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我真該死啊◎

青珩終於忍無可忍,狠狠一拍桌麵,但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遷怒於她吭哧吭哧啃個不停的饅頭:

“你能不能把這個破饅頭扔了,食不言寢不語你沒學過?真是半點教養也無!”

這一次,祁妙罕見的沒有立即反駁。

在眾多視線下,她眼圈竟然開始慢慢泛紅。

倏地,她抽泣一聲,抬袖狼狽擦擦臉,眼裏帶著五分彷徨三分絕望兩分無助,哽咽道:

“求求師姐不要為了一個饅頭,讓我當著這麽多同門的麵難堪好嗎?我剛從牢裏出來,還毀了容,好不容易吃上一頓飽飯……真的,求求你了。”

青珩:“……”

草。

這個女人戲怎麽這麽多。

不同於她的抓狂,其他人聽完這番話後,卻眼神微動。

麵前的少女身形纖瘦,彷佛一陣風就能吹倒,原本姣好清麗的麵龐上布滿可怖紫斑,若是治不好,恐怕……

更重要的是,她吃饅頭居然連鹹菜都配不起!

這一刻,素來對祁妙頗有微詞的其他弟子們,也終是麵露不忍。

而這種情緒,在她“無意中”透露出自己的家境時達到巔峰。

祁妙眸中淚光瑩然:

“方才師姐問我為何不留在家裏非要來這兒,因為,我已經沒有家了。”

眾人:???

她神色悲戚:

“自從我雙親逝去後,家產皆被親戚霸占,天地之大,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處。我隻能遵循母親的囑托,孤身來淩雲宗投靠與她有舊的紫蘇長老。”

“若是我有哪裏做的不好,我在這裏給諸位師兄師姐賠罪了。”

眾人:!!!

原主性格內斂不善交際,習慣了什麽事都憋在心裏,從來沒對外說過這些。

是以,眾人並不知道她來淩雲宗的前因後果,隻當她是使了某些見不得光的手段才進了宗門。

卻原來,是因為這樣嗎?

回想起這幾個月來自己都對她做了什麽,他們紛紛倒抽一口涼氣。

——這簡直是午夜夢回都要坐起來扇自己一耳光,說一聲“我真該死啊”的程度。

情況兩級反轉,這一刻,道德製高點上的人,換成了祁妙。

眾人齊刷刷轉頭看向青珩,用目光無聲譴責對方。

角落裏,不知是誰,小聲嘟囔了一句:

“青珩師姐,祁師妹都這麽慘了,要不你就別再為難她了。”

有人立馬附和:“就是就是,她也怪不容易的。”

青珩:“?”

上頭。

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好上頭。

腦瓜子嗡嗡的。

還有幾個熱心腸的師兄提議:

“要不我們和宗裏反應一下,給祁師妹額外發一筆生活補貼?還在長身體的年紀,也不能天天吃饅頭啊。”

“對對對,我們都是淩雲宗的弟子,理當互相幫助才對。”

“那就這麽決定了,我馬上去和內務長老商議此事!”

青珩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們。

“你們瘋了吧?這種瞎話也信?要真是她說的那樣,她來這兒的第一天就會告訴我們,為什麽非要拖到現在?”

祁妙捂臉嚶嚶嚶:

“就算我說了,各位師兄師姐也不會相信吧?更何況,我也不想因為這些原因被你們特殊照顧,我隻想做個普普通通的真傳弟子而已啊。”

聞言,眾人更是滿臉心疼與內疚,有幾個弟子更是慚愧的當場給了自己一拳。

對於此種現象,青珩特別以及非常的憤怒。

憤怒中還帶著一絲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悲戚。

似乎是要證明什麽一樣,又或者隻是單純的叛逆,她直接劈手襲向祁妙,“你閉嘴,不許再說了!”

就在兩人即將碰到的那0.001秒,祁妙臉色猛地一變,鮮血從口中噴湧而出。

緊接著,她閉上雙眼,身子歪向一旁,軟軟倒地。

手裏還死死攥著剩下的那一半饅頭。

人群霎時一靜,而後全都躁動起來。

“祁師妹昏倒了!!!”

“好多血!她不會死了吧?!”

“青珩也真是的,為了一個饅頭至於嗎!”

……

嘈雜幾乎掀翻了屋頂,青珩站在原地,還維持著伸手的姿勢。

她僵硬的低下頭,看向神色安詳的祁妙,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如果沒看錯的話,剛剛她根本還沒碰到對方。

可祁妙倒了。

那就隻有一個解釋才能說得通了。

青珩瞳孔瘋狂地震。

喂,萬仙盟嗎?

這裏有人碰瓷!!!

在場的圍觀群眾不少,消息傳得很快。

幾乎隻是一瞬間,淩雲宗所有弟子的通靈石同時亮了起來。

【聽說了嗎?青珩師姐為了搶祁師妹的饅頭,在食堂與她大打出手!】

【聽說了嗎?祁師妹被青珩師姐用饅頭打得吐血倒地,昏迷不醒!】

【聽說了嗎?祁師妹被青珩師姐用饅頭打死了!】

……

水行閣。

議事廳內隻有兩人,一站一坐。

坐著的女子一身白衣,烏黑的發半挽在腦後,無釵無環,隻斜斜簪了一支玉簪。

她垂眸凝著杯中茶水,長睫在眼底洇出一片小小的陰翳。

明明半分粉黛未施,卻依舊美得不可方物。

“當年那個神秘人放下元元就走了,隻留下一封信。”蘭蒔淡聲道,“信上說,若是元元醒了,讓我們帶她來淩雲宗找你討要診金。”

蘇酩她負手立在窗前,默默了良久,隻問了一個問題:

“神秘人是男是女?”

