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在橫濱開馬甲的第十二天
銀發少女脆弱的脖頸近在咫尺,臉上挑釁的笑容也近在咫尺。
她絲毫沒有掩藏自己意圖的打算,就這樣直白地將無恥的話語自然而然地說出來。
“有本事就試試看”——她的意思很明顯。
神色溫柔得仿佛這不是一個威脅,而是一句勸告和敘述。
“混,蛋。”
這句話幾乎是從中原中也的牙縫裏一點點擠出來的。
麵對同伴憋了很久的怒火仿佛在這時通通宣泄出來,將他不夠冷靜的大腦徹底點燃。
他呼吸沉沉地逼近她,橘色的發尾都仿佛纏住了少女的麵頰,少年粗糙的手指冰冷地按緊少女的喉嚨,身軀壓下了深深的陰影。
宛如站立在食物鏈頂端的獵食者,俯視著柔弱到沒有反抗能力的獵物。
可小鹿禦鈴子嘴角的笑容不變,就連語調都沒有因為他的壓迫變化半分。
她確認般問。
“真的想好了麽,中也?”
明明隻是重複了一遍先前的話,卻宛如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了中原中也的大腦上,讓他瞬間清醒過來。
……他在做什麽。
他手指下壓住的是少女柔膩的脖頸。
宛如捏住了一片單薄的花瓣,隻要用力就能將它揉碎。
但中原中也不會這麽做。
他煩躁地快速收回了手,宛如重新將自己戴上枷鎖的危險猛獸,看到少女脖子上被他按出來的紅痕,心情愈發窒悶。
嘖。
為什麽真的像個傻子似的,乖乖地被她牽著鼻子走啊?!
中原中也退後幾步,重新將手插回衣兜裏,臭著臉沒好氣道,“我們沒這麽親近,別直接叫我的名字,你這沒禮貌的家夥。”
嘴上不饒人,行動上卻顯然是幹脆利落地放棄了傷害她的打算。
“你也可以叫我鈴子哦?我很公平的。”
“不需要,閉嘴啊,混蛋!”
中原中也暴躁開口,“別逼得我再改變主意了!”
小鹿禦鈴子差點被他可愛到笑出來。
明明不算真正意義上的人類,卻在每一次選擇時,擁有比人更為堅定的人性。
玩家在心裏歎息,啊,好可惜。
要是中原中也剛才真的對她動手了,她不僅能順理成章地碰瓷,還能把鬼娃娃叫過來刷一波扮演值和存在感。
——好虧。
小鹿禦鈴子痛心疾首。
中原中也顯然是不知道對麵的少女心裏在想什麽缺德的事情,盯了她半天,總算鬆了口,“先不談由裏子的事情。
“你為什麽會親自出現在這裏?我還以為你打算龜縮到最後都不出來。”
小鹿禦鈴子:“……什麽意思?”
難道她看起來真的這麽懶,懶得不願意動彈露麵嗎?
中原中也嘲諷般地嗤了一聲。
“非要裝傻嗎,小鹿禦?出於上位者的傲慢和卑鄙,指揮下位者去做危險的事情,坐享其成,沒有半點責任感的家夥——不就是這樣子的嗎?”
就差沒明晃晃指著她說就是你。
小鹿禦鈴子語塞:“……”她的形象怎麽變成這樣了?
“那我想你是誤會我了,中也。”
她故作親昵地直接喊他的名字,刻意不加半點敬稱,仿佛在拉近兩人關係,假裝談心。
“我一向都很親力親為。”
“卑鄙的上位者?雖然是我同意了由裏子探路的請求,但我並不放心她單獨行動——所以我一直安排了臨時監護人在保護她。”
小鹿禦鈴子攤了攤雙手,“如果不相信的話,你可以現在就去看看,能見到他也說不定。”
她表麵上仿佛反派BOSS似的,氣定神閑,背地裏卻開始緊急調遣狂信徒,暫時放下“搜尋實驗室下落”的目的,和鬼娃娃匯合行動。
——演戲要演全套,免得中原中也真的去求證。
要是這個謊言一戳即破,那她準備了這麽久的計劃就全廢了,半點都派不上用場,還可能被奈亞拉托提普笑話!
