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夏油傑的咒靈全部被消除了,被困於裂口女領域中的中原中也便立即回到了外界。
他驚疑不定的抬起頭來,最先看見的便是那個斷手斷臂的少年,半身浸滿了鮮血,無法站立的癱坐在地,剩餘的那隻手環抱著三森繪真的肩膀,將她緊緊抱在懷裏。
四周一片狼藉,但那個危險失控的咒術師已經失去了蹤影。
一個隻穿著四角褲的棕發少年怔愣的站在一旁,對上了他掃視的視線,渾身明顯一僵。
“彭格列十代目。”
中原中也認出了他。
而作為從頭到尾目睹了一切的目擊者,澤田綱吉覺得自己有必要將那些情報,告知這個拚死戰鬥過的人。
他努力忍住戰栗和顫抖,開口道:“剛才,忽然出現了一個像是神明的女性。她,她召喚出自己的同伴,把那個咒術師帶走了。”
神明一樣的女性?
中原中也對此感到迷茫。
但總之,這件事情似乎得以解決,總算告一段落了。
他踉蹌著站了起來,有些脫力的向著“中原中也”走去。
這時,後續部隊才終於趕到。
森氏會社旗下的醫療人員開始清理搬運那些受到了戰鬥波及的人。
裏包恩落到澤田綱吉的肩膀上,問道:“阿綱,你沒事吧?”
“裏包恩!”而一見到他,澤田綱吉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腳一軟,就直接癱坐了下去,眼眶紅了。
他抖著聲音道:“我,我沒事!”
見狀,裏包恩壓了壓自己的帽子,倒是難得的沒有出言嗬斥。
畢竟這次的事情的確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也遠遠不是現在的澤田綱吉所能應對的範圍。
“港口mafia的遊擊隊去疏散群眾和鎮壓騷亂了。”雖然說是疏散,更像是驅趕。
裏包恩說,“我讓獄寺和山本也一起去了。”
“是,是嗎?”澤田綱吉鬆了口氣,“大家……都沒事,太好了……”
而這時,中原中也終於來到了“中原中也”的麵前。
他也看清了,少年懷中的少女,雙眸閉合著,臉色蒼白,似乎已經停止了呼吸。
那一瞬間,中原中也隻覺得自己的呼吸也屏住了。
他搖晃著單膝跪地,伸手去探知她的脈搏,大戰過後的力竭,讓他的指尖微微顫抖。
“中原中也”看了他一眼,沒有阻止。
中原中也的指尖落在了三森繪真的頸側。
他的心如鉛塊一般墜落了下去。
他啞聲道:“她死了……”
“中原中也”沒回答他,他的額角蜿蜒流下鮮血,將他的右眼浸在血中,他的目光平靜,卻讓中原中也不敢直視。
“是誰找來了咒術師?”“中原中也”問道:“是誰以為我們是咒靈?”
中原中也握緊了拳頭,啞口無言。
“中原中也”看著他道:“是你啊……”
“我隻是想讓咒術師來調查“領域”……”
然而誰也沒想到,咒術界會派來一個失控的咒術師。
可是事到如今,說什麽都晚了。後果已經造成,三森繪真已經死亡,一切的理由都不過是為自己開脫的卑劣借口。
中原中也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他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中原中也”。
他是想幫他的……
他明明是想幫他的。
但在風太那裏,明白了三森繪真對於他來說有多重要後,中原中也就明白了,自己的行為,給予了他最深的創傷。
重力使咬了咬牙,心中的懊悔和悲傷難以形容。
“對不起……”
“不必道歉。”“中原中也”卻道:“因為我會殺了你,來為繪真報仇。”
身穿衛衣的少年,與身穿黑色西裝的青年,一個癱坐在地,一個單膝跪地,麵麵相對,就如同一麵鏡子的兩側倒影。
如此相似,卻又如此不同。
那少年表情平靜,就像述說著一個真理:“不僅是你,還有港口mafia,所有傷害過她的人,我會全部殺光,一個不留。”
中原中也無法直視他那雙如同冰封了的藍色眼眸,他垂下視線,看向仿佛睡著了的三森繪真,隻能回應道:“啊……”
對於自己被人宣稱將要殺死的事情,mafia的幹部沒有怨恨,沒有憤怒,反而有一種——“這樣才對”的理解與釋然。
如果是他的話,如果是中原中也……他也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更別說類似的話語,他自己也曾宣告過。
既然這樣,他也隻能接受這樣的命運了。
“與謝野!”
