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②⑥
妹妹的皮膚其實很好,不需要化妝,但是她為了顯得成熟一點就化了眼睛還塗了口紅。
她傷心地說:“妝花掉了……”
雖然化得不怎麽樣,可那好歹也是自己辛辛苦苦弄了兩個小時才弄好的。
鬆田陣平這個時候突然沒那麽直了,“沒關係,現在這個樣子就很好。”
妹妹還沒來得及高興,他又補充:“之前臉那麽紅,還以為你過敏了。”
妹妹:“……”那是腮紅。
果然就不該抱太大期待。
妹妹去洗手間洗了把臉。
回去的途中還有男生上來要通訊方式。
“這位小姐有喜歡的人嗎?”對方發現她無意識偏了下頭後嬉笑起來,“考慮考慮我怎麽樣?”
不怎麽樣。妹妹並不打算和他發生點什麽,於是委婉拒絕,“不好意思,我已經有未婚夫了。”
然而對方認定這隻是個借口,還是執著不舍地堅持,妹妹隻好埋頭就走,結果剛走幾步就不小心撞到人身上。
“對不起。”她秒道歉,然後揉頭。
可惡,這個胸真的好硬。
“跑什麽?”熟悉的聲音說。
妹妹抬起頭,看見麵前男人的臉。
他安靜地站在夜色之下,遠處的燈光淺淺地照明,將他的臉龐切割一分為二,輪廓被陰影描摹得很深刻,顯得神色莫名,目光比先前要冷淡許多。
雖然如此,妹妹還是安心了。
幸好鬆田陣平過來,不然還不知道怎麽解決這個麻煩,畢竟說騷擾吧還夠不上,可確實有點煩人……不過他是什麽時候來的?又看了多久?
她有點點不開心,如果他剛才一直在旁邊看著她被糾纏的話為什麽不出來阻止呢?也免了她一直在這裏跟人廢話,還是說他壓根就不在意?
……鬆田陣平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她有點沮喪,握著他的手慢慢鬆開了。
“幹嘛攔住我?”
慢半步追上來的男生被擋在後麵。
見到攔路的人他似乎語塞了一下,底氣也沒那麽足了,但還是有些不服氣地質問了出來,“該不會……”
他用挑剔的眼神打量這個忽然出現在麵前的高大男人,遺憾的是來來回回掃描過好幾遍,愣是沒有挑出什麽能夠比得過對方的地方。
雖然不想承認,可如果這種外表都挑的出毛病的話,其他人又算什麽?
男人似乎沒有回答的打算,手仍舊插在衣兜裏,好像對方問了一個根本不值得開口的問題。這態度有些刺激到男生,他不肯服輸地上前一步,“你就是她的未婚夫?”
妹妹突然有點緊張起來。
[到、到那種情節了嗎?]
按照乙女向劇情,通常這個時候男主就會和路人宣示主權,然後兩人感情升溫,順水推舟地和玩家在一起。
她沒有說話,期待地等劇情繼續。
鬆田陣平抱著雙臂,幾乎連一個眼神都欠奉,根本無需說什麽,渾身冷凝的氣場就已經讓男生往後一縮,“對不起,打擾了!”他飛快地轉身溜走。
妹妹完全沒有料想到這急轉直下的發展,感到很失望,“哇,你幹嘛把人嚇跑啊?”
促進男女主感情發展必備的工具人就這麽沒了,她歎息。
他的聲音淡了點,“覺得我太凶了?難道你很想答應他?”
