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生日?”
酒吧昏暗的燈光下,拿到邀請函的可樂尼洛愣了愣。
他穿著寬鬆的迷彩服,身後還背著一把高高的衝鋒槍。男人的目光在那紅色的火漆印上停留片刻,抬起眼時扯開唇角。
“哦!我會去參加的!”
距離退出遊戲,還剩下三天時間。
除掉未鎖定攻略對象就結束周目倒扣的時間,也就是說,隻要開啟下個周目,她還有兩天可活。
這並不是什麽充裕的數字,實際上,崎野七穗早就思考過這個問題。
可她執意要為亞瑟舉辦一場生日。
家光大叔說,亞瑟從不舉辦生日宴會。他既對那樣熱鬧的場景無動於衷,也對甜膩的蛋糕不感興趣。
亞瑟總是在奇怪的地方一根筋。
“睡前故事呢?”
“喬麗婭,我說過,聽過我講故事的人都死了。”
“可你不是還活得好好的。”柔軟的**,少女編成辮子的棕發散開,她懷中是毛茸茸的匣兵器,柔軟的被子蓋過肩膀,“當然,除非你把耳朵捂上。”
Reborn坐在床頭的單人沙發上,稍稍挑了下眉——那裏原本是個櫃子,可不知道從哪天開始,他開始坐在這裏看書。
暖黃色的光不動聲色地驅走了他臉上的黑暗,Reborn的雙腿交疊,向來整潔的襯衫領口解開。
崎野七穗也喜歡看書,但亞瑟看的書與她截然不同。
他喜愛那些深沉、繁瑣的文字,就好像裏麵有著另一個世界。
每當她趴著湊過腦袋想要理解一下的時候,不到兩分鍾就能睡著。
首先,意大利文真的很難。
崎野七穗這麽想著,沮喪地又縮回被子裏。她將下巴搭在小可的腦袋上,剛閉上眼睛,身邊卻傳來翻頁的聲音。
“Questi fiori sono cosìpiccoli……”[1]
Reborn的語速很慢,他低垂著眼,嗓音低沉而有磁性。
“……e improvvisamente un giorno il seme germogliò。”
[這些花非常小,一點也不占地方,從來也不會去打攪任何人。她們早晨在草叢中開放,晚上就凋謝了。不知從哪裏來了一顆種子,忽然一天這種子發了芽]
Reborn笑了笑,並不讚同這段話。
喬麗婭是一個吵鬧的姑娘,她從不安靜,除了睡著的時候。
身邊的少女輕闔著眼,呼吸均勻而美好。Reborn注視著她,良久才站起身。
他附身親了親她的額頭,指尖拂過她細密的睫毛。
癢癢的,卻並不令人討厭。
Reborn不禁想起上次用槍對著她的自己。
他也是站在這裏,趁喬麗婭睡著時,想著是否要用子彈一槍射穿她的頭顱。
慶幸的是,他並沒有這麽做。
Reborn關掉了那盞台燈,他像一道影子,重新融入黑暗之中。
實木的大門開了又關,Reborn的聲音放輕。
他說:“晚安,喬麗婭。”
-
嚴格來說,崎野七穗的生日企劃並不算是個秘密。
Reborn甚至不需要思考就能猜出她都邀請了誰。
唯一令人為難的是,碧洋琪在她並不樂觀的廚藝上又添了把火。
[有毒料理]
這是碧洋琪的成名特技。
而在認識碧洋琪以前,喬麗婭的食物至少還能勉強令人下咽。
“這就是報應啊,Reborn。”
聽說了這件事的沢田家光笑得直不起腰,他的肩膀聳動,一隻手瘋狂捶桌,快樂得就好像中了什麽彩票。
直到喬麗婭同樣為他端了一份。
Reborn麵色不變,喝了口咖啡:“給我吃。”
沢田家光:“……”
沢田家光想不通,他僵硬地拿起叉子,在一堆表麵正常的馬賽克上戳了戳:“我不理解,為什麽每次都是我。”
沢田綱吉笑容溫和:“這話應該問你自己,爸爸。”
沢田家光:!