這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一道纖長的影子落在了他們的麵前。
中原中也抬頭望去,卻見是武裝偵探社的人。
他有看過偵探社的資料,很快認出了麵前的女人,就是與謝野晶子。
她是極其罕見的治愈係異能者。
治愈係……
想到這裏,中原中也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
隨後,他看見太宰治慢慢的跟了過來。
剛才那聲呼喊,就是他下意識喊出來的。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帶著與謝野晶子一路狂奔而來,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看見三森繪真倒在“中原中也”懷中一動不動後,就停下了腳步。
反倒是與謝野晶子毫不遲疑的走上前去,讓他下意識的喊了一聲。
“怎麽了?”與謝野晶子回頭看向太宰治,“我是醫生,醫生在這裏的唯一意義,就是救死扶傷,不是嗎?”
太宰治站在兩位中原中也的身邊,低頭看向陷入長眠的少女。
他低聲道:“可是,醫生無法救回已經死去的人。”
他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黑色的劉海掩住了他的眼睛,旁人一時看不清他的神色。
“心碎真的很痛苦啊,就好像被人撕裂成了兩半……真討厭……”
太宰治修長的手指攥緊了衣服。
為什麽?不是已經死了嗎?為什麽死了之後,效果卻仍然存在?
為什麽他依然感覺自己愛著她?
為什麽……他對於自己沒有拚盡全力的救下她這件事情,感到如此的憤怒和痛苦?
他有好多機會,好多好多機會可以做的比現在更好。
但他反複遲疑、斟酌、改變想法、舉棋不定。
太宰治想做的事情,最後總會實現。但這一次,他卻難以決定自己想要怎樣的結果。
於是他對自己說,順其自然,看最後是什麽樣子,就接受那樣的結局吧。
這樣的結局。三森繪真死去的結局。
總覺得,就像是自己親手殺了她似的。
很不爽。
太宰治沉默的看著與謝野對“中原中也”發動了能力,他迅速的恢複到了無病無傷的模樣,然後立刻將三森繪真打橫抱起,站了起來。
見他轉身要走,中原中也連忙問道:“你準備去哪裏?”
“中原中也”沒回頭,也沒停下,更沒有回答。但所有人都看著他徑直的走入了路邊的森氏酒店大門。
與謝野遲疑道:“他不會要回頂樓吧?”
太宰治有些心不在焉道:“誰知道呢?”
場麵上一時陷入寂靜。
見狀,澤田綱吉忽然想起了什麽,開口道:“那個,對了,之前那個神明一樣的女性,消失之前對我說不用擔心,三森小姐能夠複活。”
中原中也:“!”
太宰治:“!”
但是,複活有限製,也有次數。
澤田綱吉不知道為什麽她要把這些事情告訴自己,他感覺自己隻是一個誤入橫濱,被卷入意外的外人。但對方比起那些戰力出眾的人,卻好像莫名的更信任他。
明明他站在一邊,什麽都沒做,什麽也做不了。
“如果我離開之後,還有人襲擊他們,可以拜托你保護一下中也嗎?”那神女一樣的女子對他說話的語氣有些微妙道:“既然你會出現在這裏,那麽,我相信你的能力。”
見他在回憶時露出了怔然的神色,裏包恩問道:“那位還說了什麽?”
“還……”澤田綱吉遲疑了片刻,有些不確定道:“她還問我……記不記得一個叫做一守千春的人……那是誰?”
……
【疑似特級咒靈領域出現於橫濱。該領域被多名非術師肉眼目睹。事態緊急下,決定派遣高專二年級、特級咒術師夏油傑趕赴此地。】
【據現場殘穢判斷,此地曾出現過兩名以上的特級咒靈,並與夏油傑發生戰鬥。】
【夏油傑疑似死亡。】
……
夏油傑猛地睜開眼睛,第一反應就是去摸自己的腦子。
“哦呀哦呀,你醒了?”
