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甚爾君。”思忖片刻,崎野七穗艱難開口。
“幹嘛。”
“現在我比你還窮。”
伏黑甚爾的目光落在她穿著的製服上,笑容逐漸消失。
【伏黑甚爾好感度-1】
“哦。”他說著,徹底喪失了興趣。
……這家夥對於自己的兒子究竟是種怎樣扭曲的感情啊。
崎野七穗痛苦麵具,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該怎麽接上話。
畢竟她前不久還當著伏黑甚爾的麵說要和“親愛的甚爾君告白”。
啊,救命。
這個星球已經不適合她生存了,要不然還是另尋他處吧。
崎野七穗盯著漆黑的夜空時雙目無神,神色中帶著一絲和年紀不符的滄桑。
不過這樣一來,那個時候他說的“對她無聊的遊戲不感興趣”就能解釋得通了。
“甚爾君!”
站在月光下的少女深吸了一口氣,唇瓣張合間像是做了極大的努力。
風將她別在耳後的碎發吹起,不斷地往遠處拉長。
伏黑甚爾回過頭時,對上的就是這樣一幕。
“明、明天見?”
也許是被他的目光嚇了一跳的緣故,[禪院七穗]說這句話時不可遏製地停頓了一下,隨即露出不好意思的傻氣笑容。
伏黑甚爾麵無表情地注視著她,半晌散漫地收回視線。
他沒有給出回應的打算,隻是終於記起自己曾經在哪裏見到過這個表情。
【“我說,天與咒縛是你們能叫的嗎。”】
穿著華服的孩童身後跟著一群侍女,居高臨下地站在簷廊下。她手上的石子被賦予了咒力,毫不留情地砸下時使人慘叫連連。
那時的伏黑甚爾穿著浴衣,隻是路過,四目相對間對方卻愣了下。
目中無人的大小姐有一瞬間紅了耳垂,下一秒卻又冷哼一聲,別過臉去恢複了趾高氣昂的模樣。
伏黑甚爾無動於衷,隻覺得莫名其妙。
[禪院七穗]和她那哥哥蠢得如出一轍。
-
崎野七穗第二天請了假。
她想了一個晚上,最終還是決定去禪院家一趟。
首先,她得弄清楚關於她的攻略對象為什麽從“禪院”改姓“伏黑”的這件事。
不過,話說回來,盡管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這宅子也太誇張了吧!
崎野七穗站在傳統的日式大宅門口,又一次感受到了靈魂的震撼。
“大小姐。”
低下頭的侍女穿著傳統的櫻紋和服,她好像預料到了她的到來,已經在門口等很久了。
真不愧是大家族啊。
崎野七穗感慨著,試圖從腦中瑣碎的片段中翻出有關被監視的回憶。
“父親呢?”
“直毘人大人在以前的房間等您。”
啊,真是模棱兩可的話。
她哪裏知道以前的房間是什麽。
“知道了,待會就過去。”
崎野七穗有些煩悶地癟了癟嘴,徑直從侍女的身邊走過。
禪院主宅的麵積很大,連帶著簷廊也彎彎曲曲的,被樹蔭遮蓋的地方飄下幾片落葉。
崎野七穗注意到,凡是她路過的地方,庭院中對練的孩子立刻就停了下來。
他們把木劍藏在身後,誠惶誠恐地垂下目光。
“我當是誰呢。”
還沒等她開口,禪院直哉的聲音插了進來。
崎野七穗抬眼望去,對方正雙手環胸,斜靠在走廊的拐角處,似笑非笑地眯著眼看他。
“這才沒過幾天,怎麽就夾著尾巴跑回來了?”
崎野七穗決定回去就把網名改成[我哥他腦子有坑]。
“你也就隻有打小報告的本事了。”崎野七穗笑容燦爛,“不過我並不是因為這種事情回來的。”
禪院直哉注意到她的金發褪色了。
他哼了一聲,剛有些微妙的不爽,卻很快因為對方的話轉移了注意力。
少女走近他身側時壓低了聲音:“托你的福,我見到甚爾了,你氣不氣啊?”
“……”
轟——
身後的木樁被毀壞了一大塊,崎野七穗拍拍身上的木屑,忽然感覺周圍的人更加恐懼的目光。
這不公平。
明明動手的是禪院直哉。
“你這臭丫頭。”少年咬牙切齒地說。
他的毒舌天賦在麵對家人時也未加收斂,反而看上去有變本加厲的趨勢。
換做平時,禪院直哉已經和他那惹人厭的妹妹打一架了。
但在之前,他清晰地感受到了禪院直毘人的咒力。
“父親。”
“父親。”
崎野七穗幾乎是同時和禪院直哉開的口,她剛好奇地偏過臉,禪院直哉卻不爽地撇了撇嘴角。
不過到現在,事情都還在預料之中。
她猜的沒錯,隻要把動靜弄大點,禪院直毘人就會自己找過來了。
雖然心裏是這麽想的,但崎野七穗還是裝模作樣地露出了乖巧的笑容:“您找我?”
禪院直哉被她惡心得快吐了。
崎野七穗見狀立即補充:“哥哥看上去身體不好,是最近沒有鍛煉的緣故所以連帶著咒力儲備也一起下降了嗎?”