“也沒有。”妹妹不好意思直說自己那點小心思,“就是那個……你和他好好說就可以了嘛。”像個霸道的男主一樣摟過她什麽的,咳咳。
隻是她沒能得到想聽的回答,她耳邊響起突兀的機械聲。
妹妹嚇了一跳。
“電梯來了。”他平靜地說。
這電梯來得時間不好。
她身後的電梯門緩緩打開,裏麵顯現的燈光將他臉上的黑幕逐漸拉開,像場謝幕式,看得到的地方亮了,看不到的地方暗了下去,那些複雜難以琢磨的情緒似乎從未有過。
他也許看了她一眼,“進去吧。”
但這個沒有情緒的語氣,讓人不安。
妹妹想不明白他到底想了些什麽。
她感覺氣氛不對勁,張了張口又說不上來,最後還是拿起鑰匙戳了一下電梯樓層按鈕。
妹妹不習慣過分的安靜,努力找話說。
“好無聊哦。”
他嗯了一聲。
妹妹偷偷瞄他,小心翼翼試探,“我對剛才那個人其實一點興趣都沒有哦。”
她拿出手機打開通訊錄,到他麵前晃了晃。
“你看~”
鬆田陣平的視線輕掠過屏幕,沒有停留。
“怎樣交友是你自己的自由,不需要給我過目,”他說,“不管是今天還是以後。也許是我的態度給了你錯覺。”
妹妹費勁巴拉地琢磨了半天都沒搞懂他的意思。
你今天的態度明明很不好啊?後麵一直都不理人的,還錯覺,什麽錯覺?
難道他決定痛改前非了嗎?
他黑白分明的眼中倒映出茫然的臉,也看得清她眼中映出麵無表情的自己。
“答應和你約會,隻是因為要兌現承諾。”
可連他自己也分不清楚,這句話到底是說給誰聽。
——他和她約會是為了要兌現承諾,而她和他約會的理由,就像她剛才和那個男生說的,因為未婚夫妻的身份而已。
沒有誰對不起誰,大家都隻是在例行公事。
他自嘲地笑了笑。
她還小,還不懂自己的感情。可他成年已久,竟也差點行差踏錯。可如果真的將錯就錯,也許有一天她幡然醒悟,或許會怨恨他也說不定。
好在如今迷途未為深遠,及時止損也還來得及。
妹妹:“……哦。”
知道是兌現約定,但幹嘛還要強調這件事,不就是在說她一點人格魅力都沒有嗎,隻能靠這種手段來強求……
她有點傷心。
電梯下降得很快。
沒有人再說話,大概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妹妹望著玻璃外發呆,一種難言的空虛忽然蔓延。
黑卷發的青年如同一座雕像,英俊的臉上表情始終寡淡。
明滅的燈光在狹小的空間裏閃閃爍爍,他融匯在這暗色裏,似乎消失掉了。但她聽見他的呼吸聲平穩起伏著,漸漸的,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
又隻剩她一個人了。
所有的景色都在迅速上升,而她在飛速墜落,心髒卻因為慣性而依舊停留在高空,留下黑洞的胸腔,夜晚的風灌進去,傳出孤獨的空嘯。
***
秋天到了之後,東京就開始涼快起來。
“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原來你叫蓮衣嗎?真是個可愛的名字。”
坐在咖啡座上的男人說。
他額前的長碎發淩亂又自然,有種風流而不羈的美,一雙瀲灩的桃花眼迤邐又靡麗,好像春光都揉碎在那雙眼裏,叫人見一眼就沒法再忘記。
妹妹也確實沒忘記這個人是前段時間考試好心載她去學校的警察。
“還記得我嗎?”他笑眯眯的,“那可真是太好了……對了,帝丹中學的小妹妹,我還沒有自我介紹——萩原研二,目前在讀警校生,當然,我一點也不介意你叫我研二哥哥哦。”
總之得和叔叔撇清關係。
妹妹也很懂順杆子往上爬,“上回還沒來得及感謝研二哥哥呢。”
同樣回憶起上次的事,他很好奇:“最後考得怎麽樣?”
妹妹:“那肯定是第一啦。”
萩原研二哇了一聲:“好厲害,下回有需要的話我再搭你啊。”
妹妹:“……哈哈,謝謝,還是算了。”
萩原研二歎了口氣:“被嫌棄了啊,真的有那麽糟糕嗎?”
她一下子就緊張了。
[我好壞哦,明明人家好心幫我來著,我還這樣說他,萬一被我這麽一說以後他一蹶不振了怎麽辦?]
一想到未來賽車界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有可能就這麽死在搖籃裏,妹妹就感到很內疚。
“沒有沒有,”她連忙補救,“你開車車速好快,技術非常好哦,體驗也很棒!”
他不信:“真的嗎?”
