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在爆裂物處理班當職場新人(6)
“啊?”
[相澤夏美],也就是枡山瞳情緒半真半假,她確實感到煩悶,可要說有什麽心理打擊也不至於。
對於初出茅廬的新人警官角色,她選擇了最為合理的外在表現。
包括解釋推理時對於動機的不解。
但是,鬆田陣平你在說什麽啊鬆田陣平?
“謝謝?”
她猶豫著說道,渾身的喪氣都少了幾分。
萩真是交際小能手,你看果然有用。
這樣想著的鬆田隊長,很大方道:“不客氣。”
之後,他們兩個你看我,我看你,安靜了好幾秒。
收工的其他同事在這時候回來了。
小林警官隔著十幾米就舉起手朝二人打招呼:“相澤!隊長!”
“欸,你這家夥,居然把隊長放到後麵是怎麽回事!”鬆田身手靈便地從車廂跳下來。
“啊,隊長別介意拉!相澤今天表現得很不錯,不是嗎?”
“就是啊,省得重案組那堆人老說我們機動隊有勇無謀!”
其他的隊員也吵吵嚷嚷地擁過來上車。他們都目睹了後輩今天的出彩表現,也多少注意到了她最後的失態,同鬆田一樣,幾人有意營造出一種比以往更熱鬧的氣氛,
這份心情,作為[相澤夏美]的枡山瞳接收到了。
“推理真的好難。”
“宿主,您表現還可以。”
“不,你不知道,我現在十分佩服那些偵探。”
枡山瞳的草稿一:
“在各種各樣的刑事案件裏,手法通常反映了凶手的特征。比如,有人喜歡選擇毒殺。據數據統計,女性犯罪者的毒殺比例要遠遠超過男性,這有先天體力限製的原因,也有後天文化落下的刻印。再比如,有人傾向於製造鮮血淋漓的現場,這代表他具有極其殘忍的本性和極高的意誌,能夠直視殘殺同類的血腥,又或者夾雜了刻骨的仇恨。”
“死者被包裹得非常嚴實,除了偽裝現場的目的以外,同樣反應了凶手的愧疚心理。因為羞愧,所以覆蓋了她的臉,不願直視受害者的眼睛。這很奇怪,往往使用利器殺人的凶手,完全可以預見自己將要造成的極其血腥的場麵,她的恨意,本該支持她打造出更加可怖的現場,而不是被包裹、被隱晦隱藏的一切。這是一種明顯的心理上的違和。再看炸彈的設置,一切又統一了起來。血淋淋殺人的凶手,她的Plan B是設置沒有時間顯示的炸彈,伴隨滴答滴答的聲音,讓受害人聽著代表倒計時的聲響,無從得知死亡來臨的期限……這背後支撐的,才是一致的心理,即同一個程度的恨意。”
打咩!
不行,太像FBI側寫那一套了。
枡山瞳的草稿二:
“我們爆裂物處理班的鬆田隊長,是一位非常優秀的主排爆手。當時,他掃了一眼炸彈之後,給出了[專業]的評價。他的意思不是標準或者優秀,而是指手法偏向正統。也就是說,爆裂物製作的技術,是主流社會中可以光明正大出現的、允許合法應用的那種,即所謂‘專業人員’的領域。當然,這樣斷定太主觀了,後來他在拆除過程中提供的信息陸續佐證了這點。”
“你知道嗎?哪怕同樣是正規流派,礦場和建築爆破的風格都不一樣哦。野路子的差別就更大了。在我們看來,就像五星級大廚眼裏的法餐和日餐,區別明顯。”
“你的父親是建築師,近日你家旗下酒店也有新的選址在施工,你是由此獲得的原料吧,現場爆破品的改裝。”
打咩!
槽點太多了。
柯南裏現在都不介紹犯人八個蛋材料的來源了,這樣推斷簡直畫風突變!
真就人傑地靈米花町嗎?
還有,她早就想說了!這孩子天賦不止點在美術上吧!
枡山瞳的草稿三: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真的有人看不出來真相吧!我都把答案喂你們嘴邊了啊!
劃掉。
那個高中老師亂入一樣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枡山瞳的草稿四……
——所以,您真實的推理邏輯究竟是什麽呢?
——這個嘛……
“塞西利婭,你知道偵探和我們的區別嗎?”
“他們都有無聊的正義感?”
由格蘭瑟姆出發的火車正在提速,它將以每小時100公裏的速度向倫敦馳騁。
文雅的紳士右手將高禮帽持在胸前,左手拉著一個八九歲的女童。她穿著天藍色的絲絨裙,腦袋上扣著小小的鍾形帽,黑發規規矩矩地攏在雙耳後,顯得十分乖巧。
“不是。”
素日舉動優雅的威廉.莫裏亞蒂,被這回答逗得笑出了聲。
提著行李箱的胞弟路易斯緊隨其後,年輕男人推了推自己的金絲眼鏡,“威廉哥哥,我覺得西西說得很對。”想到上次遇見的呆毛偵探一副自來熟的模樣,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偵探,不就是非常無聊的物種嗎?”
