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夏油傑被項鏈晃了一下眼睛, 就聽見花梨哇的一聲伸手抓住項鏈重新塞進了自己的衣領裏。像是什麽寶貝捂在了懷裏,又害怕被別人搶走似的,警惕地盯著他。
夏油傑被她孩子氣的樣子給氣笑, 一個無關緊要的項鏈而已, 他眼界就這麽低?
花梨被吊著好一會兒, 臉上充血的樣子像個小蘋果,夏油傑睨著她的臉龐抓住了她的領子調轉了方向, 拎著放在了圍牆上——這對於成年人來說並沒有多高的距離, 但對一個剛到他大腿的小孩子來說,無亞於萬丈深淵。
她隻是往下看了一眼,兩條小腿都開始打顫。
欺負小朋友並未給夏油傑帶來多大的心理負擔, 曾經他也是站在保護弱者那一端, 而現在,對那些人失望至極從而走向極端的夏油傑並未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
在他認為自己已經對這個孩子表現出足夠的惡意時,腿邊卻多了一小團小東西, 在害怕如此高度的同時已經忘記了他所帶來的恐懼, 柔軟溫暖的小手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袈裟,察覺到他並沒有把她踹開的打算後, 第二隻手也抱了上來。
得寸進尺這個詞大概就是為她量身打造。
不過也能看得出來她真的很怕高, 抱住他腿的同時還將臉也埋進了他的袈裟裏,如果不是條件有限,或許下一步要把腿也纏上來。
夏油傑臉上沒了笑意, 他盯著花梨發頂上的呆毛, 不知道為何突然被曾經的回憶席卷上來,曾經也有個人很怕高, 而且在緊張的時候頭頂上的呆毛會豎的筆直。
花梨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身體一輕, 下一秒她被揪住後領帶下了圍牆。
男人丟下她頭也不回地走回了房間,而那幾個咒靈盯著花梨又饞又不敢動她,隻能留著口水盯著她邁著發抖的腿往門口小跑著,看樣子是打算在在這麽多咒靈麵前逃跑了。
隻不過,剛跑兩步就被烏鴉咒靈叼住了領子往裏拖,花梨握緊了小拳頭朝著烏鴉咒靈揮了揮,努力做出凶狠的樣子皺著一張包子臉來威懾它:“花梨會打你的哦!”
烏鴉喉嚨裏咕嚕咕嚕地悶聲叫著,似乎是在無聲地嘲笑她。
花梨喉嚨一噎,一把揪住了它的翅膀作勢要扯,她的力氣小的可怕,烏鴉咒靈沒有一點害怕的樣子,反倒又生出一對黑色的羽翼,在花梨的臉頰上嘲笑地扇了扇。
花梨:……奇恥大辱!
隨後她就被丟進了房間裏,咚的一聲,花梨摔了個烏龜趴。
屋外的天氣陡然陰了下來,沒有開燈的房間顯得愈發暗沉,花梨揉著臉頰從地上爬了起來。昏暗的房間裏,戲弄過她的那個男人盤腿靠牆坐在那裏,盡管知道她進來後仿佛沒看到一般連一個眼神都不想施舍。
花梨往後看了一眼被關死的門,不情願地也盤腿坐下。
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門,坐車繞路去找另一家喜久福店花費了不少時間,再又被帶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來,也不知道時間到底過去了多久,隻有她的肚子對此很清晰,在安靜的環境下叫了起來。
就像是初學者拉了一段小提琴,嘰裏呱啦地拉出了山路十八彎。
這叫聲很難讓人忽視,即使是小孩子也是很愛麵子的,花梨鼓著臉頰一把抱住了肚子,掩耳盜鈴般的裝作一副不知道的模樣,在夏油傑朝她遞來淺淺的眼神時,很是心虛地小聲問他:“外麵好像有人演奏哦……”
夏油傑嘲弄地望著她:“嘁。”
花梨的臉頰紅了一點,她腦子轉不了這麽快,還以為他沒看出來這是自己創造出來的曲聲,故作硬氣地抬了抬下巴。
但她看向夏油傑的時候,就發現這個男人已經站了起來整理著裝:“那這個人肯定很餓了吧。”
花梨愣了一下連忙點頭,她肚子又提醒她似的叫了起來,這一次她捂不住了,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
“五條悟連飯都不給你吃飽?看來他不是一位稱職的父親。”夏油傑絲毫不放過能夠譏諷五條悟的任何一刻,但他沒得到一個滿意的答複。
“沒有,”花梨想起自己和爸爸相處的點點滴滴,不管是什麽時候,他都會給自己帶食物,或許是喜久福,又或者是她最喜歡的吸吸果凍,都會毫不吝嗇地滿足她,他搖頭否認夏油傑的貶低,“爸爸對花梨很好哦。”
她摸索著口袋,居然發現有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塞到她口袋裏的吸吸果凍,一想到可能是爸爸給她塞的,花梨又在夏油傑麵前擺弄:“看!爸爸買的!”
