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那邊催得緊。◎

時間緊迫,見丈夫始終不表態,常芳澤決定主動出擊,先給閨女安排相親。

寧家嫁閨女,不是隨隨便便選個男同誌就湊合的,夫妻倆將寧蕎嬌養長大,就算現在著急給她說對象,也必須找個條件相當的。

常芳澤攛掇兒子想一想,身邊有沒有什麽合適的同學。

寧陽愛答不理的。

從小到大,他身邊惦記小妹的男同學多了去了,但他們哪配得上他妹妹!

常芳澤從抽屜裏找出個小本兒,上麵有兒子初高中畢業時和同學們交換的家庭住址。

“董偉捷怎麽樣?我記得他模樣挺周正。”

“董偉捷不行,家裏有個哥哥,還有個弟弟,他排行老二。”寧陽說,“爸媽不疼他,心都偏到咯吱窩了。”

“吳興邦呢?他是不是和你關係不錯?”

“打過一架,我打贏了,後來就沒來往了。”

常芳澤皺了皺眉:“他還會打人?”

“打人不行。”焦春雨立馬搖頭,“要是夫妻倆鬧個矛盾口角,他要揍小妹怎麽辦?”

寧陽拍著桌子,眼睛一瞪:“他敢!”

寧蕎在邊上拍拍哥哥的肩膀,勸他別急。

假設,是假設而已。

“脾氣太急躁的確實不好。”常芳澤繼續翻著地址,“你是不是還有個同學,他爸是派出所的?公安同誌好,正派。”

“你說竇景山?”寧陽沉吟片刻,“竇景山是不錯,個子高,性情也溫和。”

“我還記得,高中的時候寧陽喊我來家裏寫作業,竇景山特別積極,也想跟著來。”焦春雨說,“那會兒同學還說竇景山肯定喜歡寧陽的妹妹呢。”

“當年小妹才多大?他們就是瞎起哄。”寧陽說。

寧蕎使勁回想,卻沒什麽印象:“我怎麽不記得這個人?”

“人還沒來呢,就被你哥轟走了!”焦春雨笑道。

常芳澤神色舒展:“竇景山結婚了沒有?還沒處對象吧?”

“沒呢。”寧陽搖頭。

常芳澤麵露喜色。

寧陽麵色如常:“但他下鄉了。”

常芳澤:……

忍不住,沒好氣地踹了兒子一腳。

寧致平不發表意見,默默地吃著飯。

等到吃完之後,將麵前的飯碗一收拾,往廚房裏端。

“沒一個靠譜的。”寧致平說。

常芳澤抬眼:“那你倒是找一個靠譜的出來讓我看看。”

寧致平雙手背在身後,從廚房出來,抿著嘴,板著臉。

無聲的抗議。

-

第二天清晨,常芳澤回了一趟娘家,言語間透露出打算給寧蕎介紹對象的想法。

自家閨女漂亮優秀,她就算是想讓人給她安排相親,也不能表現得太急,點到為止即可。娘家親戚笑著打包票,寧蕎多好看,要是把消息放出去,可不是門檻都要被人踏破了?

常芳澤沒在娘家待太久,中午趕著回家給寧蕎做午飯。

然而她健步如飛,人都還沒進家門,就被大院裏的趙大姐給攔住了。

趙紅英的臉盤子又大又圓,一臉福相,為人熱情,是廠裏書記的媳婦,平時特別喜歡做媒。這些年,她滿大院繞,到處撮合人,促成幾段好姻緣,樂在其中。

“芳澤,你們家蕎蕎也該說對象了吧。”趙紅英開門見山。

常芳澤猜到她的用意,假裝淡定道:“我們家閨女還小呢。”

“十八歲,也不小了。”趙紅英挽上她的胳膊,“咱們那會兒念書少,還沒到十八,家裏頭都該著急了。”

“要是有合適的,可以見個麵。”常芳澤笑道。

常芳澤拿鑰匙開了門,將她迎進屋。

“這不,我這兒剛巧有個合適的男同誌。”趙紅英說,“對方家境好,雙職工家庭,自己也是正經單位的。今年二十三,和你們家寧陽一般大。”

“就是林廠長家的兒子,廣民,你認識吧?”

