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雖然這麽說有推卸責任的嫌疑。不過,是她提出的要求,我也沒有反對就是了。”

太宰治笑了起來,“最神奇的是,我記不清具體過程了,隻記得全程都很舒服、很溫暖……就像是……”

回到了母親的肚子裏一樣,讓人覺得無比安心。

但中原中也臉色鐵青:“不要跟我講述這種細節!!”

“好吧好吧,對於中也,的確也不能要求太多呢——”太宰治無奈的晃了晃腦袋,隨即露出了一個認真的表情:“總之,在那個空間裏,你不能拒絕她的一切要求、你會不受控製的跟隨著她的一切行動、並且難以抑製的會對她產生愛意。”

這一刻,中原中也仿佛又看見了曾經的搭檔——那個港口mafia最年輕的幹部。

他輕浮裝傻的樣子讓很多人受不了。可他麵無表情,鋒芒畢露的樣子,會讓人驚懼到震顫。

有些時候,中原中也會有一個荒謬的想法——他的偽裝,也許是為了保護別人,不會被他那過於嚴酷的寒意所刺傷。

太宰治又慢慢的彎起了眉眼:“這種空間,你想起了什麽?”

中原中也沉聲道:“領域……”

“是呢!”太宰治活潑輕快道:“要是是特級咒靈之類的東西的話,那可不得了啊——必須要請專業人士出手才行。不管是我的“人間失格”,還是中也你的“重力”,都對咒靈毫無辦法。畢竟,我們都是沒有咒力的普通人嘛!沒有那種才能,沒有那種才能啊……”

“你想要我們去負責聯係咒術界?”

“因為,你看,三森小姐和她的小狗不是一直住在森氏酒店,並且在森氏會社的管控之下嗎?既然如此,當然是你們全權負責啦?”

“等等,誰是她的狗啊!”

“而且……”太宰治無視了中原中也的抗議,“我啊——不是愛著三森小姐嗎?如果讓我來聯係咒術界判斷她是否是咒靈的話……如果她真的因此被拔除,我豈不是親手害死了我的愛人嗎?”

他捂著胸口,露出了悲痛欲絕的表情:“那真是太殘酷了!”

中原中也:“……”

他受不了他裝瘋賣傻的表演了,轉身就走。

高層下達了不允許殺死太宰治的命令,中原中也雖然可以揍他一頓,但他現在沒有那個心情。

複製體和行蹤詭異,目的不明的三森繪真,已經讓他夠煩的了。

結果現在又出現了海市蜃樓。

就在中原中也覺得再發生什麽他都不意外的時候——他又意外了。

太宰治說他抱了她。

那一瞬間他以為對方說的是另一種語音,又或者他自己忽然聽不懂日語了。

作為太宰曾經的搭檔,他知道對方雖然看起來輕浮又隨便,但並非如此——沒有人能輕易的接近他。

他的心牆高築,真正的自己藏在笑容的麵具後,冷漠而審慎的評估一切。

他或許曾有過女人——畢竟就算是搭檔,也不是對對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但太宰治並不是那種需要女人的人。

尤其是,正常情況下,他不會對一個身上謎團遍布、處於港口mafia監控之下的女人出手。

被那個空間所影響到了嗎?

即便是那個太宰治,也會被這種陷阱捕獲?

那麽那個“中原中也”呢?

如今在中原中也心裏,三森繪真已經是一個和【羊】差不多的形象了。

她控製著他,利用他,以愛之名捆綁著他,卻能轉頭就隨意的投入別的男人懷抱。

不可原諒。

不可饒恕。

他並不否認,剛才太宰治的那句話刺痛到了他。因為中原中也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反駁——

三森繪真和她的小狗。

中原中也無法看著另一個自己成為狗。

那個複製體的眼神裏除了三森繪真什麽都沒有,那不是他的錯,他還沒有發現,這個世界還有許多其他的可能性。

他還可以擁有不一樣的、別的生活。

他可以作為人,而不是狗而活著。

他希望他可以成為人。

因為中原中也看著他,就感覺像是看到了十五歲的自己。

在錯誤的方向上,孤獨的尋求正確。

他想指引他、幫助他。

就像指引和幫助十五歲的自己。

……

“目前在橫濱出現的兩處海市蜃樓,均與三森繪真有關,其內部情形與咒術中的“領域”或有相似之處,綜上所述,我認為需要咒術師的介入。”

中原中也向森鷗外如此匯報。

森鷗外卻沒有立即同意,他反問道:“中也君,你認為,另一個“中原中也”是什麽?”