身邊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噗哈,我還想和崇打賭,看你能在“伊邪那美”裏撐多久呢?”
夏油傑沒有心思去和那個聲音對話,他的視線飛快的在周圍梭巡,隨後發現自己似乎……正處於一戶陌生的民居裏。
“這是……哪裏?”他的聲音沙啞的厲害,“我記得我……死了,然後有人,占據了我的大腦和身體,把悟封印了起來……”
“我隻能回答你第一個問題。因為你在幻境裏看到了什麽,我怎麽會知道!”
那聲音不客氣道:“我也沒有興趣知道,男人的幻境有什麽好知道的?”
夏油傑向著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卻見書桌前,一個男人反著坐在椅子上,雙手搭在椅背上,正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看著他。
他穿著黑色的狩衣,光著腳,從寬大的褲腿中露出一雙筋骨勻稱的腳踝。
他烏黑的長發在腦後紮成馬尾,狹長的眼眸,眼尾上揚,像是狐狸。
妖異的讓人覺得危險,又帶著一絲風情嫵媚。
夏油傑戒備的問道:“你是……誰?”
“禪院和哉。”黑衣男人眯著眼睛笑了起來,“禪院家有史以來,最強的家主。”
“最強?”
“當然!”禪院和哉神態張揚的揚起下巴,“本大爺,不管在過去、現在、還是未來,都是當世最強的咒術師!”
夏油傑:“……”
嘶……這該死的既視感是怎麽回事。
“啊,對了……”禪院和哉忽然想起了什麽,“你之前問我,這是哪吧?”
他轉頭朝著門口喊道:“喂——小鬼!告訴他這是哪!”
夏油傑看向門口,卻見一個大約六七歲的男孩,有些怯怯的探出頭來道:“這,這是我家。”
“嗚,不過,我已經被禪院大人收為仆人了。所以,所以,嗚嗚嗚嗚這裏現在是禪院大人的別院嗚嗚嗚。”
夏油傑:“……”
“嘛,就是這麽回事。”禪院和哉十分滿意的打了個響指,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多強盜,“雖然這裏既不夠寬敞又不夠豪華,不過,暫時落腳還是夠格的。”
他揮了揮手:“喂,順平,去倒杯茶來。”
“是,是。”小男孩抹著眼淚跑走了。
禪院和哉撇了撇嘴,不甚滿意道:“雖說仆人也得自己一點一點慢慢教養,不過好在那家夥還算聽話。沒有辦法,誰讓綾乃不允許我接觸咒術界呢?要是能回禪院家的話,我可受不了呆在這兒。”
夏油傑敏銳的察覺到了幾個關鍵點。
他下意識的問道:“不允許接觸咒術界?為什麽?”
“為什麽?因為你啊——”禪院和哉彎起了那雙狐狸眼:“你還沒發現嗎?這個世界對你來說,少了點什麽?”
夏油傑一怔,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不可置信的低聲道:“我的……咒力?”
“哦哦!雖然看起來腦子不大好使的樣子,但反應還是很快的嘛!”禪院和哉哈哈笑了起來,“綾乃封印了你的咒力,你現在啊——是個“普、通、人”啦!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惹到了她。
不過讓她生氣了的話,就必須乖乖接受懲罰——你要作為“普通人”活下去,活多久呢?暫時就定為……嗯——”
禪院和哉攤開自己的手掌,揚了揚眉毛:“十五年,怎麽樣?十五年後,等你贖完了罪,或者是綾乃消了氣,我就殺了你,或者放了你。”
“這段時間裏,你都得在我的監控之下。”
夏油傑不解道:“你為什麽願意做這種事?”
“什麽?”
“作為禪院家家主、你說你是當世最強……既然是如此的強者,卻甘心被人當做獄卒役使嗎?”
“因為——”
“因為?”
“因為,綾乃說,如果我能做好的話——”
“做好的話?”
禪院和哉興奮的搖晃起了椅子:“她就會對我笑一下!”
夏油傑:“……”
夏油傑放棄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