趙紅英斟酌著說辭。

讓她做媒,是今早林廣民的母親俞翠曼主動找上門的。俞翠曼對寧蕎不算滿意,卻又拗不過兒子,便叮囑趙紅英,別顯得太上趕著了。

就算林廣民最終能和寧蕎走到一起,林家也沒多歡喜,作為未來婆家人,她要先把態度拿出來,往後談彩禮時主動權就在自家手上。

常芳澤回想林廣民的模樣,隻記得小夥子文質彬彬的,心念一動。

畢竟是一個大院的,彼此之間知根知底,將來要是閨女真嫁過去,這麽近的距離,她和寧致平往後也幫襯得上。

“廣民這孩子實誠,他就是喜歡你們家蕎蕎,說她好看。”趙紅英幫俞翠曼傳達她的想法,說道,“隻不過啊,廣民媽那邊還沒有同意。”

常芳澤眼皮子跳了跳。

俞翠曼那派頭,她平日見怪不怪,反正兩家人也不來往,沒想到現在讓人做媒,都是趾高氣昂的態度。

她的臉色難看了些,興致全無,但好歹對俞翠曼的兒子沒有意見,甚至還有些滿意,便沒有把話說死。

“廣民的爸媽你也是知道的,工資高著呢,夫妻倆當領導的,都是明事理的人。他上麵還有個姐姐,前幾年出嫁了,丈夫是食品廠的,小倆口剛生了個大胖小子呢。”

“現在家裏就隻剩下廣民一個讓林廠長操心了。進冶金廠要從學徒幹起,得吃苦,他在家待業幾年,他爸媽都舍不得,去年底給人托關係送到國營飯店去了。關係擺那兒呢,這孩子將來轉正是板上釘釘的事。”

聽到這裏,常芳澤心裏就不舒坦。

前幾年工作還是好安排的,可惜閨女在念書,寧致平就想著讓她念完高中。等今年七月份畢業,常芳澤恰好尋得一位老中醫給寧蕎調養身子,一天得喝三回中藥,還不能操勞。夫妻倆合計,工作的事就等調理好身子再說,沒想到下鄉通知說來就來,現在大家夥兒都為了不讓子女下鄉到處走動,他們家蕎蕎就隻能耽擱了。

“你們家閨女模樣俊俏,跟電影海報裏走出來的人兒似的,廣民一眼就看上了。他也是個懂得心疼人的,等到時候蕎蕎進了他家門,肯定對媳婦好。”趙紅英繼續道,“至於他媽那邊,咱們也是當兒媳婦的人,婆媳之間哪有處得好的?好事不能光讓你們一家沾了,你說是不是?”

她估摸著話都說到這份上,常芳澤也該妥協了。

然而,人家卻已經沉著臉,一句都聽不下去了。

“你這話是越說越不中聽,什麽叫好事不能光讓我們家沾了?”

趙紅英拉著她的手:“你先別生氣,咱們就跟親姐妹似的,我就和你說說掏心窩子的話。芳澤啊,說到底,現在該著急的是你們家,不是老林家。不如你拿出點誠意,到時候彩禮方麵退一步?”

常芳澤冷著臉,語調緩慢而有力:“他們家長輩是領導,我們家致平也是幹部。他家姐夫有正經單位,我們家蕎蕎的哥哥嫂嫂吃的同樣是公家糧。他們找人來說媒,還得我家拿出誠意,我們家閨女不受這委屈。”

趙紅英睜大眼睛。

寧家媳婦一向都是個溫吞人,誰知道突然之間,嘴皮子變得這麽利索。

“當爸媽的,不都得聽自家孩子的嗎?廣民喜歡你閨女,就是你們家的底氣。”趙紅英忙說道,“廣民家條件好,他媽那邊也就是給個下馬威,讓你們知道婆家這碗飯不好吃,但話又說回來……”

趙紅英話還沒說完,聽見一陣腳步聲。

寧蕎從屋子裏探頭出來,聲音輕柔軟和:“媽,我才不吃他們家那碗飯。”

“你回去吧。”常芳澤麵無表情道。

趙紅英遲疑道:“那等寧主任下班回來,你再和他商量一下。”

“不必商量。”常芳澤抬眼,下巴朝著寧蕎的方向抬了抬,“我閨女也表態了。”

趙紅英望向寧蕎。

小姑娘不急不躁的,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擺出送客的架勢。

趙紅英嘴角的笑意僵住了。

談、談崩了?

