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予他◎

溫鸞不是什麽都不懂,她與宋南一彼此都認定是今生的唯一,情到深處,自然有難自禁的時候,背著人親一親、摸一摸也是有的。

但不會更進一步,那時宋南一輕輕咬著牙,帶點克製後的氣急敗壞,“我要等著,等洞房花燭!”

其實溫鸞和他一樣的期待,她也曾幻想過自己的第一次,以為必定是和風細雨般的舒緩寬柔,那是宋南一呀,溫柔到骨子裏的人,怎麽可能粗暴的對她?

可他不是宋南一。

閃電幾乎要把天空撕成兩半,狂風卷著暴雨一陣陣擊打大地,明媚嬌豔的花朵被風雨如摧殘得不成樣子,流水滑向低處,大地在顫抖。

她緊緊咬著嘴唇,死死抓住被褥,不讓自己發出一丁點聲音,倔強地捍衛著一個莫名之物。

換來的是更為猛烈的攻擊,溫鸞依舊沉默,突然一陣攣縮從深處傳來,大腦瞬間空白,不由自主發出一聲令人羞恥的低吟。

“這裏啊……”身上的人笑了聲,低低道,“抓住你了。”

一瞬間仿佛打開了暗藏在身體裏的牢籠,關在裏麵的妖怪衝了出來,占據了她的身體。她聽見自己口中傳來自己絕對不可能發出的聲音,她看見自己鬆開手摟住他的腰,藤蔓似的纏住他。

在無論怎麽掙紮都無法掙脫的本能中,她的整個世界坍塌了。

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打得窗欞沙沙作響,溫鸞無力的趴在大炕上。周身的痕跡在煌煌燭光下清晰可見,各個關節都在喊疼,她覺得自己的肢體好像被高晟分解了,又被他重新組裝起來,現在的這個人,是她,又不是她。

高晟想抱她去淨房,她裹上薄被掙紮著下了地,“我自己能洗。”

“隨你,水裏我加了草藥,多泡泡對你身上的瘀痕有好處。”高晟沒勉強,拿給她一盒藥膏,“洗完抹在那裏。”

不用他提醒,溫鸞也能感覺到那裏的不適,可不知出於什麽心理,她就是不想聽他的。

洗完出來,床邊的壺漏已近寅時,高晟換好了官服,頭發絲還帶著潮氣,應是在別處沐浴過,準備上朝了。

溫鸞發急——他還什麽都沒應承她呢!

“大人,我夫君可以放出來了嗎?”生怕他走,溫鸞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袖子,裹在身上的薄被沒了束縛,順勢滑落,慌得她急忙縮手扯被子,手忙腳亂的好不狼狽。

高晟道:“你先睡一覺,等成衣鋪子開了門,叫安福買兩套回來。”卻絕口不提宋南一。

“大人!”溫鸞的語氣變得生硬,“我夫君可以出獄嗎?”

高晟整理衣領的手停滯一瞬,慢條斯理道:“不能,此案在皇上麵前過了眼,別人可以放,定國公父子不可以。”

這和婆母說的不一樣啊!溫鸞懵了。

“不過我可以答應你,不對你的心上人用刑。”高晟忽而一笑,點點自己的嘴唇,“你親我一下,我再告訴你一個內部消息。”

溫鸞瞠目,方才二人親熱的時候,高晟想親她的唇,她避開了。矯情也好,做作也罷,對她來說親吻的含義不一樣,她不想吻除宋南一以外的任何男人。

後來高晟倒也沒強迫她,本以為他不在意這種枝葉細節,沒想到在這裏等著她呢!

“不願意?那算了。”高晟轉身欲走。

“啊,別……”溫鸞忙攔住他,踮起腳尖閉上眼,飛快擦過他的嘴角——這已是她能做到的最大極限了。

高晟摸摸她親過的地方,搖頭笑笑,隨即正色道:“朝廷喉舌之司不得與藩王結交,交通王府與謀逆反叛並列,即便談論詩詞歌賦也是違禁。今年初,定國公和鄭王通過書信,我們已經在鄭王府拿到實證,信上提到裏宋世子的名字,所以宋世子還要在詔獄住一段時間。”

溫鸞聽得一怔一怔的,她不懂朝堂上的是是非非,單純覺得這條法令不合乎情理,“談論詩詞也不行?也太苛刻了。”

“這裏麵的門道兒多了去了,看似是一首普普通通的詩詞,其實藏著密語,解出來就是一封傳遞消息的密信。”高晟看看天色,不能再耽擱了。

“大人,能不能借給我一件衣服?”溫鸞麵露難色,“我這樣……沒法回去。”

高晟朝牆角的大櫃支支下巴,“你自己挑,我走了。”

其實她帶著換洗衣服,就放在小轎中,隔著門請安福拿一趟就是,借衣服就是她剛剛想出來的由頭。聽高晟話裏話外的意思,南一且得關一陣子,如果光等著高晟找她,誰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南一可拖不起。