夏油傑眼裏沒有什麽情緒,反倒覺得從這個小孩子這裏得到有關於五條悟的消息簡直匪夷所思。
他們同窗多年,不說一起做過多少任務,至少在大家對五條悟的印象中,五條悟啊……那可是一個不可一世的家夥。
他擁有自己不曾擁有過的強大力量——那是最有可能完成他理想中世界的力量,可惜,他並此誌向。
那群猴子……
根本不值得被他們保護啊。
不過現在,他發現了五條悟似乎也多了一個軟肋。
突然冒出來的小孩子,一個和他長得如此相似的孩子,居然會讓曾經桀驁不馴的少年去超市買這種幼稚的東西,難道不也是體現出她的重要性嗎?
隻不過,他沒想到五條悟居然有這樣的一天。也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分量有多重,能讓他放棄多少了。
夏油傑看著把吸吸果凍又放回口袋的花梨,難得溫煦地在她麵前蹲下身:“餓不餓?”
花梨定定看著夏油傑算是英俊的臉龐,似乎是在判斷他這句話裏真誠的成分有多少,畢竟在此之前這個人一直在戲弄她,這也讓花梨想起五條悟嘴裏的人販子——就喜歡用這樣和顏悅色的模樣騙小孩子。
“爸爸在等花梨回家吃飯。”她小聲地試探著麵前這個男人,漂亮的大眼睛裏滿是乞求,“大哥哥,我想回家。”
夏油傑抿了抿嘴,這個孩子果然和五條悟一樣不好騙啊。
他站起身來,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吃還是不吃,都取決於你。”
聽到這句話,花梨就知道自己真的遇到了人販子,隻不過比上次那個大叔帥一點,不會用力揑她的手,但還是不讓她回家。
鼻子一酸,花梨強忍著委屈,帶著鼻音失落地跟了上去:“吃。”
夏油傑:……倒是能屈能伸。
這一點和五條悟就不太一樣了,那個家夥可是倔得很。
也不知道什麽樣的女人才能和五條悟生下這個孩子,夏油傑想起五條悟那張臉龐,又回頭瞥了一眼身後搖頭晃腦的小孩,難得佩服這個女人。
不過他們並沒有符合孩子吃的食物,教中的除了咒靈還有一些投靠過來的咒術師,最小的也不過是跟在夏油傑身旁的菜菜子姐妹,不過也比花梨大了不少。
“需要我們出去買一些她能吃的食物嗎?”菜菜子問。
夏油傑不以為意,給她端來了一盤壽司:“先試試吧。”
花梨餓得狠了,根本不挑,她雙手合十,中氣十足的喊了一聲:“那我開動了!”
其他咒術師:這小俘虜還挺有精神。
夏油傑不喜歡吵鬧,按住她的腦袋壓了壓:“別多話。”
花梨一手一個壽司,吃得津津有味,腦袋上的呆毛也甩得十分帶勁。
美-美子好奇伸手戳了戳,那根呆毛像是有生命避開了她的手,等她再去戳,呆毛又利索地甩到另一頭。
夏油傑盯著她:“好好吃飯。”
說完美-美子,夏油傑卻盯著花梨頭上的呆毛好一會兒,似乎不受控製地也跟著伸出了手去,食指和中指分開,趁其不備將其夾住。
感受到頭頂上的異樣,臉上沾有飯粒的花梨抬起頭來,好奇又疑惑地望著夏油傑,仿佛在問他在幹什麽。
美-美子:嗤
盡管如此,夏油傑依舊淡定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仿佛剛剛做出這樣舉動的人並不是他,花梨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呆毛,對麵前這個男人又加了一個標簽——怪哥哥。
原本以為能讓她吃飯是一時的善意,但他托腮看完她吃幹淨盤子裏的食物後,眼裏有說不出的算計:“吃飽了嗎?”
