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驅蟲
泡男人。
多田野愣了足足半秒,硬是沒懂跡部這是唱得哪出,反倒是越琢磨,越有種被老父親“查崗”的既視感。
好在對方話鋒一轉,摁滅掉屏幕上令人尷尬的圖片,言歸正傳,問:“體育平台的事,進展得怎麽樣了?”
算是把這事翻篇的意思,多田野迅速回過神,挑了重點回答:
“對方願意出讓股權30%,估值類比同行正常,早上剛發過去盡調清單,預計這周內把材料轉交到風控審查。”
跡部嗯了一聲,沒什麽要挑刺的地方:“體育板塊方向的投資,牽涉到明年整體的投資戰略布局,你記得盯緊點。”
“是,我明白了。”多田野公事公辦,在工作上一向不會和跡部唱反調。
風投資金按季度調整配額,前幾天,跡部名下的私人基金會對外正式宣布,將景向資本的投資額從每季度8億提高至10億美元。
還有一個多月年關將至,如果能在年前順利簽下正式合同,那麽平台項目的投資額度,也有望得到更多支持。
隻是談到額度分配的事,這裏並非跡部景吾的一言堂。
他父親,包括跡部財閥裏的老一輩,普遍希望將投資重心,放在傳統獲利穩定的鋼鐵行業,和他想另創一片天地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馳。
景向資本是跡部前幾年,自己傾注心血創立的風投公司,按照他的性格,怎麽可能輕易受製於人。
他需要幾個可以推心置腹的下屬,這些人要背景清白,沒有利益糾葛,要工作得力,要話少心眼多。
當然,還更要長相符合他跡部大爺的審美標準。
“跡部先生,如果沒別的事的話,我就先回去工作了。”
多田野欠了個身,想著快點告辭這位事兒多的主,不料雕花的門把手還沒摸著,背後緊接著又響起一句:
“等一下,我讓你走了嗎?”
依舊是那副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語調。
多田野咬著後牙槽轉過身,笑容僵硬:“那請問,您還有什麽要說的呢?”
跡部雙腿|交|疊,換了個姿勢,悠閑地回答說:“聖誕那天空出來,陪我去趟慈善晚宴。”
“哈,為什麽是我!?”多田野一激動,連敬語也忘到了腦後。
大約是同性相斥,這公司上上下下下,誰還不知道他兩不對盤,並且包括本人在內,對此也是心知肚明。
於跡部景吾而言,當然是懶得跟多田野有什麽牽扯,但也更懶得跟她解釋,自己和上麵老古董們的那些“愛恨情仇”。
話到嘴邊,幹脆便成了——
“怎麽,你對本大爺的決定有意見?”
跡部伸長了腿,單手搭在沙發扶手上,從多田野的視角看過去,儼然一副王八...呸,王霸之氣。
“沒有。”有。
臉上的笑容快要掛不住,多田野強扯著嘴角:“我當然不敢有什麽意見了,畢竟跡部先生您可是我的大恩人。”
“嗬,少來這套陰陽怪氣。”跡部冷笑一聲,朝她揮揮手,似乎一秒都不願和她多聊,“快走吧。”
“好,那我就失禮了。”多田野對此求之不得,飛快擰開門鎖,半秒也不願多待。
合夥人辦公室外,自帶一間秘書室。通常來客時,會在此稍加等候。
多田野出了門,迎麵恰好撞見位老熟人,隻見戴著橢圓眼鏡的男人坐在沙發上,也不知說了什麽,把對麵的秘書小姐姐逗得花枝亂顫。
見她出來了,忍足抬起頭,開口就是別具特色的關西腔:“好久不見啊,詩織。”
“好久不見,忍足先生。”多田野欠了欠身說。
和跡部同樣,忍足侑士和她關係一般,除開工作上也沒有過多交集。
然而忍足倒不這麽認為,他上下打量完多田野,笑道:“看你這樣子,一回來又跟跡部吵架了啊。”
“忍足先生,您在說什麽,我跟跡部先生有什麽好吵的。”多田野自認為心胸開闊,不願和人計較。
“先生就不用了,叫前輩就行。”忍足站起身說,“況且,我們還沒有生疏到要用敬語的份上吧。”
“行,那就忍足前輩。”多田野改了稱呼,把剛才的話又複述了一遍。
忍足聽完,無奈歎了口氣:“你知道,在我眼裏看來,你倆這叫什麽嗎。”
“打住。”多田野做了個暫停的手勢,微笑道,“前輩,可千萬別給我扣上相愛相殺的狗血劇情,鄙人承受不起。”
“不,當然不是這個,我覺得應該是——”忍足沉吟片刻,推了下眼鏡,說:
“傲慢的老父親和他正處在青春反抗期的女兒。”
多田野:“......”草(kusa),聽起來更糟糕了。
濃厚的關西腔性感又神秘,同時也莫名地增添一份冷笑話的喜感。
多田野張了張嘴,愣是被堵得半句話也憋不出來。
“算了。”想了又想,她選擇放棄,一臉生無可戀,“待會我還要去跑個客戶,前輩有空再聊吧。”
“行,那就有空再聚,多注意身體啊。”忍足朝她揮揮手說。
多田野頷首:“謝謝前輩關心。”
“哢嚓”兩聲,秘書室的門開了又關。
門內的小秘書不敢多嘴,假裝什麽也沒聽見,門外的多田野卻雙手抱臂,一想起忍足方才的形容,忍不住一陣哆嗦,打了個寒顫。
......