腳步聲遠去,屋裏隻剩溫鸞一人了,她慢慢蹲在地上,把破掉的櫻花留仙裙撿起來,抱在懷裏。

窗戶紙泛出青白色,微明的晨光和未滅的殘燭在黑暗中交織出一片朦朧的紗,溫柔地披在那個清冷孤獨的身影上。

溫鸞婉拒了安福一起用飯的邀請,趁著天光尚未大亮,悄悄回了國公府。

鄭氏果然在等她。

這個點兒回來,看溫鸞走路又別別扭扭的姿態,不消說,鄭氏便知道事辦成了。雖說她於此事上厥功至偉,可如今真到了這一步,她又好像吃了蒼蠅般的惡心。

“他怎麽說的?”鄭氏問,依舊沒叫溫鸞坐下回話。

然而溫鸞太累了,渾身骨頭散了架的疼,尤其是那裏,剛完事時尚能忍受,時間越長越難受,到後來每走一步都火辣辣的疼。

從角門到正院,她出了一身的冷汗,實在堅持不住了,佯裝沒看見鄭氏和周嬤嬤的臉色,自顧自撿了椅子邊兒坐下,把定國公被抓的原因原原本本轉述了一遍。

鄭氏聽得心煩意亂,站起身在屋裏來回踱步,半晌才住腳,“也就是說,高晟隻拿到了信,並無十足證據說明這封信有問題,他扣住人不放,是想要屈打成招?”

溫鸞擔心誤導她的判斷,沒有給出任何的意見。

鄭氏也知道溫鸞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揮手叫她

殪崋

退下休息,“好好歇著,想吃什麽想用什麽和周家的說,這隻是第一步,在高晟沒放人前,你不能掉以輕心。”

言下之意就是你還得接著好好伺候他。

溫鸞一怔,婆母當初說的是“隻一晚”,雖說她和高晟私下有約定,可她沒告訴婆母。如今親耳聽到婆母輕描淡寫就改成了“一直去”,一時間內心五味雜陳,沒意思到了極處。

在國公府的日子早磨平了她的棱角,和她們爭執沒有任何益處,溫鸞說聲“知道了”,便徑自離去。

“老奴瞧著少夫人和以前不一樣了,婆婆跟前哪有兒媳婦坐著的份兒?她看也不看您一眼就直接坐下了。”周嬤嬤又是搖頭又是歎氣,“她素來怯懦怕事,哪怕有世子爺撐腰,也不敢這般沒眼色。今兒……嘖嘖,也不知誰給她的底氣。”

鄭氏冷哼一聲,以為爬上了高晟的床,就能和高晟一樣拿捏國公府了?真是不自量力。

“避子湯準備好了嗎?”她說,“給她送過去,看著她喝完再回來。”

周嬤嬤答道:“早準備好了,老奴想著她回來晚可能效果不好,足足下了兩倍的料,夫人放心,絕對不會出差錯。”

鄭氏麵色稍緩,又問葉家的回信到了沒有。

“還沒有……”周嬤嬤訕訕說,見鄭氏眼光不善,馬上描補道,“我家小子辦事牢靠,那金陵離京城兩千多裏地,就是晝夜不停趕路,一來一回也要大半個月。算算日子,再過幾天一準兒有消息。”

鄭氏瞥她一眼,“先記下你這筆,若耽誤我的大事,沒你好果子吃!”

“那是那是。”周嬤嬤唯唯諾諾退下來,揣著一肚子怨氣來到溫鸞的院子。

溫鸞正暈沉沉靠在大迎枕上休息,阿薔一邊抹眼淚一邊擺飯,所以她進門時主仆二人都沒注意,也沒招呼她,於是在她眼中,就多幾分“盛氣淩人”。

周嬤嬤咳咳兩聲,板起麵孔教訓道:“咱們府裏不成文的規矩,積年的老仆比年輕的主子還有體麵,越謙卑,越顯得少夫人尊重。”

“嬤嬤好大的威風,張口就是教訓少夫人的口氣。”咣當,阿薔把托盤重重一放,小臉氣得發白,“沒看見少夫人正要用飯?你不說上來伺候,還要少夫人在你麵前立規矩,怎麽不見你在嘉卉小姐麵前說什麽謙卑不謙卑?尊重,你們也好意思說尊重,尊重的人家能幹出這種事?”

一句話差點捅破那層窗戶紙,周嬤嬤是惱羞成怒,溫鸞則是羞得無地自容,忙喝住阿薔,“媽媽別與小孩子一般見識,我剛剛打盹兒沒瞧見您,快請坐。”

周嬤嬤不坐,粗聲粗氣道:“老奴不敢當,老奴奉夫人之命,特來給少夫人送藥。”說著,從食盒端出碗黑乎乎的湯汁來。

“這是什麽藥?”阿薔好奇問。

“別問了。”溫鸞接過藥碗一飲而盡,“媽媽,南一的事還沒有著落,少不得還要與那人打交道,出行的事還請媽媽多費心。”

事關世子,周嬤嬤不會在這事上刁難她,斜睨著阿薔說,“老奴自會辦好,也請少夫人約束身邊人,把嘴巴閉緊點!不單是為您的名聲,也是為世子的臉麵。”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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