花梨點頭,把自己的小肚子給他看。
那個小肚子圓滾滾的,明明隻是吃了一點東西下去。夏油傑的指尖敲了敲盤子,意有所指地和她算起了賬:“這一盤三萬日元,你帶錢了嗎?”
腮幫子還在嚼動的花梨:!!她的吸吸果凍都沒有這麽貴!
盤星教教眾:不愧是教主!連小孩子的錢都不放過啊!
花梨手足無措地指了指盤子,將嘴裏最後一口壽司咽了下去,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如果五條悟在的話,大概會罵一句奸商,但花梨詞匯還沒這麽豐富,支吾了半天才委委屈屈地說:“沒帶。”
夏油傑靠在椅背上,以一種你栽在我手裏的表情俯瞰著她。
花梨摸了摸口袋,她的小包包在中途掛在了硝子姐姐的身上,現在身無分文,唯一留下的隻有口袋裏最新口味的吸吸果凍。
她猶豫地看著夏油傑,試圖和他商量一下解決辦法:“那可以等爸爸過來了,再付錢嗎?”
夏油傑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微笑,冷漠地搖頭。
“不可以,”他離開椅子,手臂靠在膝蓋上望著她,提醒般地戳著她的小肚肚,“概不賒賬。”
這就是沒得商量了,花梨拋出媽媽曾經給過的方案沒能成功,她隻好不舍地把自己的吸吸果凍拿出來,鄭重地放在夏油傑的掌心,但又有些後悔,拽著一角沒有完全鬆開。
“那……我可以用吸吸果凍付錢嗎?”花梨注意到夏油傑略帶嫌棄的目光,頓時感覺受到了侮辱,震聲地開始介紹吸吸果凍的優點,“這可是爸爸從商場給我專門買回來最新口味的吸吸果凍!花梨都還沒有吃幾個呢!”
說著就要拿回果凍,夏油傑一把握住,她就怎麽扯都扯不動了。
相比於金錢,他戲弄花梨的目的達到了,特別是看到她生氣的樣子,仿佛是在欺負五條悟一般,這讓夏油傑內心升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愉悅。
“那就抵一半,”在花梨不舍地目光中把吸吸果凍放在了自己口袋中,夏油傑大方地揮手,吩咐菜菜子姐妹,“今天的打掃就讓她來,正好抵賬。”
菜菜子:“是。”
花梨不喜歡欠別人的錢,聽到可以抵賬後正要鬆一口氣的時候,其他教眾把吃飯的桌子搬了出去,而她的手裏放了兩塊抹布,腳邊是菜菜子給她拎過來的水桶。
花梨可愛地看著她。
菜菜子沒忍住摸了一下她的腦袋,滿足地歎了一口氣:“加油哦。”
美-美子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地給她劃出了整個餐廳的區域:“把這裏打掃幹淨就可以了。”
花梨看著不亞於操場大小的地板,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打了一個非常後悔的嗝。
雖然曾經給媽媽幫過忙做家務,但也不過是遞一下抹布,或者是擦一小塊地板這樣簡單的活,如今她麵前的一大塊區域簡直大到可怕,花梨從對比中深刻感受到了五條悟爸爸對她真的很好,這段時間,她連臉蛋都沒有自己擦過。
想爸爸的第一天。
花梨難過地吸了吸鼻子,菜菜子不知道從哪裏給她找來了一件花邊小圍裙,係上的時候還有點像動漫裏的小女仆,可可愛愛的,夏油傑出來看了一眼她有沒有偷懶,而且她還很認真地趴在地上用抹布擦地,走過的時候,還能看到地板被擦得發光。
夏油傑:倒也不必這麽認真。
他走過去的時候,花梨嘴裏哼哼唧唧的,委屈地抬頭看他一眼,又低頭認真幹活。
夏油傑在一旁駐足了一會兒,拿出手機開始拍視頻,也不知道拍了多久,心滿意足地收了起來。
也不知道發給五條悟看會不會讓他氣爆炸呢。
而遠在另一頭的五條悟在高專終於接到了硝子的電話。
“莫西莫西~”
聽到五條悟中氣十足的聲音,硝子坐在地上擦掉汗,累得直喘氣地喊他過來:“花梨不知道被水帶走了……”
話還沒說完,一道頎長的身影握著電話已經站在了她的麵前,硝子噎了一下,到底還是因為他們的疏忽大意才讓對方的計謀得逞,一時間有些說不出來,“抱歉……”
她從地上撐著站起來,是七海攔著其他咒靈才讓她能跑到信號區域給五條悟打通了電話,往後眺望去,還能看到一大團咒靈糾纏在七海身邊。
“你說……”五條悟歪了歪腦袋,仿佛沒有聽清她剛剛說的話,平靜地重複了一遍給她聽,“花梨被帶走了?”
