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明早去海島。”◎

林廣民難以置信。

那是營長,身後這個是誰?

穿過職工大院來來往往的人群,他直直望向翩然而至的寧蕎,和她身旁的男人。

林廣民不想看的,可他太出挑顯眼,讓人無法錯開視線。

那位男同誌眉眼之間透著淩厲,神色冷淡,膚色不是自己這般細皮嫩肉的白,卻也不算黝黑,顯得更加硬朗。

他和寧蕎並沒有任何親密的互動,可大院裏其他住戶一道道祝福的目光,深深地刺痛林廣民。

就在幾天前,林廣民還幻想著寧蕎將成為自己的妻子,後美夢破滅,但他不忘母親對自己的誇讚,她本來就配不上自己。

得知寧蕎要結婚之後,他一方麵心痛,另一方麵則是惋惜寧家將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由始至終,都是被他母親洗腦之後高高在上的姿態。

誰知,寧蕎的對象根本就不是什麽“牛糞”。

“又是他。”焦春雨“嘖”一聲,“陰魂不散的。”

“他是?”江珩問。

焦春雨清楚地知道這些天林家人是怎麽擺譜的。

昨天晚上,她還和寧陽在家裏聊這回事,越聊越氣憤。林家人什麽玩意兒,端著一副盛氣淩人的架勢,仿佛哪個小姑娘嫁進他們家,都是高攀了似的。

“嫂子。”寧蕎拽了拽焦春雨,提醒她別說。

“他啊——”焦春雨扯了扯嘴角,一臉不屑。

“單位廠長的兒子。”寧蕎接她的話,試圖打斷這個話題。

“神氣的嘞!”焦春雨陰陽怪氣道。

“怎麽神氣?”江珩又問。

“這就得好好說說了。”焦春雨哼笑一聲。

寧蕎失語。

嫂子和哥哥一樣,根本攔不住。

“這男的啊,可喜歡我們小妹了。”

“隻要我們小妹出現在大院裏,他那眼珠子就跟狗皮膏藥一樣,粘著她。”

焦春雨找補,把自己的話圓上:“寧陽都瞪他了,他還不收斂,可不是神氣嗎?”

“寧陽是我哥哥。”寧蕎說。

江珩笑了一聲:“知道,我小時候見過你哥哥。”

“你見過我哥哥?”寧蕎好奇地問,“那也見過我嗎?”

“那時候還沒你呢。”他說。

他說得好像自己比她要大得多。

但寧蕎算一算,那會兒還沒她,他卻見過哥哥,估計當年他們都還不大。

寧蕎抬起眼,悄悄看他正經的表情。

江珩恰好與她對視,仿佛從她的眼神中看見帶問號的三個字——小屁孩?

江珩:……

“他有沒有騷擾你?”江珩換了個話題。

寧蕎搖頭:“隻說過幾句話。”

焦春雨也不傻,哪能將俞翠曼試圖拿捏小妹的事說出去。雖說目前這未來妹夫看著很合適,可畢竟和他還不夠熟悉,如果她一說這些天發生的事,提醒了人家,也學著用小妹的身體情況拿捏她怎麽辦?

“不過像但是這樣的情況也不少見,我們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了。”焦春雨說,“特別多的人喜歡我們家小妹,也對,我們小妹長得好,性子也好,腦子還聰明,念書時經常考全班第一呢。”

寧蕎:……

還吹起來啦。

寧蕎臉頰熱熱的,垂下腦袋。

江珩很願意聽。

突然多了個未婚妻,而且沒幾天就要結婚,他對她並不了解,想要知道得更多一些。

其實他讚同焦春雨的想法。

寧蕎看起來,就是讓人想要護著。

此時,對廠長家兒子絲毫不了解的他,因為焦春雨的一番話,冷了眸光,凜冽視線掃過去。

林廣民那邊還在呆愣著,突然被這目光一瞥,呼吸一滯。

大院裏的人一下子又來精神了,同時屏住呼吸。

“要打起來了?”

“廣民肯定不舒坦,都到提親這一步了,還被拒絕,丟人啊!”

“中午他媽更丟人,也不知道他聽說了沒有。”

“軍人同誌不可以在外麵胡亂打人吧?回去是不是要挨處分的?”

林廣民給自己借了膽,鼓足勇氣望過去。

可當兩邊的距離縮小,卻又慫了,不敢迎麵而上。

他個子小,不壯實,而寧蕎對象,即便穿得嚴實,也能想象得出那身筆挺軍裝之下的健碩的肌肉。

如果真鬧出什麽不愉快,人家揪起他就是一頓揍,跟揍小雞子似的。

大院裏的人,炯炯目光望向兩個各方麵條件都很懸殊的男同誌。

連正在玩耍的小孩子們都停下腳步,目不轉睛地瞅著。

也有人在想,是不是得上前勸個架,畢竟林廣民是廠長家兒子,賣個人情也好,讓他順勢下台階。

可誰知就在這時,林廣民挪了挪腳步。

而後回頭,轉朝另一個方向。

“去哪?”江珩莫名道。

寧蕎說:“跑了。”

職工家屬們:???