【禪院直哉好感度-1】
【當前好感度:17】
好家夥,竟然還是正的。
崎野七穗看著跳出來的遊戲麵板,有些不可置信。
禪院直毘人沒有肯定她的話,隻是看了她身上的製服一眼,最後將目光緩慢地挪回臉色蒼白的禪院直哉臉上。
他的這一對兒女實力不相上下,論心性倒是[禪院七穗]更成熟一點。
可惜了,是個女人。
“去吧。”禪院直毘人說。
禪院直哉低著頭,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是”。
崎野七穗興高采烈地朝他揮手,可禪院直哉的心情與她截然相反,略為上挑的眼裏滿是怨恨。
崎野七穗開始覺得和禪院直哉是兄妹也不錯了。
她以前當他的便宜未婚妻的時候,簡直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聽說你最近和甚爾走得很近。”
“是。”
“怎麽突然對那小子起了興趣。”
這不是一句疑問句,禪院直毘人說這話的時候略微停頓了下腳步,斜睨著她的目光裏充滿了警告。
崎野七穗再次確認了下資料麵板。
“我一向很有主見。”少女的笑容不變,身上的氣息在對上禪院直毘人的目光時異常沉穩。
沉寂片刻,禪院直毘人總算收回了目光。
“繼我之後,你和直哉是最有希望成為下一任家主的人選。”
“當然。”崎野七穗說,“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哥哥成為家主而存在的。”
哈,等她搞清楚甚爾在禪院家的經曆她就去給禪院直哉一個大逼兜。
就他還當家主,那天看到的伏黑甚爾的那個可愛兒子都比他合適。
崎野七穗想著,腳步卻突然停了下來。
有咒靈的氣息。
濃鬱到不可思議,難以想象這是在禦三家中應該出現的存在。
禪院直毘人順著她的目光去看。
“忘了嗎。”他不太在意地說,“這是用於懲罰和訓練的房間,裏麵儲存著成千上百的二級以下的咒靈。”
“你不認識也正常,你最近在意的甚爾以前倒是常客。”
崎野七穗一愣,想起伏黑甚爾唇角的那道傷疤。
【“十億就賣給你。”】
“有件事情我很好奇。”崎野七穗說,她極力壓抑著情緒,試圖將這恐怖的房間拋之腦後,“甚爾君是怎麽活著走出禪院家的?”
“……”
禪院直毘人壓低了眉頭。
“因為他是怪物。”
“那家夥離開的時候大鬧了一場。”禪院直毘人說到這裏,語氣頗為不滿,“怎麽——你那天跑哪裏去了?”
崎野七穗回答得認真:“上課。”
禪院直毘人不說話了。
事實上他對於這個女兒每天都在幹些什麽並不關心,隻是前段時間有些脫離掌控後才記起派人看著。
“五條家的小子似乎也在東京。”禪院直毘人道,他側過臉來看她一眼,漆黑的眼底看不出情緒,“你有什麽想法?”
崎野七穗想了想:“五條學長很強。”
“能得到他的支持當然是最好的事。”她彎起眼睛,虛情假意地承諾道,“我會努力的。”
禪院直毘人哈哈大笑,他摸了摸胡子,粗糙的手掌落在少女的肩頭:“你能想通就好。”
好像事情往怪異的方向發展了起來。
禪院直毘人的腦子裏那點惡心的男權思維毫無疑問地根深蒂固,似乎是曲解了她的話語。
他知道自己的女兒充滿野心,卻理所當然地認為她奪得權利的方式是誕下最強的子嗣。
在這種情況下,原本被期待著的禪院直哉也變得微不足道了。
崎野七穗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卻沒有糾正他的話的打算。
還不到時候。
她的神色冷淡,站在原地,恭順地目送著禪院直毘人的離開。
崎野七穗按照原路折返。
她是咒術師,即使不用刻意去記,尋著詛咒的味道也能找到那間罪惡的房間。
門被推開時發出吱呀的輕響。
有人驚慌失措地在尖叫,聲音卻湮沒在少女壓倒性的術式中。
[禪院七穗]太久沒回來了。
他們隻記得她狂妄,蠻橫,都快忘了她也是和禪院直哉一樣的天才。
“你叫什麽名字?”
烏壓壓一片落下的詛咒中,崎野七穗準確地捕捉到了台階下方的一個小小身影。
她的身上咒力微弱,手中卻緊緊地握著一把咒具。
“……禪院真希。”沉默片刻後,對方沙啞著聲音開口了。
看上去是認識自己的樣子。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訓練。”
“……”
“不過這裏馬上就要爆炸了,惜命的話還是先出去比較好吧。”崎野七穗說,她無所謂地勾起唇角,緩慢地走到禪院真希身邊,最後惡作劇似的彎下腰來,“當然,我沒有嫁禍給你的意思,畢竟我的咒力大家都認識。”
禪院真希皺了皺眉:“你想要做什麽?”
崎野七穗直起身子,她理所當然地叉腰,神色儼然認真了起來:
“逃跑啊。”
“我可打不過父親,想不被罵得狗血淋頭隻有逃跑這一條出路了。”
禪院真希覺得真依說的沒錯,他們家的大小姐繼上次被禪院直哉打中頭後,可能變成傻子了。
她低下頭,注視著伸到自己麵前的素淨的一隻手。
“你和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
談論間,崎野七穗壓低了她的腦袋。
禪院真希微愣著回頭,隻來得及看到身後炸開的火光。
詛咒尖叫著,扭曲著,最後被太陽一般的光亮吞噬。
禪院真希聽見她向自己詢問道:
“怎麽樣,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