“路易斯。”
“我知道了。”
包廂裏,一大一小相對而坐。路易斯貼心細致地把來時準備的甜點一個個擺放在桌麵上,旁邊是冒著熱氣的大吉嶺紅茶,配以精致的銀質餐勺。
“正義人士很容易相信人這一點,我並不討厭。”威廉嘴角微微上揚。
“言歸正傳,塞西利婭,你喜歡證明題,還是計算題?”
“老師為什麽忽然說這個?”
“因為案件就像謎題,不是嗎?”
窗外的風景急速地前進。
“……偵探習慣做計算題,他們由已有的數據得出結果。【桌上的痕跡】推出[死者曾經掙紮],【杯中的藥物】指向[死者的昏迷情況],【受害人的人際關係】告訴他們[誰來過現場],
【地麵留下的鞋印】圈定了[嫌疑人範圍]……一個個細小的證據,最終幫助他們鎖定凶手。”
“我呢,更喜歡[證明題]。代入犯罪者的心理,模擬過去那一刻的場景……【為什麽我要用刀】——[我有足夠的力氣][我不害怕鮮血][我可能仇視著我的對象],【為什麽瞄準喉部而非肺腑】——[因為我目的明確][個性偏執而殘酷],【為什麽我的行為會導致現場一片狼藉】——[因為有突**況出現][我急於逃脫]……得出【我是怎樣一個人】的答案之後,再去證明手法的運用。”
“那麽,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差別?”
“因為偵探需要定罪。”女童聲音清脆。
“沒錯,他們需要縝密的證據,足以在法庭上完成有力的指證。這樣的出發點引導著他們正向破解謎題。不過,也許有朝一日會流行證明題也說不定。好了,現在我給出了兩種解答方式,塞西,你能再想一種嗎?友情提示,和不同人的差別有關哦。”
小女孩捏著一塊杏仁糖,想了想。
“觀察表情、體征,斷定對方是否說謊,誘導、施壓,確定誰是凶手。”
“專注於[人]本身啊,可以算[判斷題]呢。前提是必須對表情和情緒非常敏感,擅長表演的弗雷德和邦德會傾向選擇這種途徑吧。很好,還有嗎?”
“……”
“莫蘭呢?”俊美的男人試著啟發學生。
“啊?那家夥啊。”提到平時居然會和小孩子吵吵嚷嚷的前上校,女童露出一個同齡人常見的表情,她撅了撅嘴。
“他大概是靠直覺吧,看哪個不順眼就直接幹掉哪個。如果比喻成題目的話,就是胡亂猜測的選擇題吧。”
“這樣說話可真是一點都不優雅。”威廉笑道,“但是即使他的做法,也非無據可依哦。”
“資深、優秀的警察可以第一眼判斷出嫌疑人,因為他們熟悉犯罪者的狀態。在他們眼裏,殺人的罪犯,尤其是初犯,那種激昂的亢奮,從頭到腳,亮得就像深夜裏的火光。”
“戰場上的士兵同樣熟悉這種狀態,生命的剝奪和被剝奪。是以莫蘭的直覺,本質上是經驗積累到一定程度後頭腦賦予他的決斷,連所謂[不需要證據和推理,最快時間找到目標,消滅目標]的行為模式也是一樣,是屍山血海中掙紮的經曆孕育的生存本能。第六感幫他識別血腥和敵意,促使他快速行動,讓他最大可能地活下來。”
“記住,塞西利婭。計算、證明、洞察……或者幹脆就是經驗衍生的直覺,要獲得答案的方法,永遠不止一種。”
居酒屋。
“你想知道為什麽?”
“噓——”
機動三隊的隊員正在集體聚餐,除卻自家隊長鬆田陣平外,還有隔壁隊的隊長萩原研二。二人既是同期又是幼馴染,經常互相在彼此的辦公室出沒,大家見怪不怪。
桌上,烤牛舌在茲拉茲拉地響著,散發出誘人的香氣。不時有人舉起冰涼的啤酒幹杯。
鬆田和好友坐在一角,他們的對角線盡頭,是小口小口飲著清酒的相澤夏美。
她非常顯眼。
畢竟整張桌子就這麽一個女孩。
旁邊微醺小林警官剛想跟她碰杯,就被一種莫名的氣場嚇清醒了。明明相澤沒有拒絕,笑得很禮貌,連杯子的位置都比他的低一半。
“你看,她是不是很不對勁?”
