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蒼晏
第17章 蒼晏
蒼純沒有猶豫就做出了將眼前數量驚人的日記好好整理翻閱一遍的決定
不過在這之前……蒼純的目光落到通往主樓二樓的階梯。
有過一次期望落空，蒼純對二樓並沒有抱太大期望。所以待看到隔成兩個空間，一個精美舒適的溫馨閨閣和一個有著淡淡墨香的雅致書房時，蒼純有些小小的驚喜。
因為惦記著樓下那一箱箱日記，蒼純沒有多打量就退回了一樓，反正來日方長。
蒼純先仔細打量了一下木箱，最後在角落處看到了一個羅馬數字，每個箱子上都有，從一到三十九。
若是沒猜錯的話，這些數字代表的應該是日記書寫的時間順序。
又仔細看了下，每本書的邊角都寫有一個名字。蒼純猜測，這些名字曾經都屬於同一個人。
花了一番力氣，蒼純找到了應該是蒼晏第一次穿越時的日記。
——愛瑪·利南多，這是她當時的名字。
正要開始翻閱，蒼純動作一頓，心念之間出了空間，將兩層的帳幔都放了下來，做過一番布置才回到空間中。
她隱隱有種直覺，自己在空間內的時候能夠對外界有所感知。
蒼晏並不是每天都寫日記，而是發生了一些特別的事情才會想到去寫，但即便如此，看完愛瑪·利南多的日記也花了蒼純將近四個時辰。
和蒼純的想象不同，蒼晏並不是個精明強勢的女性。相反，她隻是個普通的，生活中隨處可見的女孩。唯一特別的，大概就是她是個世人眼中的濫好人了。
軟弱，怕吃苦，有些小任性和芯傲，這些現代獨生女有的特點在她身上都能找到。
在剛穿越成為愛瑪·利南多，一個魔幻世界中魔法家族旁支嫡女的時候，她無疑是有些沾沾自喜的。
因為優秀的雙係魔法天賦以及出色的容貌，她一度認為自己是小說中的女主角，有些自命不凡。好在本性在那，她又並不是個膽大的，行事風格也早已定型，雖不低調，但也沒做出太過高調惹眼的事情。惹出點小麻煩是難免的，卻也沒造成什麽大影響。
她最幸運的是，在她因為自不量力一言不慎得罪小心眼的權貴的時候，付出代價的不是她自己，而是本來沒被她放在心上，卻對她疼愛有加的父母。
這也是她的不幸。
麵對被暴打致死的父母的屍體，庶出叔父一家貪婪的嘴臉，爵位領地財產的旁落，一紙王室下達的驅逐書，在溫室中長大，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滅頂挫折的愛瑪·利南多崩潰了。
無盡的悔恨和愧疚幾乎逼瘋她，好在她終究熬過了那關，在破舊的小旅館中從高燒重病中蘇醒，放下虛妄的自負，重新找回了迷失的自我，並獲得了以往沒有的堅韌。
此後十數年，愛瑪·利南多隱匿在傭兵界中，靠著魔法書自學魔法，又不斷接任務通過實戰磨練自己的實力。
期間的危險艱難難以用語言說清，索性她的魔法天賦很不錯，數次攸關性命之時都有驚無險，在不懈的努力中，到底功夫不負有心人，成為受人敬仰的高級魔法師。
後來，因為一次意外，幸運地被大魔導師西莉亞·賽維安收為弟子。
到了這個時候，愛瑪·利南多仿佛開始轉運了，她苦苦沒能實現的複仇目標被老師輕而易舉解決，除了親人，曾經失去的一切都回到了手中。
更重要的是，對回家原已經不再期望的愛瑪·利南多在老師的魔法古籍中得知隻要成為法神，就能夠撕開空間壁壘，在位麵間自由穿梭。
拒回去的希望渺茫，但愛瑪·利南多還是一頭紮進了魔法的鑽研。
都說脾氣好的人生起氣來特別可怕，同理，平時不執拗的人一旦下定決心，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無論經曆了什麽，愛瑪·利南多骨子中的綿軟都沒有改變。耳根軟，搖擺不定，容易妥協，這些性格上的弱點並不是說改變就能改變的。
可是，定下目標後，愛瑪·利南多爆發出了令周圍人震驚的力量。
一路遇到種種艱難，再多人勸說，她也沒想過放棄，那勁頭跟瘋魔一般。
靠著這麽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氣勢，愛瑪·利南多成功了，成為了當世唯一的法神。
有關於愛瑪·利南多的人生，寫到這裏就沒有了。
按照日記上說，成為法神後，愛瑪·利南多就打算開始為撕開空間壁壘做準備，並為了可能遇到的危險收集各種可能用到的寶物。
