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鬱金香/04
“不介意。”
夏油傑隻是一開始有些沒想到,但是並不在意這個。
他注意到七裏夏樹額頭的汗,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紙巾,遞給她:“中午這麽熱,你怎麽不在宿舍裏避避暑?”
“你不覺得,安靜的地方更舒服嗎?”
夏油傑沉默了一下,微哂:“也是。”
他見七裏夏樹並沒有接他遞過去的紙巾,他自己拆開,從中抽出一張,直接貼在了七裏夏樹的額頭上幫她擦著汗。
難得的,七裏夏樹沒有反抗他。
他順便問著:“在這裏做了些什麽?”
“也沒什麽。”七裏夏樹頓了頓,又補充道:“在想,我現在的力量還不足夠毀滅世界,但是宰掉幾個人還是辦得到。”
夏油傑的手一停,片刻後,他繼續擦著她額角的汗:“名島惠子為什麽討厭你?”
“你還真敢問啊。”
七裏夏樹微微眯著眼,笑得像隻倦懶的貓,問得懶洋洋的:“我甚至都不需要親自動手,立馬就可以讓你閉上嘴。”
“是麽。”他笑了一下,眉眼淺淡,“其實我也很好奇,如果我們用自己的能力打一架,會是誰贏呢?”
說話間,那隻帶著夏油傑飛上樹的巨大的鳥突然出現。
就在七裏夏樹旁邊,咧著嘴,笑得又醜又凶狠。
“……”
“……”
七裏夏樹掃了一眼那隻對她虎視眈眈的鳥,唇角彎了彎:“夏油傑,你這是在給我下戰書嗎?”
“你可以理解為是,也可以理解為不是。”
“那我就理解為是吧,什麽時候打?嘶——”
七裏夏樹的額頭突然一痛,她下意識抽了口氣:“夏油傑,為什麽突然打人?就算要打,也要同時開始才算公平吧,你這樣算不算偷襲,或者提前開賽?”
夏油傑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
聞言,他手在剛剛敲的地方輕輕摁了摁,“很痛嗎?我好像沒有用很大的力氣。”
“這是力氣大不大的問題嗎,你這叫犯規,就算要打一架,你也要先說一聲開始再打好吧?”
夏油傑失笑:“是我的問題。”
“那作為懲罰,等會兒打架你得讓我一招。”
“真的要打麽。”
七裏夏樹挑眉:“不是你說的嗎。”
“那好吧。”
七裏夏樹正準備說樹上不方便,下去到下麵的平地上打。
她聽到夏油傑緊接著開口:“我認輸吧。”
“……”
七裏夏樹無奈扶額,再次抬眼看向夏油傑時,有了一點心累感:“夏油傑,你的底線到底在哪裏?就算是縱容小孩子也沒有縱容到這個程度的吧,你知道你這是什麽行為嗎?”
夏油傑輕笑著:“什麽行為?”
七裏夏樹一本正經:“你這是溺愛!是溺愛!這樣是教不好小孩子的。”
“那怎麽辦。”
“你還是跟我打一架吧。”
“夏樹,名島惠子為什麽討厭你?”
“……”
片刻後,七裏夏樹揚起一點笑:“我還以為話題已經被我岔開了,你還惦記著呢?”
他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嗯。”
樹影搖曳的光點在他的眉眼間拂動,錯落如同金屑。
七裏夏樹想沒心沒肺的笑,但開口時,笑意還是不由淡了一些:“誰知道呢,討厭我不是很正常嗎,自從我有了這種奇怪的力量,能看到很多別人看不見的醜陋東西,好像就再也沒有人喜歡我了。”
“我被我爸媽送到了精神病院,他們說有個親戚在那裏工作,帶我去做客,可是到了那裏,被一群穿著白色衣服的人強行綁到了小房間裏,我才知道,爸媽是騙我的,他們隻是想把我送進去。”
“……”
盛午的陽光濃烈,從天塹般的高空直射下來,將地麵灼烤燃燒,世間萬物都被暴露在了光芒之下,無處遁形。
她和夏油傑坐在巨大樹蔭籠罩的陰影裏,仿佛隱匿在人間,可以偷竊無人知曉的秘密。
七裏夏樹揚了揚唇角,語調又戴上了幾分滿不在乎的輕飄飄:“所以,理由我也懶得問了,討厭我的人多著呢,我才不在乎。”
夏油傑垂著眼睫,好半晌,才低聲說出幾個字。
他說,“對不起。”
“?”七裏夏樹怔了一下,眨了眨眼:“你對不起什麽?”