“是的,”硝子低著頭避開和五條悟對視,她斟酌著繼續說,“不知道是哪方的勢力,不過能和咒靈混在一起的……”
她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但畢竟那是他們一起同窗多年的夥伴,她又看向七海的方向:“可能是我猜錯了。”
五條悟沒什麽表情地抬起手,七海周圍的咒靈還沒來得及反應,身體已經炸裂開來,地上滿是粘稠的**,唯有七海還站在那裏喘-息著,有所感應地回頭朝他們看來。
七海身上還沾有咒靈身上的黏液,手指插在淩亂的發間往後梳露出額頭,隱隱有抬頭紋顯現出來,他摘下護目鏡,疲憊的眉眼裏隱有愧意。
“是我沒能保護好花梨,”他聳下肩膀,“我想他們大概在我們出門後就已經盯上了。”
“就算你們再注意,也不能避開旁人的算計。”五條悟撐著額頭看向天空,沒人知道他現在到底是什麽樣的心境,但至少從他的話中聽出比平時做任務更認真的態度。
“其實今天……”硝子擔心五條悟責怪花梨要出去玩,還堅決不帶他的事情,“花梨想親自給你買喜久福,作為明天的生日禮物。”
背對著他們的五條悟沒有回答,和他平靜表情相反的是接下來說出口的話:“破壞小孩子精心準備的心意,真是一件不可饒恕的事情啊。”
了解他的硝子知道,五條悟是真的生氣了。
他們身上的藥效還沒解完,剛剛房子裏的人也不見了,他們現在沒有多少頭緒,而五條悟並不覺得有多困擾,他自有他的方式來尋找花梨。
曾經因為夏油傑的事情讓他消沉了一陣,好不容易有個可愛的小孩子能夠稍加改變他的生活,增添樂趣,現在又被人破壞了。
硝子看著五條悟稍顯沉默的背影,酒癮也跟著上來了。
她又何嚐不是呢。
花梨給她帶來的充實感遠比酒精來得多得多,而現在,一股煩躁湧上心頭,她撇過頭望向七海:“有煙嗎?”
七海把口袋裏的糖拿出來遞給她:“不好意思,隻有糖。”
硝子盯著他手裏的糖陷入了沉思,七海看出了她臉上的意思,依舊沉穩地解釋:“因為花梨喜歡吃,所以隨身帶身上了。”
“小孩子不能吃多了糖,”硝子的職業病犯了,“所以這就是你背著我們偷偷給她吃糖的原因吧?”
兩人沉默了下來,硝子不確定地問:“花梨……這麽可愛,他們應該會給她飯吃的吧。”
因為寵溺花梨而展現出對她有著無限包容且自信的長輩姿態:“沒人會如此苛待一個可愛的小孩。”
聽到他的話硝子稍微放心了一些,愧疚再次湧上心頭,她憤怒地握著自己無力的雙手:“下次要是讓我找到了背後的始作俑者,非得讓他嚐嚐拳頭的味道。”
七海沉默地拿出自己的刀:“介意我把他剁成餡嗎?”
硝子冷漠看向五條悟:“當然不。”
“先把你們送回去吧。”五條悟臉上揚起平日裏的笑容,一手夾著一個將他們傳送到了高專。
至於他嘛。
五條悟不得不想起第一次見麵時她被拐走的時候,滿臉淚水地喊著爸爸,那個時候他還隻是見義勇為呢,現在想一想……
指不定,花梨這個愛哭鬼指不定在哪偷偷抹眼淚。
想到這裏,他摘下了眼罩露出了一雙極其漂亮的湛藍眼眸,某個在角落裏待著的咒靈打了個寒顫,然後被揪住了耳朵。
五條悟露出友好的笑容,動作卻有些粗暴:“我想問問啊,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和我長相相似的小孩?”
