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也!

紀淩被紀廣那麽一點撥,心裏登時也明白了七八分:其實並非自己的老爹紀廣奸猾,而是世道逼得他不得不如此罷了!

“當時爹賄賂王振,謀了那麽個職位,好多人都在背後罵爹,還為井源打抱不平,但後來呢?他們一個個都成了王振門下走狗,誰也不好意思再說誰了!”紀廣冷笑一聲,忽得又歎了口氣,“其實誰都不容易啊,爹也理解他們。有些個王八蛋諂媚王振,求的隻是升官發財,在任上就沒幹好事,這些人你一定要引以為戒,爹心裏也瞧不上他們!”

“不過還有很多人,雖然他們表麵對王振恭敬,但為的不過是有一個施展抱負的機會,如果沒有他們的幹練能力,老百姓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啊!”

“他們都很偉大,爹,您也很偉大!”紀淩發自肺腑地讚歎道,“不過要賄賂王振,得不少錢吧?”

“那可不是?”紀廣苦笑一聲,“王振這個沒卵子的老東西,一喜歡聽人吹捧、讓人尊敬,哪個大臣要是叫他一聲“翁父”,他便覺得這是可以倚用的人,說起來也都怪王佑那個王八蛋!”

原來王振得勢後,便有一些大臣巴結諂媚於他,其中有個叫王佑的工部郎中最是惡心,為了討好王振,竟然把在古代作為男子標識的胡子給割了。

於是王振就問他為什麽沒有胡子,結果王佑很無恥地答道,“老爺你沒有胡子,兒子我怎麽敢有?”

王振聽後大喜,立刻將王佑提拔成了工部侍郎,從此以後王佑就改呼王振“翁父”了,一些大臣見狀,也咬咬牙跟著喊了起來,一時間王振就成了好多大臣的“爹”……

而且王佑沒什麽本事,在工部隻會貪汙腐敗,好多人私底下都罵他,卻也無可奈何,誰讓人家有王振那麽一個“太監爹”呢?其實紀淩很想問一句,自己的爹紀廣到底稱呼王振什麽……

“當然,要說王振最喜歡的還是錢,而且胃口是越來越大,現在給王振送禮幾乎都成了一項定製了。當年我巴結他的時候,隻送了一千兩銀子,就把那老東西樂夠嗆,結果現在呢,一萬兩銀子送過去,他興許也就抬抬眼皮,若不是拚著這張老臉,現在一萬兩銀子哪辦得成事兒啊!”

紀廣這話說得也不誇張,比如著名的直臣於謙,正統十一年進京的時候堅持不給王振送禮,結果被胡亂安了個罪名,差點判了死刑,幸虧他在地方的官聲很好,最終在晉、豫兩省官民聯合進京伏闕請願的壓力下,這才免了死罪。

於謙自那以後對王振更加憤恨,但也不敢在明麵上硬杠了,由此可見王振氣焰囂張到了什麽程度!

“王振做了那麽多壞事,皇上怎麽……”紀淩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紀廣拿眼一瞪,瞬間便了然於心:如果不是明英宗朱祁鎮寵信王振,他一個太監也不敢如此張狂!

“行了,這些話,也就爹和你在私室裏說說,到了外麵可得注意你那張嘴,和下人發牢騷也不成!”紀廣一字一頓地叮囑道,“現在錦衣衛也都是王振的人,一個不小心可就出了岔子!”

“孩兒記得了!”紀淩非常鄭重地點了點頭,“為了我的前程,實在是讓爹破費了……”

“傻小子這是跟爹說啥呢!”紀廣笑著撫了撫紀淩的腦袋,“爹在外麵掙得這些身家,不都是為了你小子?”

“嗯,兒子就是覺得……爹太辛苦了!”紀淩現在是越來越喜歡自己這個便宜老爹,對他的情感認同也越來越多了。

“隻要你以後出息了,爹做什麽都覺得值得!”紀廣手上有不少厚厚的老繭,劃在紀淩臉上其實挺不舒服的,但紀淩卻一點也不嫌棄,因為他看得出自己這個便宜老爹是真的疼愛自己,“行了,你現在身子不好,早點休息吧,這幾天宣府有軍情,爹可能要過去一趟……”

“爹,您要出遠門?”紀淩站起身來,跟著紀廣走到門口,“那您什麽時候回來?”

“我也不知道,少則十來天,多則……多則……”紀廣微微一笑,自己也說不上來了,“不用擔心,你隻管自己好好練功夫,等到了將台閱武的那天,爹自然會托人照看你!”

“孩兒恭送爹爹……”紀淩朝紀廣行了個禮,看著他消失於茫茫黑夜之中,自己便回到了**。

可剛才聽了紀廣那一番話,紀淩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他現在的胸中就如同燃著一團火!

紀淩並非想要立刻除奸宦、掌天下什麽的,他隻是深刻體會到了權力這種東西是多麽的可怕。

前世自己是一個小屌絲,於上層接觸得很少,眼界自然也不開闊,可現在自己重生為人,竟然有那麽高的一個起點。

紀淩不懂什麽現代科技,自然也難以用未來的東西在古代吊打一切,至於人情世故嘛……目前看來自己的老爹和朝中那幫大臣不知道高到哪裏去了,自己就是一枚小白!

但自己很年輕,有能力,有抱負,可以學習,誰不是那麽一步步成長的?更何況自己此生有那麽高的起點,要知道這可是絕大部分人一輩子都達不到的高度!

好燃啊!紀淩從床榻上翻身坐了起來,爾後走到地下,立於桌前,唔……自己現在確實是個文武雙全的,之前還擔心自己不會寫繁體字什麽的,可記憶告訴自己,自己已經繼承了紀淩的所有能力。

於是紀淩提起毛筆,蘸墨揮毫,於純白的宣紙上寫道,“丈夫隻手把吳鉤,意氣高於百尺樓。一萬年來誰著史?八千裏外覓封侯。定將捷足隨途驥,哪有閑情逐水鷗?笑指盧溝橋畔月,幾人從此到瀛洲!”

啊!一腔豪情,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也!

附注:紀淩寫的這首詩,乃是清末的李鴻章於弱冠之年所作(沒錯,和主角現在差不多大)。我本人非常喜歡這首詩,並堅持認為它可以在清詩裏麵排前幾名。此處不對人,隻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