“我認為,很大可能是複製體。”

森鷗外沉吟了一會兒,沒有做出評價:“調查過程中,你見過太宰了吧?”

這是個肯定句。

“是……”

“他有對此說什麽嗎?”

中原中也很清楚,太宰的體術在港口mafia裏甚至算不上中等,可他的腦力卻絕對是頂尖。

他再怎麽討厭他、厭煩他,都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中原中也道:“他似乎有不同的意見,但是。”

他頓了頓,壓住怒氣:“他什麽也沒說。”

沒錯,太宰治那個混蛋最讓人討厭的,就是那故弄玄虛的做派。

既然知道了什麽,那就說出來啊!每次都藏著掖著,然後擺出一副“盡在我的掌握之中”的樣子,常常會讓人懷疑自己的智商是否還有繼續活下去的價值。

看著旁人苦苦思索,他卻惡劣的耍著他們玩——

仿佛以此為樂,簡直就跟惡魔一樣。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每次見到他都忍不住想揍他,太宰治必須自己好好反省原因。

——雖然他一邊說自己討厭疼痛,但一邊又似乎對疼痛不以為然。

他揍了他那麽多次,也沒見他有一點點的改變。

“是嗎……”但森鷗外好像明白了太宰的意思,“畢竟除了複製體之外,還有許多可能性啊。”

他想了想,對中原中也道:“中也君,風太?德?伊斯特勒這個人,你知道嗎?”

“聽說過,意大利的異能者,能力是對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進行最準確的排序。”

“沒錯,這是一種非常強大、也非常珍稀的情報搜集能力。所以他的能力暴露之後,就一直處於意大利mafia的追殺下。根據可靠消息,他近日托庇在了意大利第一殺手裏包恩的保護下。”

中原中也微微一愣:“等等,那位第一殺手不是……”

森鷗外帶著微涼的笑意點了點頭:“那位第一殺手,據說正在日本培養彭格列十代目。麻煩中也君以森氏會社的名義,邀請他們來橫濱做客吧。”

中原中也對那位第一殺手的作風有所耳聞。據說,是個喜怒無常、行事奇詭的人。

他蹙起了眉頭:“他會同意嗎?”

“隻要等價交換,就沒什麽好不同意的。他的學生需要盟友——十代目的競爭者雖然現在暫時沒有出現,但不代表就不存在。”森鷗外笑道:“他不會拒絕我們的。”

……

巧合的是,咒術界派來的專業人員,和彭格列十代目一行人,同一天抵達了橫濱。

彭格列十代目名為澤田綱吉,此前一直隻是一名普通的學生,突然有一天,就被告知以後將要成為意大利第一黑手黨的十代目首領。

盡管目前已經有了兩位部下——獄寺隼人和山本武,但他依然艱難的想要抵抗這命運。

可是他根本玩不過自己的家庭教師裏包恩。

裏包恩說來橫濱旅遊,天真單純的中學二年級學生澤田綱吉信了。

然後一下車,就看見了兩邊依次排開、統一身穿黑色西裝、氣勢逼人的迎接隊伍。

一個瘦削的男人站在隊伍的盡頭,向著他們露出友好的微笑。

這是一位首領迎接另一位首領的禮儀——哪怕澤田綱吉還尚未掌權。哪怕彭格列第一黑手黨的地位,近日在新興勢力密魯菲奧雷和熱情的衝擊下有所動搖。

不過有第一殺手裏包恩在,這樣的禮節也不算過盛。

但澤田綱吉的超直感,讓他直接抖了一下。

——很可怕。

這個男人,很可怕。

“這位就是彭格列未來的十代目嗎?幸會,我是森氏會社的社長,森鷗外。”

澤田綱吉僵硬的看著他握住了自己的手。

他聽見獄寺隼人在他身後低聲道:“森氏會社……橫濱的港口mafia首領嗎?”

咿!

mafia!?

果然,果然是mafia嗎?!

不知為何,澤田綱吉竟然有一種“我就知道”的無力感——裏包恩挑選的地方,哪裏會正常!

而且這一次還帶著雲雀學長,想一想,雲雀學長是那種會一起旅行的性格嗎?

裏包恩一定跟他說,這裏有強者可以戰鬥才把他吸引過來了吧?!