……
花梨已經累到手臂都抬不起來了,但她也隻是幹了四分之一的活,抬頭看了一眼,她嗚咽著趴在了剛擦幹淨的地上休息。
窗外的天已經快黑了,唯有一點未散盡的晚霞還在努力露出臉來,但很快就被黑暗給強行壓了下去。
花梨打了個嗬欠,她揉著眼睛掩不住的困意,看著餘暉,她享受著這片刻的舒爽,決定先睡一下下。
隻不過,這一睡就直接沒有清醒的跡象。
菜菜子和美-美子對視一眼:“要不要幫忙?”
一隻狗狗咒靈戀戀不舍地在花梨身邊徘徊著,顯然是有點饞。待它忍不住想要舔一舔小孩白嫩的小臉頰,就被薅住了後頸巴。
菜菜子給了它一棒槌,臉色冷漠:“她是你能舔的?”
狗狗咒靈嗷嗚著連連後退,膽怯地表示自己不敢了,菜菜子把抹布丟在了它的臉上:“擦幹淨。”
美-美子又抓來一隻烏龜模樣的咒靈讓它擦地,咒靈慢吞吞地在地上爬又被捶了腦袋,動作立刻快了起來。
等花梨再醒來,時間已經很晚了。
地還沒擦完呢!
她跪坐起來巡視一周,頭頂的燈光並不刺眼,或許是考慮著她在睡覺,因此隻開了角落裏的那盞小燈,她往前看去,地板已經擦得幹幹淨淨了!
花梨從迷茫到高興,她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泛麻的小腿,又在四周轉了一圈,角落裏的灰塵都不見了。
幹淨到反光。
而在此時,美-美子走了出來,沒什麽表情地招呼她過去:“幹完了就睡覺吧。”
在這種事情上夏油傑倒也不至於為難一個小孩子。
花梨朝她鞠了一躬,把地上的抹布放好,被牽著手往外走。
她走到一半,看到窗戶外萬家燈火,一時有些想家。等到美-美子給她擦臉的時候,花梨小聲地問她:“姐姐,我爸爸今天來了嗎?”
美-美子動作一頓,意識到她說的是五條悟,或許是出於夏油傑的惡趣味,他特意和她們交代過一些事情,身為綁匪中的一員,她也隻能配合著騙她:“沒有,他可能很忙。”
而真相卻是夏油傑不願意過早給出線索,五條悟會為了一個軟肋做到什麽地步,他還沒見過他緊張的樣子……畢竟那可是千載難逢的時刻,拋出誘餌之前,他希望能在此之前給五條悟足夠的壓力,這樣也方便他們之後的交易也不一定。
但這一切花梨並不知道,她垂下眼睫失落了一會兒,她又問了現在的時間,沒想到已經淩晨了。
那爸爸的生日已經開始了!
明明她是打算在十二點一過的時候給爸爸送上禮物的!
喜久福沒能買到,她做好的玩偶也還在夜蛾校長那裏沒有送出去,她的心意……還沒有送到爸爸那裏。
花梨自己洗幹淨了手,換下了身上的衣服,美-美子沒得到吩咐沒能去給她買合適的衣服,隻能暫時先穿他們姐妹倆的。
花梨在泡澡的時候無聊得問美-美子:“姐姐,那個大哥哥是你們的爸爸嗎?”
菜菜子笑了一聲:“不是哦,我們跟隨夏油大人做事。”
“你們為什麽跟著他呢?”花梨小聲嘟囔著:“他搶花梨的吸吸果凍,還讓怪物追花梨……”
“他是我們救命恩人,”美-美子在一旁補充了一句,為花梨口中的夏油傑正名,“夏油大人把我們救了下來,他真的很好。”
“對,”菜菜子軟下眼神,流露出幾分濡慕,“沒有夏油大人,我們已經死了。”
小孩子對死還沒有概念,但也知道那是一個很嚴重的詞語,就像是她偷聽到警察叔叔背著她說媽媽已經死了的話,而她將消失和這個字聯係在一起,聽到她們這樣說,花梨也沒有再說夏油傑的壞話了。
在夏油傑沒有吩咐之前,她們不敢多加幹涉,洗幹淨的花梨打著哈欠站在了夏油傑房間門口,美-美子敲了敲門:“夏油大人,需要我們帶著她睡嗎?”