人倒黴時,大概是連涼水都塞牙縫。
處理完公司的瑣事,多田野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掐著點趕去和客戶約好的咖啡廳。
結果等到快日落,隻等來對方一句:“對不起,今天臨時有個會,我們下次再約好了。”
“約個狗屁,沒有下次了。”
多田野捧著社用手機,抿掉最後一口涼透的咖啡,卻動了動手指,回複道:“好的,那我這邊再重新調整一次見麵時間。”
罵歸罵,工作還是得做。
如今世道變得太快,從前是項目找錢,現在是錢找項目。
在這個百花齊放、科技經濟都迅速發展的時代,資本家們人人都想在其中分上一杯羹,可具體誰能分到多少,那就是各憑本事。
拖著疲倦的身子回到公寓,指針接近九點。
多田野攤在一樓大堂休息區的沙發上,抬起眼,不遠處的接待櫃台,擺著塊“今日臨時休息”的立牌。
她沒怎麽在意,又緩了會,等待腳底不再發麻後,這才揉著突突跳動的太陽穴,麵色沉重走進了電梯間。
許是太過勞累,多田野走進玄關時,沒能看清牆上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也不知是借了什麽膽,她湊近了去看,不料下一秒,兩根長長的觸角,就這樣輕輕掃過了她的鼻尖。
“......”
“......”
“......”
大腦短路了一秒,現實卻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多田野兩眼一抹黑,差點腿軟摔到在地,緊接著連滾帶爬衝出門,掏出手機,按下撥號鍵——
“姐...姐!”電話響了幾聲才接通,還沒等那頭開口,多田野便帶著哭腔叫了聲對方。
人的一生裏,總會有那麽幾種害怕到要命的東西。
縱使她多田野詩織在工作上天不怕地不怕,也躲不過被某種害怕到連名字也不願說出口的昆蟲支配的恐懼。
“啊,不好意思。”這時,聽筒裏傳來一句陌生的男聲,“我是表田裏道,請問你是要找唱歌大姐姐多田野詩乃嗎,她...”
電話那側,男人頓了下,夾雜著玻璃酒瓶的碰撞聲,裏道又道:“她好像喝醉了,呃...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需要幫忙嗎?不然我...”
“不...不用!”真是天要亡她,多田野想都不想,立馬拒絕了對方的好意。
開什麽玩笑,她打電話給自家姐姐,就是不想在外人麵前丟臉,要是真讓裏道先生來,自己明天還能活著出去見人嗎!
“唔,但是你好像...”
“真...真的不用了,感謝您的關心!以及我姐就麻煩你們了!謝謝!”多田野語速飛快,說罷便掛掉了電話。
iPhone屏幕滅了又亮,過了良久,多田野都沒能從地上站起身。
她父母休息得早,這會應該早睡了,樓下管理員恰好今天休息,自家姐姐喝醉了又不能來。她出國好幾年,當初要好的幾個閨蜜遠嫁的遠嫁,生孩子的生孩子,她還能有誰……
“叮咚”,手機鈴聲響起,來電顯示是她熟悉的四個字。
“喂,是我。”多田野接起電話,忍不住吸了下鼻子。
“啊...”對麵的黑尾一愣,原本要說的話卡在了嗓子眼,“出什麽事了?”
“我沒事,你要說什麽,項目的事嗎。”多田野揉了下眼睛,靠在門上,伸手去拿包裏的筆記本。
黑尾:“......”
見對方沉默不語,多田野好奇地拿開手機,又貼回耳邊:“喂,你在聽嗎?”
“嗯,在。”電話那頭,黑尾歎了口氣,過了良久才開口道,“讓我猜猜吧,工作上遇到不順心的事了?”
“沒有,怎麽會。”多田野盡量調整好語調,“我又不是小孩子,還動不動就生氣。”
“那是今天下雨,回來路上淋濕妝化了?”黑尾又問。
“沒有,你別瞎猜,總之我沒事啦。”
“哦,那我知道了。”排除完選項,答案隻剩一個,黑尾開口道,“所以是遇到蟑螂了,是吧?”
