤嗬斥了一通之後才稍微穩定下來。

“今日的午膳是誰呈上去的?娘娘用完之後一直腹痛難忍。”

“不可能是禦膳房出的錯,那些食物此前都讓琉茜姐姐仔細瞧過了,用過剩下的分給其他宮人也不曾有問題。”

琉茜,乃是婕妤身邊的大宮女,做事仔細嚴謹,她那不可能有任何可挑剔的毛病。

太醫很快就診斷結束。

“婕妤下痢不止乃是午食過於寒涼,應當在溫熱之時及時入口,否則便容易傷身。您身子金貴,應當多注意。開幾服藥就好,無甚大礙。”

得了安心的結果,宮女們便歡歡喜喜送太醫離開。

一回宮殿那麵色就立即沉下去。

“是……是安公公。莫不是他那兒出了什麽差錯……?”說話的人小心翼翼,卻已是相當篤定了。

比尋常時候晚了那麽一兩刻鍾,食物放涼了,讓本就腸胃嬌弱的婕妤深受其害。

若是讓娘娘知曉了,哪怕是身邊最親近的安公公也沒什麽好果子吃。

這事兒很快傳遍整個宣春宮。

相熟的小太監為了討好對方,趕忙將這事稟明安公公。

白麵的太監神色驟變:“這事兒知道的人多嗎?”

小太監唯唯諾諾,說話也吞吞吐吐的:“是……是……”

“你快說啊!”

“是有不少。”

安百山頓時跌坐下去,流了滿頭的冷汗。

宮中規矩森嚴,他們這發生的大大小小事情皇後那兒可都是有記錄的。

何況這次他們還請了太醫過來,對方那兒必定留了脈案。

主子受難,下人不得不罰。

這就是規矩。

嚴苛到死,除非是這座皇宮的主人,否則規則就一直會被死守。

空氣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中。

須臾。

安百山想到了什麽,眼睛迸發出精光,陰狠道:“那這次就不得不找個替死鬼了。”

前來報消息的小太監一驚,呼吸聲更弱了。

這件事可大可小,說白了,主子身體受損,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就是沒盡心沒盡力,當罰。

若是安公公也不能例外,所以必須找個人來替他。

白麵的太監笑了,安撫道:“你慌什麽,好好做事我自然不會找上你。這次有的是人來替……”

這個人就是朝術。

無根無萍的小太監,又無什麽至交。

還是宮中最底層的存在,死了都沒法伸冤。

是以當上麵的嬤嬤來問時,他自然而然就被推了出去。

所有偽造的證據都指向他,縱使朝術有八百張嘴都辯解不了。

半大少年也是首次遇上這種狀況,六神無主,臉色一點一點地白了。

宮中的人哪裏不知道安公公使的這些小伎倆,不過一個是低等小太監,一個是娘娘身邊最貼身的大太監,明眼人一看就清楚不能得罪誰。

嬤嬤冷下了臉:“小朝子,做錯了事就得認罪!從實招來還能寬恕你幾分,死強著不認,對你可沒什麽好處。”

朝術自然得否認,本就不是他的錯,為何要被拉下去當替死鬼。

他急得滿身是汗,語無倫次:“不是……真的不是我,那時我在做灑掃的活計,怎能接觸到娘娘的膳食!”

“小明子能做作證的,他當時……”

朝術忽然止住了聲音,就像被人狠狠扼住了脖子。

安公公用陰冷的眼神盯著他看,同行一塊灑掃的小太監默默挪開了視線,對方壓根就不會為他作證。

胳膊擰不過大腿,沒人會開口為他說話,全都是冷眼看著他。

朝術的血一寸寸地涼了下去,早就知道這宮中人人都是利己的,人人都是自私的,他為何還會有期待?

“真的不是我……”一字一句就像杜鵑啼血,從喉嚨裏擠出來般。

婕妤輕輕擰著眉,食指點著太陽穴,不耐地擺手:“好了,還狡辯什麽,拉下去吧。”

朝術黑漆漆的眸子抬眼一瞥,頓時如墜寒窖——

她知道……婕妤分明就知道這事不是自己所為!!

怨不得那忠於婕妤的嬤嬤會一心向著安百山,原來是主子指使啊。

一切都有跡可循。

被拖下去之前,他還聽見婕妤揉著眉心警告安百山,似乎又說了什麽。

安百山臉色立馬變得誠惶誠恐,諂媚地對著婕妤討好地笑,嘴裏嘰裏咕嚕地說著什麽,想來必定又是些討喜的話。

婕妤被他哄得眉開眼笑,淺淺擰著的眉鬆開了。

真好啊,原來像他們這樣底層的人物,要向上爬,就得舍下麵皮,腆著臉去舔主子的鞋。

得豁出去了,跪下來,永遠彎著腰頷首低眉,溫順討好。

要用盡千方百計討主子歡喜。

可惜他醒悟得太晚,被拖入內務府中專管懲處的慎刑廷中,取兩寸厚五尺長的板子杖責臀部十下。

這下不死也得脫層皮了。

那慎刑廷的行刑之人鐵麵無私,斷不會因為他年紀小就放過他。

朝術被打得筋骨皆斷、血肉模糊,一開始還覺得劇痛無比,額頭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之後完全麻木——被打到失去感覺。

十下。

一下不少,一下不多。

朝術疑心自己的腰部及以下都要徹底廢了。

以後回去也上不了好藥,這傷定然是落下了。

爬不起來,連活都不能幹。

無異於廢人。

誰會願意養著一個廢人?

行完刑之後,也無人來把他帶回去。

慎刑廷裏麵每日進來的人不說有幾十,也有七八個,哪能讓他占了地兒。

來了兩個臂力不凡的太監,把他一抬,扔在了宮口,等著宣春宮的人來帶走。

這地兒偏遠,平日裏宮人躲著走都來不及,誰能見到他。

他什麽都不是,他連活下去都像是在奢望。

陰冷冷的天,他趴在地上,像是一灘爛泥,人人嫌惡。

太苦了,太累了。

在吃人的宮殿裏,他每日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哪怕活得再小心也有人對你滿是惡意,恨不能將你推入深淵,好讓你萬劫不複。

這就是深宮,一旦進來了,就得做好死無全屍的準備。

細瘦蒼白的手指逐漸收緊,指腹蹭過粗糲的石板麵,道道血痕蜿蜒在上麵。幾日後經那風吹雨淋,一切痕跡又都消失。

朝術眼中的光明明滅滅,一切又歸於黯淡。

正待朝術心如死灰之時,他的視野中突然闖入一雙純白的翹頭靴,鞋麵祥雲錦紋隱隱浮動。

朝術的第一想法是淨,比他那日日擦拭的婕妤桌上擺放的白玉瓷瓶還要淨,不染塵埃,就是那枝頭的梨花、初春的新雪。

這樣的潔淨不用多瞧,一眼便知是貴人。

一黑一白,一髒一淨。

他在苟延殘喘,對方卻高不可攀。

朝術低著頭,眼神不敢亂瞟,連抬眸都顯得吃力。

“抬起頭來。”是貴人身邊的內侍在問話。

朝術怯怯揚起腦袋。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文大吉!

發現不寫文就會內耗,還是開一下調劑備考的心情吧TvT

推推基友隨己的《我死後渣攻們追悔莫及[快穿]》,是酸爽狗血味兒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