沢田家光:等等!怎麽連他一向乖巧的兒子也!
可樂尼洛哈哈大笑,側過身去問身邊的少女:“所以,喬麗婭,你之前找Reborn究竟是為了什麽?”
崎野七穗大驚,還是堅持之前的說法:“比、比試啦比試!”
她的耳廓泛紅,撒謊的時候剛要移開視線,卻又想起亞瑟說的撒謊的時候要直視對方的話。
於是崎野七穗一愣,默默地又轉了回來。
“不過,就現在而言——”
少女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偏過頭時落在肩頭的發絲也微微晃動。
蛋糕上搖曳的燭火照亮了她的半張臉。
“——還是亞瑟比較重要。”
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怎麽能和好心地讓她白吃白住的亞瑟比呢!
崎野七穗這麽說著,注意到對麵的亞瑟一直在看著自己。
於是她迅速轉移注意力。
“亞瑟!”
她朝氣蓬勃地叫道。
“許個願吧!”
-
Reborn沒有願望。
和大多數正常孩子不同,他從小到大都認為願望是一種虛無縹緲的存在。
世界上沒有神明,也沒有童話,如果想要一件東西,隻有自己去爭,自己去搶。
可喬麗婭的信卻不是這麽寫的。
[親愛的亞瑟:
展信佳。
老實說,這是我第一次寫信。我完全不擅長幹這種事情,磨蹭了很久才寫下這行字。
兩個月的時間,不算太長,也不算太短。老實說,初次見麵的時候,我被你嚇了一跳。明明長著這麽好看的一張臉,性格卻比小孩子還要惡劣。
我猜這就是家光大叔說的你沒有什麽朋友的原因。
不過沒關係!你現在有我啦!
我願意用一切困惑、危險、失敗,來打動你[2]。
即便時間會將我們分開,但每當西西裏的夜幕降臨,海風便會將我的靈魂與祝福推到你的身邊。
親愛的亞瑟,我願意祝你的一切願望都實現。
我永遠愛你。]
西西裏的黑夜沉沉,Reborn站在露台上,麵無表情地讀完了這封信。
良久,他嗤笑一聲。帽簷灑下的陰影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隻有翹起的唇角能勉強在月亮的餘暉中看清。
Reborn將這封信疊回原樣,放回西服胸口處的口袋。
熙熙攘攘的大廳中,喬麗婭穿著紅色的禮服,蹲下身正和一個抱著玩偶的孩童說著話。
這是多麽一副和諧美好的畫麵,Reborn卻突然手腳冰涼。
【“我詛咒你,你的選擇是錯誤的。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不會愛人,也不配被愛……”】
Reborn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開了一槍。
鮮紅色的花在西西裏這片罪惡的土地上綻開。
潔白的棉絮飄啊飄,飄啊飄,如血一半落在了少女的肩膀。
崎野七穗低下頭,愣愣地看著那把從玩偶熊中顯露的槍。
神色扭曲的孩童死去之前,大喊著“這就是祖父說的詛咒!”
崎野七穗一點也不覺得痛,甚至當她倒在Reborn懷裏的時候,她也並未感到任何痛楚。
她知道這一天遲早來臨。
少女微笑著,用帶血的手碰了碰男人的側臉:“什麽啊,亞瑟,這可真是一副比哭還要難看的表情。”
Reborn曾經以為,他不會為任何事物感到痛心。
弱肉強食,生老病死,這個世界上總得有人死去。
可在喬麗婭笑起來的那一刻,冷酷無情的殺手先生突然有了願望。
在那個他強撐精神,學會混沌射擊的二十歲,Reborn踩過一眾屍體。
其中有他的親人,他的朋友,所有被冠以黑手黨身份的背叛者。
Reborn曾經以為,他已經不相信童話。
可為什麽他還會期待神明的降臨。
[PPS:我又把沐浴露換成了草莓味!這次你不許嫌它幼稚就丟掉!]