多田野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扔出去:“別!別說那個名字!”
Bingo。黑尾輕笑一聲,隨即說道,“行了,把你現在住的地址給我吧,我馬上過來。”
多田野: “不...”
“哦,你又要說不用嗎。”黑尾換了副語氣,搶先一步打斷說,“那好,我現在就打電話給江崎,或者去你公司。”
不等對方反駁,黑尾繼續說道:“多田野詩織,你知道我是個混蛋,我總有方法問到你的住址,拉個橫幅去你公司打標語,打印尋人啟事大街上發放,你能想到的不要臉的事,我統統都能幹出來,所以——”
“要麽你來說,要麽我去問,你自己二選一吧。”
低沉磁性的嗓音穿透聽筒,這哪是讓她選,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脅。
不過是啊。多田野突然想到。她見慣了黑尾嬉皮笑臉的樣子,卻差點就忘了,貓科可是食肉動物。
當初13年春高時,場外的解說員曾評價過,黑尾鐵朗是最能讓人感到不快的攔網手。
他冷靜、沉穩、睿智,在場上是最值得依靠的隊長,但同時,也是最讓人害怕的對手。
......
黑尾在樓下停好車,三步並作兩步趕來時,多田野正蜷縮在門邊,很沒出息地把頭埋在臂彎,像極了當年把自己縮成一團的小刺蝟。
“鑰匙呢。”黑尾踩著吸音地毯走近了問。
他額頭浸出細細的汗珠,喉結上下滾動,喘|息聲在寂靜的走廊裏顯得尤為突出。
多田野沒抬頭,悶聲說道:“出來時門沒關,你直接進去就行。”
“好,那你離遠點,免得我開門,它突然跑出來。”
“啊...啊!?”一招見效,多田野一驚,嚇得抬起頭,趕緊往旁邊又縮了縮。
掛著淡定自如笑容的臉頰上,如今難得露出了驚恐又害怕的神情。
黑尾沒忍住,轉頭笑出了聲:“騙你的啦,多田野小朋友~”
多田野:“......”怎麽辦,她好想揍人。
厚重的大門打開又關上,不多時,黑尾從裏麵走出來,手裏拎著一小袋垃圾。
來時的黑風衣被他脫下,掛在小臂上,黑尾拍拍手說:“好了,這下沒事了,你快進去休息吧。”
“謝...謝謝啊。”多田野偏過頭,不敢去看那袋垃圾,仿佛裏麵是裝了什麽血淋淋的屍|體。
她站起身,打開門,往裏麵探了下頭,又縮了回來:“都說發現一隻G*,家裏就會有千千萬萬個G,不會我睡到一半,又會出現一隻吧?”
黑尾又好笑又無奈:“你想什麽呢,別聽那些瞎扯,你這樓層高,螞蟻都見不到一隻,估計隻是偶然迷路進來的罷了。”
“真的假的。”多田野不信。
“真的真的,千真萬確~”黑尾認真地點點頭,心道自己這是在哄小孩呢。
“那沒什麽別的事,我就先走了啊。”黑尾朝人招招手,正想轉身,多田野忽然誒了一聲,叫住了自己。
“你等等!”多田野伸手拉了下他的衣角。
“怎麽了,你還是在擔心嗎。”黑尾轉過身問。
“不是,我是想說你...”多田野一頓,心道大老遠把人叫來,多少有些過意不去,“呃,你...不進來坐會兒嗎?”
話音落下,兩人均是一怔。
大晚上的邀請異性進屋,怎麽聽都是曖昧的“邀請”,更何況還是前男友。
真是情急之下就會降智。
猛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虎狼之詞,多田野耳根微紅,有些尷尬:“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黑尾也跟著慢了半拍:“哦...哦,我想也是...誒誒誒!等等你別關門啊!”
眼看著多田野就要鎖門,黑尾長腿一跨,趕緊半個身子堵在門口。
多田野反射性地將人往外推,結果對方紋絲不動,不由惱羞成怒道:“你幹嘛!還不走要我趕人嗎!”
堪稱難得一見的場麵。
黑尾心中了然,嘴角勾出戲謔的弧度:“怎麽了,你這又是在生哪門子的氣?”
多田野狠狠剜了他一眼:“黑尾鐵朗,你別得寸進尺啊!”
“咦,我有嗎?”黑尾對這招早就免疫。
他單手撐在門框,歪頭笑道:“來都來了,就放我進去唄~”完了還不忘撒嬌般地補上一句:
“詩織姐姐~求你了~”
-----
作者有話要說:
0v0更了。大家在評論區跟我一起念:老黑不要臉。
*G=Gokiburi(蟑螂)
最後感謝jk小天使的地雷和鄙人一向待人涼薄、婉約的星星果n小天使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