這時,他看見森鷗外的身後,站著一個橘發的年輕男人。

對方正皺著眉頭看著他,好像在說“這個樣子也能是彭格列十代目?”

……對,對不起,這麽廢柴的我竟然會是彭格列十代目……

就在澤田綱吉習慣性的對自己讓人失望感到歉疚的時候,獄寺隼人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一點,他凶狠的瞪向了對方:“喂,你那個眼神是什麽意思?你在對十代目不敬嗎?!”

!!

“獄寺君!!”

澤田綱吉驚的臉都白了。

他的超直感告訴他,那個橘發青年非常——強!

但在衝突正式爆發之前,森鷗外輕輕喚了一聲:“中也君?”

中原中也立即低頭道:“非常抱歉,是我失禮了。”

裏包恩盯著他。

他清楚他的身份,可以被稱為是荒霸吐化身的男人。

被以神明之名冠稱,足以體現他的強大。

而這樣強大的男人,卻對森鷗外忠心耿耿。

這又何嚐不是一種示威和彰顯力量的行為?

還差的遠啊,蠢綱。

在密魯菲奧雷和熱情的衝擊下,九代目恐怕已經無法等你成長等的太久了。

……

“誒——”

看著自己的線人發來的照片,太宰治發出了哀嚎。

“是討厭的人來了!”

照片上,一個黑發在腦後隨意紮成發髻,額前垂下一縷劉海,眉眼細長的少年,走入了森氏酒店。

港口mafia需要表現出對彭格列的尊重。所以排場必須要大,但咒術界一向拒絕與外界過多交流,他們不需要迎接,也不需要陪伴,隻要告訴他們,咒靈在哪裏就夠了。

“為什麽不是五條君來呢!我要五條君我要五條君嘛!”

人形生物在沙發上撲騰了起來。

此前偵探社也曾和咒術界有過幾次合作,但那都不是什麽愉快的記憶。

國木田自然也見過如今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的雙子星——五條悟和夏油傑。

比起張揚狂妄的五條悟,認真嚴謹的國木田對夏油傑更有好感。

但太宰治此前從未暴露過自己對他們的感官,一直都是笑眯眯的。

他驚愕道:“你居然喜歡五條悟嗎?”

——難道是臭味相投?

聞言,太宰治停止了四肢亂舞。

“因為,五條君的性格絕對沒有女人會喜歡的!但是——”

他不滿的看向了手機:“但是夏油傑啊——他對女性可是很有欺騙性的!要是三森小姐喜歡上他了怎麽辦嘛怎麽辦嘛我不要我不要中也那個蛞蝓一點用都沒有為什麽不能讓五條君來為什麽為什麽——”

看著他那丟臉的模樣,國木田的腦門上蹦出了一根青筋。

“但,如果三森小姐確定為咒靈,必須要拔除的話……”這時,中島敦遲疑的開口了:“這個人看起來,更溫柔一點……”

他剛看完了穀崎潤一郎手機裏上次和咒術界合作時,社裏的女性員工拍下的五條悟的照片。

“總,總覺得五條君是那種,會毫不留情直接殺掉的類型,這位夏油君……”

他頓了頓,“感覺會……超度一下?”

太宰治:“……”

他幽幽的看向了中島敦:“我的心已經很痛了,敦為什麽還要傷害我?”

“咦?!太宰先生對不起!!”

“你才是!一直躺在這裏像什麽樣子。如果這個時候有客人進來委托的話你也太辱沒偵探社的格調了!”

“誒——”太宰治難以置信道:“國木田君好過分!”

穀崎直美湊到了兄長的身邊,她好奇道:“太宰先生今天的情緒波動很大呢,真少見啊。”

雖然以往也不是沒有這樣鬧騰的舉止,但那大多都是任務需要,平時在偵探社裏。

盡管有些時候看起來不大靠譜,可太宰治依然是許多成員一看見,便覺得安心的存在。

“因為是第一次嘛。”眯著眼睛的偵探搭話道:“第一次喜歡一個人,所以患得患失也是很正常的。”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盡管知道那不是真實的,但是失去的痛苦卻會真實的感受到。”

“太宰曾經失去過一個重要的人,他在害怕再一次體會到那種感覺。”

“嗯……情感想要去拯救對方,理智卻在警告自己,很掙紮啊,太宰先生。”

太宰治的動作一下子停了。

他沒有轉過頭來,但語氣平靜下來後,很冷。

“不要隨便對我發動“超推理”啊,亂步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