蘭蒔搖頭:“不知。”

蘇酩轉身,眸子黑漆漆的,“不知?”

蘭蒔:“家父臨終前隻將元元與那封信交給我。”

整個修仙界都道蘇酩是蘇家唯一遺孤,卻不曾想到,當年那個年僅五歲的幼童一並活了下來,被人秘密送到了蓬萊。

蓬萊島向來在各大門派中獨善其身,從不插手修仙界的恩怨,這是唯一一次破例。

可老島主對此諱莫如深,連親生女兒都不曾提及,直到大限將至。

蘇酩背在身後的手用力收緊,指節泛白:“蘭老島主真的,再無其他話要你轉達?”

室內無端安靜下去。

好一會兒,蘭蒔才緩緩開口:“倒的確——”

“有一句。”

蘇酩眼裏亮起一抹微弱的光,“是什麽?”

“你們終將後悔一生。”

蘭蒔平靜轉述。

蘇酩一字一句無聲重複,不知想到什麽,眼裏的光又慢慢暗了下去。

“給我看看那封信吧。”很久後,他這樣說道。

蘭蒔放下茶杯,自袖中取出信件,隨意擱在桌上。

“診金既已收到,我也該走了。”

將要推門而出時,她忽地回首:

“一同隨我去見見元元?好歹她是你在這世間剩下的唯一一個親人,這麽不冷不熱的不是辦法。”

蘇酩指尖撫上未署名的信封,細細感受紙頁粗糙的質地,卻並未第一時間拆開。

“她怕我。”

蘭蒔道:“修仙界誰人不怕蘇宗主?”

蘇酩不再答話,小心將信封揣進懷中,散去結界,上前推開議事廳的門。

日光劈頭蓋臉的澆下,驅散一身寒意。

他抬腳向更明亮的院中走去,地上的影子拖得很長,與身上衣裳的顏色一般無二。

跟在身後的蘭蒔忽地一笑:

“蘇宗主,聽聞你那位師尊生前也喜穿黑衣,如今看來,你與她,可是越發像了。”

蘇酩腳步微不可察的一滯,很快便恢複正常,大步走出水行閣。

正要招人詢問元元所在,遠遠的,霜嵐揮著手拔足奔來。

“宗主!”她喊,“不好了!”

蘇酩蹙眉:“何事?這樣慌張。”

霜嵐把通靈石遞過去,急道:

“祁師妹出事了!”

祁?

蘇酩回想起留香城那一幕,接過通靈石,入眼赫然是淩雲宗的弟子群,上麵正飛快刷新著消息。

但大多都是同一句話。

【聽說了嗎?祁師妹被青珩師姐用饅頭打死了!】

蘇酩:“……”

原來宗門食堂的饅頭,已經可以用來做凶器了麽。

*

淩雲宗的食堂迎來了修建以來最熱鬧的一天。

幾乎在宗門內的弟子都趕了過來,裏三層外三層圍的水泄不通。

霜嵐帶著蘇酩和蘭蒔出現在門口的一刹那,喧囂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著蘭蒔,腳下自覺分開站在兩側,為她露出一條通道。

通道的盡頭,是倒在地上的祁妙,她身下洇開一攤刺眼血跡,沒有半點動靜。

元元站在她的左邊,懷中緊緊抱著染血的花環,放聲大哭。

右邊是幾乎快把後槽牙咬碎的青珩。

場麵實在震撼。

蘇酩揉了揉額角,徑直行到祁妙身邊,視線掠過她緊閉著的雙眼,心裏忽的一刺。

快的像錯覺。

他眉頭微皺,對蘭蒔頷首:

“有勞。”

蘭蒔揣袖站著,眼皮也未曾動一下。

元元嗚咽著去拉她的衣袖,“姑姑,求你救救祁妙姐姐吧。”

她瞥了元元一眼,目光有些許疑惑,但終究還是上前扶起了祁妙,指尖搭上對方細白的手腕。

見狀,霜嵐終於鬆了口氣。

蓬萊島的弟子善醫術,隨身攜帶靈藥無數。

更何況這位還是新任島主。

有她在,祁師妹一定會沒事。

“經脈逆行,髒腑破碎,受了不輕的內傷,臉上還有丹毒堆積。”

果然,蘭蒔很快下了診斷,從儲物袋裏拿出一個白玉小瓶,掰開祁妙的嘴倒了一滴清液進去,隨後收手欲走。

“這就可以了?”霜嵐十分詫異。

元元抹幹淨臉上的眼淚,糯聲解釋道:

“這是千年冰蓮煉製的靈液,姑姑需要耗費百年時間才能煉出一瓶,治療內傷,一滴就夠了。”

蘭蒔撫著元元的發頂,語氣漫不經心:“三日之後,她會醒來。”

原來如此。

霜嵐忙拱手做禮,感激道:“多謝蘭仙子出手相救。”

既然人沒事了,那接下來的事情便是淩雲宗的內務了。

蘭蒔不願摻和進去,正要帶元元離開這裏,餘光不經意間掃到她懷中抱著的東西,動作忽地一頓。

她動了動唇,好半天才發出聲音。

卻顫得厲害:

“元元,你的花環,是從哪裏來的?”

作者有話說:

【注:眾人皆醉我獨醒——《漁父》】

嗚嗚嗚我也想要營養液(打滾)(做臀橋)(翻過來)(翻過去)(試圖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