屋內安靜了一秒,男人低沉地聲音傳出:“帶進來吧。”
房間裏是黑的,花梨被推了推往裏走,美-美子示意她主動過去:“去夏油大人那裏。”
因為有兩姐妹的好話加持,花梨倒也沒這麽怕他了。
隻不過房間裏很黑,花梨伸出手慢慢地走過去,好不容易扶著牆壁走到床邊,男人的聲音透出幾分冷淡:“你睡地上。”
花梨也不想和陌生人一起睡覺,她踩到了柔軟的被子,在夏油傑的視線下摸索到了小枕頭,直接滾了一圈縮進了被子裏。
相比於餐廳的地板,還是柔軟的被子更舒適。花梨打著哈欠,舒服地抻了個懶腰。
隻不過她沒有睡覺,而是盯著夏油傑剛剛傳出聲音的方向望去,或許是盯得久了,夏油傑難以忍耐地出聲:“怎麽還不睡?”
花梨張了張嘴:“啊……在想爸爸。”
夏油傑覺得自己就是沒事找事幹,他不想聽一個小孩子半夜的呢喃,但又沒有困意不得不找點事情做,他覺得自己是瘋了,居然會從她口中得知不可一世的五條悟平時是怎麽對待她的:“他對你很好?”
“嗯!”花梨很肯定地應了一聲,她從被子裏抽-出自己的手如數家珍地折著手指,“爸爸會替我打壞人,會給我買一籃子吸吸果凍,會抱著我睡覺,會給我講睡前故事……”
如果不是確定過這是從高專拐來的孩子,他還以為花梨嘴裏說出的人是別人。
畢竟上麵每一件事都不符合他記憶中五條悟的作風。
那是一個隨心所欲,雖然保護弱者但也是將自己擺在並不同等位置的人,聽花梨這麽說著,夏油傑隻覺得自己過去的記憶是假象,而現在的五條悟變成了如此靠譜的大人,簡直像是做夢。
“今天是爸爸的生日呢,”花梨輕輕地說,“大哥哥,我可以給爸爸打電話祝他生日快樂嗎?”
夏油傑有些恍惚,依稀記得上次給五條悟過生日的時候,夏油淩還在。
他的姐姐——那個時候還會溫柔地笑著,把蛋糕拍在五條悟的臉上。
夏油傑閉上了眼睛,殘酷地拒絕了一個孩子小心翼翼地乞求:“不可以。”
“好吧,”花梨扭過頭,透過小窗望向外麵的夜空,閉上眼十指相握,“風啊風,請把花梨的祝福帶到爸爸身邊哦。”
夏油傑彎起嘲諷的嘴角,忽略心裏那點似曾相識:“你怎麽確定風可以幫你?”
“媽媽說的,”花梨覺得媽媽的臉有些模糊了,她隻能拚命地把媽媽對她說過的話記在心裏,“她說隻要誠-心,風就會幫忙。”
這樣的話,夏油淩也說過。
黑發男人臉上的笑容散去,他並不想回憶起那個選擇丟下他的姐姐所有過往,隻能通過強硬的話阻止花梨的繼續:“如果不想睡覺的話,那就出去繼續打掃。”
花梨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再出聲。
但是——
他們都忘記了一件事。
花梨隻是一個三歲的孩子,她並沒有成年人那樣足夠容量的**。
好在她半夜在尿床前醒了過來,當她心驚膽戰地摸索著身下的被子並沒有摸到尿濕的痕跡後鬆了一口氣。
從被子裏爬了出來,花梨沿著記憶裏的路線磕磕絆絆地跑到門邊,試圖拉開那扇門。
或許是憋著尿很著急,力氣也不夠,掰了半天都沒能挪開那扇門。
花梨隻好又小跑到夏油傑的床邊,伸出手拽了拽他:“門,門拉不開……”
沒有人喜歡半夜被人強行叫醒,夏油傑揉著額頭不耐地坐了起來:“有什麽事?”
花梨的腳趾都縮了起來,她縮著脖子不停地跺腳:“要尿尿——”
這對於夏油傑而言,是一個非常新奇且並不想體驗的驚-悚時刻,他幾乎是迅速下床,一把將花梨夾在懷裏風風火火地帶了出去。
他的房間……絕對不能!
被小孩子尿!