鬆田陣平把一罐惠比壽啤酒放在唇邊。
他剛才已經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跟好友講述了一遍。
“小陣平,你為什麽要把啤酒罐抬這麽高?”
萩原研二小聲問,他莫名感到一種壓力,也捏起一罐啤酒放在臉前。
“萬一她會讀唇語呢?”
“哈哈哈!”
“小聲點!我很嚴肅!”鬆田用氣聲說話。
“噢,這是你組織聚餐的原因啊?”
“嗯。我可不想我的部下出了什麽心理問題。”談到這兒,鬆田陣平眉頭不自覺地緊蹙,“你也聽我說了,她很有做警察的天分。”
他望向長桌另一頭的部下。她察覺到了他的視線,看了回來,附贈了一個笑容。
正在腦袋裏做完推理複盤,順帶回憶了過去的枡山瞳習慣性地對上司禮貌地笑笑。
“你看這個笑容!很詭異吧!”
鬆田在桌子下麵狠拽了一下好友萩原的袖子。
萩原研二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喝了口酒壓壓驚。
“那你非要我來是做什麽?”
“你不是一直都很懂女生嗎?你幫我看看她到底為什麽這樣?”
“……”
“別不好意思啊,萩。你與女生交往的才華,可是警校教官認證過的!”
從好的方麵來想,發小現在還挺會考慮集體的,成為隊長後對部下異常負責啊,連心理問題也會考慮……個鬼啊!小陣平還是那個老樣子啊!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
“總之。”他道,“你就是奇怪為什麽今天的事情對相澤影響特別大,是吧?”
“嗯。”
“小陣平,你記得小時候有段時間,你自己很不開心嗎?”萩原研二隱晦地提醒。
好友的父親曾經蒙冤入獄,那段時間,大家都管小鬆田叫“殺人犯的兒子”,對他多有排擠,幸好健身房的人一直鼓勵他,才讓小學生的鬆田陣平沒有因此消沉,還牛氣衝衝地給自己定下了人生目標——打一頓警視廳總監!
好友長大後桀驁不馴的氣質,絕不能說與此無關。
“幹嘛突然說這個?”鬆田陣平不解,這些對他來講已經算是過去,隨著成長,傷痛亦逐漸被撫平。要知道,現在他都不討厭警察了!
他差一點就沒想起來。
“噢,你是說……”聯想起今天那個被視作異端的孩子,他們遇到的情形或許不同,但是,因為“不一樣”而遭受的惡意,是統一的。
少年人的世界天真而殘忍,不像成年人的世界,有時候,那片土地的法則非常原始,讓某個人不合群的緣由也會十分荒謬。家境太好,家境太差,學習太好,學習太差,長相太好,長相太差……有某種缺憾或有某種傳言,更是社交上的滅頂之災。
“記得嗎?相澤的資料?”萩原揚了揚眉。
鬆田陣平若有所悟。
入職時作為常規考察,相澤夏美的係統檔案被調出過。她有過作為人身安全限製令保護對象的紀錄,由她的母親申請,針對她的父親,連帶子女也被圈進了保護範圍。
由此,她的成長經曆可想而知。
“這樣啊。”
今天的事情讓她想到了自己的過去嗎?
“別擔心。”看好友明顯低落下去的氣場,萩原研二安慰道,“相澤會自己克服的。”
“你確定嗎?萩。”
“當然,我眼前就有現成的例子嘛。”萩原笑道。
相澤夏美,那女孩有和小陣平相似的特立獨行。這證明無論過去發生了什麽,有過多少痛苦與不安,他們都成長成了不用取悅別人,也能堅定地立於自己世界中心的那種人。
鳥取縣。
近日在日本公幹的某著名幹部聽著車內廣播。
“今天下午三點四十分,斯卡西酒店五層發生了一起爆炸威脅案。目前嫌疑人已遭警方逮捕。據悉,著名汽車品牌Masuyama唯一的女繼承人枡山瞳作為受害者之一,一度身處險境……”
“大哥???”伏特加驚得差點沒握住方向盤。
“給那個蠢貨打電話!”
“……是[瑪克],還是[切寧]?”
“鈴鈴鈴……”
“不是吧,今天我已經很累了。”這邊,枡山瞳本體剛剛[自己]開車送自己回家。
她嘟囔著翻過通訊。
屏幕上出現的儼然是[一代三的金發Plus]。
枡山瞳表情一僵。
“宿主,您應該是上新聞了。”
“我知道……那麽多記者,我又沒瞎……但是為什麽琴酒大哥偏偏看新聞了!可惡,別把條子的事情放在眼裏啊!”
“那不是這句話的真正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