空間也是在她成為法神後獲得的，但按照日記中的說法，那應該稱為半位麵。不過可能是當時急於為撕開空間壁壘做準備，愛瑪·利南多並沒有對半位麵過多闡述，隻隨意提了那麽一句。
但從後麵那可觀的日記數量，就不難看出她應該是失敗了，沒能回到地球。
蒼純有些迫不及待地找到接上愛瑪·利南多，寫著“柳嫣”二字的日記。
隻是，沒等她翻開，就感知到外界自己的寢室中有動靜，心中一動，已經離開空間，出現在被窩中。
“姑娘可是醒了？”察覺到千工床上的聲響，令韻撩開帳幔柔聲問道。
“嗯。”蒼純不確定自己是否裝得像初醒迷糊的聲音，便盡量含糊道。
“可是要起身？”令韻動作溫柔地將蓋住蒼純半張臉的薄被拉到脖子下，語氣越發地柔和了。
“還要睡。”蒼純想了想繼續含糊道。
剛才精神專注的時候不覺得，如今沒了日記轉移注意力，困意卻一下子襲了上來。
令韻嘴巴動了動，平日裏慣常說的勸誡話卻沒能說出來。自家姑娘是在她眼皮底子下長大的，從來沒像這次離了好幾天，她當時還以為出了什麽事，急得不行，後來雖知道是虛驚一場，不僅沒有禍還得了福，但卻還有些緩不過來。
性子憊懶就憊懶吧，如今的光景，別說姑娘隻是有些憊懶貪睡，便是驕橫跋扈，橫著走都沒人敢有微詞。
往實際點想，如今不比早先，女子並不用嫁人，原本大陸上迫害女性的社會製度也早已成了曆史。至於名聲，隻要本人不在意，旁人說再多也影響不到。
以自家姑娘的性子和綠姬身份，以後怕是不會入官場了，既然如此，她也不用和以往一樣狠下心約束她，一心想為她營造出個好的名聲，為以後她入仕鋪路了。
歎了口氣，令韻輕手輕腳退出寢室，姑娘帝姬的身份估計瞞不了多久，到時候上門祝賀的人定然不少，她得緊著時間清點一遍姑娘的私庫，做到心中有數，到時候也好酌情回禮。
令韻的所思想象蒼純無從得知，她這會正抱著被子睡得香呢。
接下來的日子，令韻和駱婭兩人一個在內一個在外，俱都忙得天昏地暗，逸清軒的下人更是被支使得團團轉，除了作為主子的蒼純，連正對術能新鮮著一心窩在房裏鑽研的蒼海和蒼鷺都沒有逃過被抓壯丁的命運。
換以往，看到這樣好的情形，蒼純對庶務再怎麽不上心也會詢問一二，但這會她正一門心思放在空間那幾十口箱子上，哪有功夫來理會這些。
大家都忙著，沒人去打擾她，她還正覺得好呢。
就如蒼純之前所想，蒼晏想要回到地球的希望最終破滅了，隻是可能是心灰意冷的關係，日記中並沒有記敘詳細的過程，中寥寥幾語說了個大概。
其中一句話，獲得了蒼純的重點關注。
【嗬……天道法則嗎？所謂的公平公正不還是出錯了嗎？造就出我這樣一個不死不滅的存在……】
“不死不滅？”蒼純輕聲呢喃道。
難道是指……想到日記數量顯示出來的蒼晏穿越的次數，蒼純心中劃過一絲明悟。
沒有止境地穿越，不斷成為不同的人，開始新的人生，看似幸運，其實卻是最大的不幸。
不斷經曆失去，過去的記憶和感情會成為無邊的浪潮，將人淹沒窒息。
用句前世網絡上流行的話來說——
感覺不會再愛了。
壓下心中的疑惑，蒼純繼續投入到了日記的翻閱中。
自從愛瑪·利南多那一世後，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蒼晏穿越的都是架空古代的背景。
有成為杏林世家之女的，有成為奴仆之女的，有成為功勳貴女的，有成為大家閨秀的……
隨著翻閱的日記變多，蒼純隱隱發現有些不對勁。
對了！
若說最開始蒼晏寫日記是一種寄托，那麽到後來，日記慢慢成為了她的樹洞，成為她發泄情緒的渠道。
字裏行間，蒼純感到了濃重的絕望之息撲麵而來。
還有，偶爾泄露的，對死亡的渴望。
——【看見那些貪生怕死的人，我開始理解不了了。】
蒼晏的心聲無力而彷徨，透著深深的淒絕，隻是蒼純卻哭不出來，連同情可憐也無法生出。隻是越看越覺得壓抑，好像心裏被人放了塊大石，堵得她難受。
蒼晏的經曆甚至說不上悲慘，屢屢能看到妻賢夫貴、家庭和睦、子孫滿堂的結局。
隻是……蒼純仿佛能看到，那樣溫馨美滿的畫麵中，女子笑容柔和，眼底深處卻是濃重的疲憊。
錦衣華服中包裹著的是個千瘡百孔的靈魂，以及一顆哭不出聲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