-

小梁親眼目睹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準確來說,也不算戰爭,因為有人當了逃兵。

勤務兵同誌眼巴巴看了一場熱鬧,等回過神,又悄悄觀察江營長的對象。

標致是真標致,比他見過的文藝兵都還要漂亮。隻不過看著嬌滴滴,說話的聲音柔柔的,一被嚇唬就要掉眼淚的樣子。

這麽軟乎乎的性子,將來會被營長家三個弟弟妹妹往死裏欺負吧?

小梁默默地看了半晌。

“看什麽?”一道低沉的聲音打斷他。

小梁一抬頭,對上江營長冷峻的眸光,立馬縮了縮脖子:“不看了!”

“前麵就是我家了。”

江珩被寧蕎帶著進屋時,廚房裏飄來香味。

寧致平親自下廚做了幾個菜,聽見聲響,手往圍裙上搓了搓,迎上前去。

寧致平每年都會與江家通信,對江珩的情況較了解。隻是說來慚愧,老爺子一直將兩家的娃娃親記在心上,而他,則是想著等閨女長大,好好和人家道個歉,和平取消婚約。畢竟江珩入伍,到進入軍校,再逐級上升,短短幾年間已經有了讓家屬隨軍的資格,他哪舍得閨女嫁到大老遠去。

然而沒想到,兜兜轉轉到最後,這從前被當成玩笑話的婚約,居然成真。

此時此刻,寧致平一眼看見並肩站在一起的兩個年輕人,就露出笑容。

他將廚房裏剩下的活兒交給常芳澤,出來和未來女婿說說話。

寧蕎和焦春雨還沒見寧致平對誰這麽和藹熱情過,一個勁喊著“孩子”,很熱絡。

被使喚去泡茶時,寧蕎小聲對嫂子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爸的親兒子呢。”

焦春雨失笑,深以為然,卻在豎起耳朵聽見他們的對話之後,睜大眼睛。

“小妹,你聽。”

寧蕎的手扒拉著廚房門,腦袋往外湊了湊。

客廳裏,父親溫厚的聲音傳來。

“今天做了拿手菜,特地用來招待你的。不過平時啊,家裏也都是我做飯。”

“像是掃地洗衣服這種髒活,我也幹,兒子成家搬出去後,家務的壓力就大多了。”

“總不能讓愛人和閨女幹吧,多辛苦。”

寧蕎和焦春雨交換眼神,都是目瞪口呆。

爸爸平時可沒這麽勤快。

常芳澤失笑:“你爸是在旁敲側擊提醒他呢。”

對女婿好,是因為深知將來無法時時刻刻庇護著閨女,隻盼著女婿能多多心疼寧蕎。

“叔叔,您放心。”江珩秒懂,溫聲道,“我明白的。”

寧致平頓時舒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

寧蕎想笑,心中卻又淌過暖意。

-

這頓飯吃完之後,焦春雨就先回家了。

等到了家裏,寧陽沒精打采地抬起眼:“中午安慰小妹了嗎?”

焦春雨“嗯”一聲:“還給她安慰哭了。”

寧陽歎氣。

幸好沒跟著去,他可見不得小妹哭。

一想到明早寧蕎就要離開,寧陽就沒胃口,到現在才覺著餓,去廚房找吃的。

“可惜你晚上沒來吃飯。”焦春雨說,“爸做了他的拿手菜。”

“懶得出門,就不特地跑一趟了。”他接過妻子脫下的外套掛好,隨口問,“什麽大日子,爸親自下廚?”

“江珩來了,招待未來女婿嘛。”焦春雨笑道。

寧陽“騰”一下坐起來:“你們怎麽沒來喊我?”

這事大了,寧陽將今晚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問了一遍。

敢情到最後,整個大院所有人都見過他妹夫。

就他一個人沒見過。

索性不找吃的了,拿一件襯衫,扣好紐扣之後拉著媳婦往外跑。

寧陽說:“現在回我爸媽那兒一趟。”

焦春雨的動作慢悠悠的,跟著他出門。

夫妻倆騎一輛二八大杠,她坐後邊,環著丈夫的腰。

經過國營飯店,焦春雨指了指裏邊:“走,陪你去吃香辣牛肉麵。”

“來不及了!”

“他已經出任務去了,趕最後一班火車。反正明早去海島,你就差這麽一會兒?”

寧陽目瞪口呆:“那男的回去了?”

焦春雨:……

那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