信的末尾,喬麗婭畫了個小人。
小人和她一樣做著鬼臉,一雙眼睛大又圓,藏著對這個世界所有的期待。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吧,亞瑟?”
直到最後一刻,喬麗婭還在詢問著這種無聊的問題。
遠處的醫療隊帶著治愈的晴匣趕了過來,Reborn卻抬手做了個製止的手勢。
體溫、呼吸、脈搏,一切歸於平靜。
喬麗婭死了。
身為殺手的Reborn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一點。
他將她淩亂的頭發撥到耳後,像對待一朵花瓶裏柔弱的花。
即使沒有修剪過枝葉,被紮得滿手是血,他也不願意鬆開。
Reborn從沒想過,他還有這麽幼稚的一天。
平靜的海麵上下起了大雪,潔白的雪花飄啊飄,飄啊飄,飄進了他那雙漆黑的眼睛。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吧,亞瑟?”】
“不是的,喬麗婭。”
蛋糕上的蠟燭早已熄滅,空氣中隻剩下難聞的鮮血與硝煙的味道。
“你是我的小玫瑰。”
[CG·凋零的玫瑰]
-
周圍的一切又變成虛無,習慣流程的崎野七穗站在原地,熟練地打開人物麵板。
【玩家:崎野七穗
遊戲時長:十六年零三個月
當前職業:咒術師
評級:一
謀略:6/10
體力:7/10
吸引度:7/10
攻略助手:已激活
成就:略
當前已攻略人物:略
當前攻略失敗人物:■■■■
特殊技能:Chaos shot
當前可用積分:100,000,000+
當前剩餘遊戲時長:33日】
……好像很正常。
除了那天33天的時間。
崎野七穗瞳孔地震。
等等,不是隻有兩天才對嗎?
“雖然很早就想提醒您了,但那樣做的話會破壞規則。”
係統緩緩開口,語氣十分心虛。
“宿主,您有沒有想過,在您化名喬麗婭的同時,您的攻略對象也可能用了另外一個名字?”
崎野七穗愣住。
亞瑟,Reborn。Reborn,亞瑟。
——被騙了!
可惡的亞……不對,Reborn!虧她還擔心她退出世界後他的生活!
短暫的沉默過後,崎野七穗開始哼哼唧唧:“這個世界真是充滿險惡。”
“當然,考慮到您的遊戲體驗,我們決定為您匹配一位比較溫和的攻略對象。”
[乙骨憂太,祈本裏香]
這不是兩個嗎?
……不對勁,再數一遍。
還是兩個啊。
崎野七穗不理解,剛想詢問,係統的聲音卻先插了進來。
“由於被攻略者與您所在的原世界關係緊密,綜合考慮時間因素——”
“您的馬甲為二十二歲,輔助監督兼咒術高專一年級講師。”
崎野七穗對這個身份沒有什麽異議,畢竟她曾經的夢想就是留在咒術高專當老師。
當老師多好啊,又不用做作業,還能壓榨那一群年輕氣盛的咒術師。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平安無事地活到老死。
當然,如果學生中有一個五條悟的話,那就當她沒說。
“名字呢?”做好筆記後,崎野七穗信心滿滿地問道。
“……崎野七穗。”
“你為什麽突然說話這麽小聲?”
係統沉默,開始自暴自棄:“崎野七穗!您的馬甲叫崎野七穗!”
梅開二度。崎野七穗再次瞳孔地震。
“等……”
她試圖製止這一切發生,遊戲加載的進度條卻已經到了百分之百。
灰暗的世界重新變得明亮,崎野七穗注視著這熟悉的一幕,有點想跳河。
這次,被五條和夏油他們抓到的話……
……真的會被活生生揍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