“真的!”妹妹信誓旦旦,“你就是秋名山車神在世!”
青年一副信以為真的樣子,“那下次我載你飆車好不好?”
騎虎難下的妹妹幹巴巴地說:“好,好的。”
善意的謊言應該不會被雷劈吧,她憂愁地想。
萩原研二哈哈大笑起來。
妹妹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但他笑起來的樣子還挺好看的,讓人生不了氣。
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下巴,一拍腦袋突然想起被忘到腦後邊的事,“啊,我是要等人來著……”
萩原研二:“是在等小陣平嗎?”
妹妹震驚了:“是哎,你怎麽知道?”
他被她的反應逗笑了,就像看到一隻跳起來的貓。
“當然是——”他調皮地眨眼,“通過聰明的大腦推理出來的。”
其實跟聰不聰明沒多大關係,隻是先前剛好目睹到一段通訊而已。
“你認識他,”她想起來,對啊,他也是警校生,“你們是同班同學嗎?”
他唔了一聲,“關係很好的同班同學哦,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幼馴染。你們呢?”
他問得很不經意。
和幼馴染說實話好像也沒關係,也許對方知道是什麽原因。
她想,鬆田大概之前從來沒有和朋友透露過她的事情,所以現在才能在萩原研二臉上看到類似於吃驚的表情。
聽完前因後果,萩原研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喃喃輕語:“原來是這樣啊。”
當初幼馴染的那些古怪行為,現在聯係一下也說得通了。
他說:“……小陣平的話,也不是故意爽約,他剛才臨時接到的任務通知,大概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打開手機一看果然如此。
妹妹對這結果早有預料,很平靜地端起茶喝了一口。
萩原研二有意緩和氣氛,半開玩笑半遺憾地歎了口氣:“欸,本來研二哥哥都做好給你擦眼淚的打算了。”
明明別人說出來會很輕佻的話,在他嘴裏卻顯得很自然。
妹妹:“……”
“還真是讓你失望了,”她有點無奈,“因為我已經習慣啦。”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等待。
東京塔那夜約會之後,他們零零碎碎又一起出去了幾回,雖然每次,鬆田陣平都配合了她的想法,隻要是合理的要求提出來都能得到答應,可他卻讓她覺得很陌生,比初次見麵還要生疏,對話都變得刻意。
明明不想相處,可是為了責任還在繼續。
就好像,她是一份要完成的工作任務,她是僅此而已。
偶爾有次,她無意中掃過他的手機相冊,驚鴻一瞥,發現了一個擁有秀麗長發穿警服的美貌女性。
女人睡在櫻花樹下。
很安穩的睡顏。
她始終都沒有去過問他這個人到底是誰?就像他們其實都心知肚明所謂的未婚夫妻不過是口頭稱呼,一旦有人不在意,契約就毫無任何約束力。
沒有立場去問,就算問到了好像也沒有什麽用處。
他的過去隱藏在繁瑣數據裏,而她是個遲來的入侵者。
很神奇的是,哪怕他看上去也沒什麽不同,她就是感覺他的情緒有所壓抑,沒有任何證據,那隻是一種直覺,近乎荒誕——他關上了曾經向她打開的那扇窗戶,而她再也沒有深入了解的機會了。
戀愛書上說要充分了解對方血型星座喜愛的食物,可就算這些都掌握了,又能算多了解呢?
第一場約會是因為一次玩笑,然後後來的約會就漸漸變得像玩笑,也許是她不再像之前那麽熱情,或許又是他經常因為各種各樣的事而放了鴿子,她總是一個人完成所有預定好的項目。
和喜歡無關。
繼續隻是因為習慣。
[如果我能看到進度條,現在一切已經重新歸零。]
[有贏有輸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情,覺得失落也沒什麽不對的,這就是遊戲防沉迷係統存在的意義。]
妹妹摸了摸口袋裏的東西。
她看向對麵的男人。
以至於讓對方還懷疑的摸了一下自己,“……我臉上沒有東西吧?”
“兩張門票,”她突然說,“今天的限定,不去的話就浪費了。”
萩原研二挑眉:“嗯?”
“所以。”
她很嚴肅認真地邀請,“一起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