馬桶太高,夏油傑咬著牙給她脫了小褲子抱了上去,花梨打了個哆嗦,抓著他的袖子不鬆手。
夏油傑重新躺回**的時候已經毫無睡意。
花梨沒有什麽心理負擔,她抱著被子睡得香噴噴,夏油傑一夜無眠。
第二天,夏油傑臉上很是難看。
而他的怒火隻能通過別的地方發泄出來,這一點,被揍的咒靈很有話語權。
到吃飯的時候,花梨這次很謹慎地望著盤子裏的食物,有了前車之鑒,她主動問了夏油傑這盤食物得多少錢。
古靈精怪的。
夏油傑揍完咒靈後心情好上很多,叉子卷著盤子裏的蕎麥麵,按照心情給了個數:“如果你讓我高興,我就不收費。”
花梨對於高興這兩個字還沒有很足的概念,她隻能憑借自己的經驗來判斷高興這個詞到底需要她付出什麽,回想著高專裏的人:爸爸需要毛豆生奶油味喜久福會高興、硝子姐姐喝酒會高興、七海哥哥下班了就高興,夜蛾校長看到她就高興……
她咬著手指抉擇了一會兒,試探地問他:“那你喜歡什麽呢?”
夏油傑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那你得自己猜。”
肚子餓得咕咕叫的花梨心驚膽戰地吃完了一碗有肉有蔬菜的麵,打著嗝走到了夏油傑的旁邊。
她打量著男人的神色,咧開嘴露出小米牙朝他笑了一下。
夏油傑撇過眼神,看來不太滿意。
花梨從菜菜子手裏接過了一杯水,顫顫巍巍地盯著手裏的水杯朝著他走過去。
“大哥哥,喝水。”
夏油傑抿了一口水,對她這樣的服務表露出還是不夠誠意。
花梨又找菜菜子借了一張矮凳子,她哼哧哼哧地挪到夏油傑的身後,調整好的位置踩上了凳子,小手搭在男人寬厚的肩膀上,使勁給他捏了捏。
捏了一半,花梨氣喘籲籲了才湊到夏油傑的臉龐邊繼續問他:“你高興嗎?”
對於肩膀上像是撓癢癢的力道,夏油傑敷衍地嗯了一聲:“還是不太高興。”
花梨沒轍了,她想了好一會兒才做出了決定,於是停下了捏肩的手,踮起腳尖靠近他的臉龐,嘟著小嘴巴在夏油傑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她不知道的是,這種親昵的動作讓夏油傑非常不適應。
嘴邊的弧度僵硬著,他退開身體站了起來,用手背擦掉臉頰上的口水,丹鳳眼微眯著,用著野獸被侵犯領地的目光盯著她,從臉到脖子,仿佛在判斷哪一塊好下手。
花梨覺得他好奇怪,明明硝子姐姐很喜歡她親親的,她歪著腦袋問:“你不喜歡嗎?”
夏油傑沒有回答她,隻是用行動告訴她,做出這樣的舉動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花梨被拎到了圍牆上,孤零零地站在那裏,兩條腿都在打擺子。
她委屈地站在那裏,一動不敢動,希望爸爸可以早點來救她。
夏油傑吐出一口鬱氣,對於帶孩子這樣的事情希望能早點結束。
花梨被抱下來的時候感覺腿都不聽使喚了,盡管夏油傑隻罰她站了十分鍾,但是對於她來說,時間好像過去了好久好久。
她擦掉眼淚,走回了自己的小床那裏趴著,這一次房間裏開了燈,她也重新看清了房間裏的布置,床邊有個人高的木櫃,裏麵擺放著一些書籍。
花梨透過半透明的玻璃往裏好奇看了看,沒有發現什麽。
她低落地盯著自己的手,她好想回去。
但是——
上次上廁所她注意到大門是鎖著的,要鑰匙才能打開。
或許是不想看到她,對她沒有多少防備的夏油傑並沒有進來盯著她。
花梨緊張地打量著四周,從被子裏爬了出來開始四處尋找有沒有大門的鑰匙。
她往床底下看了看,沒有。
她又跑到櫃子旁踮起腳尖摸了摸書架邊緣,什麽都沒有,但是無意間她把一本書給帶了下來。
啪的一聲掉在地上,花梨連忙撿了起來放回去,等她低頭時意外看到了地上掉落的一張相片,照片裏並排站著的兩個人。
其中一個留著一側的劉海,半紮著丸子頭對著鏡頭扯了扯嘴角。花梨認出來了這是對自己凶凶的男人。
而另一側是個紮著馬尾的年輕女孩子,對著鏡頭溫柔地笑著。
花梨一愣:“媽媽?”
夏油傑聽到了什麽,眯著眼往房間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