這讓她怎麽和林家交代!

-

到了傍晚,趙紅英把話給俞翠曼帶回去。

林廣民剛下班到家,聽得眉心緊鎖。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母親的意思,也理解,可仍舊擔心,生怕這事談不妥,到最後鬧掰了。

“我們家這樣的條件,還得上趕著?”俞翠曼挑眉,“規矩就得早點立下,要不然等她進了門,還得我像她媽一樣伺候她?當年你姐還沒出嫁的時候,也不像她這麽十指不沾陽春水!”

“媽,就算要立規矩,也得等婚事成了以後再說。你現在就急著給下馬威,寧蕎膽兒小,嚇跑了怎麽辦?”林廣民不讚同道。

他站起來,沉著臉說:“反正我就認定她了,你要是把她嚇跑了,我就打一輩子光棍兒。”

俞翠曼上哪兒都是拿鼻孔看人,唯獨拿這兒子沒辦法,隻能安撫:“你趙姨話糙理不糙,現在我們家不急,急的是他們家。短時間內,寧蕎上哪裏找個條件能和你相當的對象?”

“那你也不能這麽欺負人。”林廣民說。

俞翠曼撇了撇嘴:“看看你兒子,人都還沒進門,倒先護上了。”

“多大點事。”林廠長大笑,搭了搭林廣民的肩膀,“你要真喜歡那丫頭,我過幾天去跟致平說。最近致平為了他閨女的事著急上火的,下鄉通知不等人,要真辦喜酒,也就是這幾天了。”

“能成嗎?”

“我是他領導,還說不通他了?”

林廣民愣了愣,眸光逐漸變得明亮。

他知道會很快,但沒想到,很可能沒過幾天,就能抱得美人歸。

再抬眼看父母,他倆都是氣定神閑的,還不約而同地呷了一口茶。

“真是沉不住氣,你就把心放肚子裏去。”俞翠曼慢悠悠道,“爸媽還能讓你娶不上媳婦了?”

-

下午,寧致平跑了一趟知青辦打聽情況。

“這消息準確?”

“咱倆是老同學,我還糊弄你嗎?”

寧致平的臉色驟然一變。

從知青辦出來,他沒再去單位,直接騎著自行車回家。自行車在車棚裏鎖好,他匆匆往家裏走,恰好撞見趙紅英正趕著上林廠長家。

“寧主任,你一會兒回家,也幫我好好勸勸你媳婦。”

寧致平問了個大概,一到家,瞧見常芳澤這氣憤樣,便知道她想說什麽:“剛才碰見老李他媳婦了。”

常芳澤嗤一聲,到現在還沒消氣,剛要開口,忽地聽寧致平說了一句話。

“我上知青辦打聽過,蕎蕎這一批的知青,大概得上邊疆拓荒。”

常芳澤所有沒說完的話被堵在嗓子眼,不敢置信地望著丈夫。

寧蕎也冒了冷汗。

知道幾乎不可能會被分配到安城公社,但沒想到這麽遠。

不管從地勢氣候,還是邊疆農村的落後程度考慮,寧致平都沒辦法再抱著僥幸心理。

他鄭重地做了決定:“芳澤,你說得有道理,這回聽你的。”

常芳澤的腦子快要轉不過彎來。她說過什麽,就有道理了?等反應過來,才想起丈夫提的是結婚的事。

寧致平望向閨女,先前他是不舍得,才一直沒鬆口。

但如今連最後的希望都破滅,已經無路可走。

實際上,如果真要給閨女說親事,他有一個連愛人都不清楚具體情況的合適人選。

而且,那邊催得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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