“……”
夏油傑沒再說話,隻是攥著那張給她擦過汗的紙團,在手心揉成了一坨,指節因為收緊而微微凸起。
手指鬆了鬆,他才笑了一下,說:“今天早上的自習室,沒有更硬氣一點給你出氣。”
“……”
七裏夏樹隱約覺得這不像是夏油傑要說的話,但也確實想不通他這沒頭沒腦的對不起還能是因為什麽。
她摸了摸鼻尖,覺得他的理由好笑,故意逗他:“那怎麽辦?你替我把名島惠子揍一頓,給我出出氣?”
夏油傑卻沒有理會她的玩笑話,問道:“她是把自己的書撕了,陷害給你,讓大家以為是你撕掉了她的書嗎?”
“我不知道,我沒問,但不是我做的。”
“為什麽不問?”
七裏夏樹輕笑一聲:“沒必要了。她指責我是我撕了她的書的時候,我想過要解釋,她讓我站在眾目睽睽的審視之中時,我也想過要解釋,可是我看到了她眼底裏的嫌惡和擺脫,我就明白了,問不問都沒有必要了。”
夏油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認真地看著她:“她一開始說要跟你做朋友的時候,是不是也對你很好?”
“是啊。”七裏夏樹回神,“也?你是在說你自己對我也很好嗎?”
“嗯。”
他回答得很直白,沒有什麽避諱。
七裏夏樹笑了一聲,“那倒沒有。”
她彎著眼,笑得沒心沒肺,滿不在乎:“從五六歲開始,我就再也沒有朋友了,所以隻要有個人對我笑一笑,我就會覺得她對我很好。其實仔細想一想,她對我也沒有那麽好,不過是動動嘴皮子隨口關心我一下。”
“比起你的話——”
七裏夏樹低頭,口袋裏還裝著早晨窗台的那束花。
經過一個上午的盛夏高溫,此時已經蔫巴巴地搭在口袋上,沒有了什麽精神,顏色卻依然漂亮。
她把那束花從口袋裏拿了出來,握在手心裏。
從中抽出一朵還算精神新鮮的花來,手指撚了撚,然後,七裏夏樹微微傾身,將花別在了夏油傑的長發之中。
夏油傑的眼底劃過一點錯愕和無奈。
尤其是七裏夏樹彎著眼笑得很燦爛,他有些無奈地問:“好看嗎?”
“還不錯。”七裏夏樹撐著下巴,湊近一些打量著夏油傑,“可惜花有點蔫了,有點配不上你。”
夏油傑隻是笑:“那你明天早一點給我戴上,爭取讓花配得上我一點。”
七裏夏樹終於沒忍住笑,眨著眼漫不經心地教育他:“夏油哥哥,你這樣真的太溺愛小孩了,你還說要監督我呢?”
他不置可否,笑得柔和:“我有自己的原則。”
七裏夏樹正想問,你還能有什麽原則,你就差同意讓我在你頭上跳舞了。
夏油傑卻繼續說道:“所以呢?剛剛的話還沒有說完,比起我的話,怎麽樣?”
——又失敗了。
七裏夏樹語氣遺憾地說:“好像很難岔開你的話題啊。”
夏油傑伸手把別在他發間的花摘了下來,捏在手指之間,花莖纖細柔軟,他也很輕地捏著。
他低著眼看著手指間的花,語氣帶了點笑:“別再岔開話題了。”
“好吧。”七裏夏樹收回前傾的身體,懶懶散散地靠回樹幹,“比起你的話差遠了。”
她也看向他手指間的花,忽然有些恍惚,“你真的會每天都在我的窗台放一束花嗎?”
“嗯。今天的花喜歡嗎?”
她故意淡著聲:“還行,一般,普普通通的,也就一般喜歡吧。”
“可惜現在不是春天。”
“春天怎麽了,夏天也挺好的啊,好看的花也很多。”
“如果是春天的話,我可以送你一束鬱金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