一想到邪神的嘲笑,小鹿禦鈴子就覺得拳頭發硬,心裏充滿鬥誌。
雖然她非常想快進馬甲組織的進度,但目前還用不到新馬甲出場。
所以正好讓狂信徒順帶在中原中也麵前刷個臉。
中原中也將少女說出來的這點信息暗暗記下。
他繼續問,“你還沒有回答我第一個問題。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他那雙銳利的鈷藍色眼睛緊緊地盯著她,“你到底想做什麽?”
小鹿禦鈴子這次沒有第一時間正麵回答他的提問,像是被觸及到了不能隨便觸碰的關鍵詞,和他靜靜地四目相對。
半晌後,她眨了眨眼睛,宛如在確定什麽,說出口的話答非所問。
帶著試探的意味。
“你願意加入我的組織嗎?”
“哈?你在開什麽玩笑嗎?”
中原中也不悅地咂舌,反問道。
“挖人好歹也有個限度,直接來挖其他組織的首領——難不成你野心大到上來就想要吞並羊組織嗎?”
少女對他的話反應依舊不大,遭到變相拒絕後,隻是遺憾地搖了搖頭,“抱歉,那請原諒我拒絕。這涉及到我們組織很重要的計劃,而你不屬於我們。即使我是首領,也不能告訴你。”
中原中也神色驀地古怪起來,“組織?首領??你???”
他嘴角非常無語地抽了抽,“好吧,首領。但你的身體孱弱得可怕,連走路都會很困難吧?這樣的你,能保護好自己的組織成員嗎?”
羊組織的首領提出了他的困惑。
首領要庇護下屬,縱容夥伴,保證每一位成員的安全和需求——難道不是這樣嗎?
中原中也想到自己同伴們越來越過分的言行舉止和沒有限度,肆無忌憚的性格,忽然有些遲疑。
難道他錯了嗎?
小鹿禦鈴子看穿了中原中也的不解,搖了搖頭,“錯了呀,中也。”
“為什麽非要首領保護成員,而不是成員保護首領呢?為什麽首領要一味地縱容下屬,而不是鞭策他們呢?”
少女的聲音輕緩柔和。
“我的確很弱小,但他們足以保護我。因為首領的職責,僅僅是作為燈啊。”
她闡述著自己的見解,“像燈一樣照亮成員們前進的方向,指引他們應該走向何處,為組織奉獻一切,犧牲一切,也會得到組織成員的愛護和尊重。”
中原中也有些怔忪地呆在了原地。
原來他做的不對。
明白這一點後,他的心頭那些因為同伴升起的委屈和憤怒,沒有散掉,而是更加茫然地打起了轉。
為什麽呢。可是,為什麽呢?
少女注視著中原中也,溫柔地彎起眼睛,似乎還想說什麽,下一秒就低下頭劇烈咳嗽,伸著手指死死地捂住嘴唇。
“唔……”
她的臉頰仿佛在瞬間失去了血色,刷了一層薄薄的白漆。
虛弱得宛如被什麽無形的東西抽去本就不多的生命力。
中原中也頓時放棄了進行的思考,驚疑不定看著她,忍不住走近幾步,“喂!!!”
很焦急。
明明剛才還是對待敵人般的態度,現在卻忍不住擔憂她的身體情況。
中也真是個好人啊。
其實隻是打算緊急退個場的小鹿禦鈴子內心感歎著。
她故意躬著腰,讓銀白色的長發掩住她的大半部分臉,中原中也看不清她現在情況如何。
“……沒關係的,不用擔心。這是老毛病,我已經習慣了。”
過了很久很久,她像是終於喘回了氣,無力地搖頭,解釋安撫,膚色越發蒼白得不正常。
中原中也狠狠地皺緊眉頭。
肉眼可見的痛苦……這也能叫沒事嗎?
但兩人尷尬的處境和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對立態度,讓他無法將關心說出口。
而因為突發的症狀,小鹿禦鈴子也顯然沒有了說話的興致。
她轉過身,繼續坐在擂缽街最高的堆積物上,靜靜地看向遙遠的天空。
“——好了,中也。別留在這裏了,難道想和我一起看這片你已經厭倦了的天空嗎?”
少女無力地揮了揮手。
“由裏子似乎有些想你。你如果沒有什麽事情要做的話,去看看她吧。她在擂缽街的B區。”
……
心事重重的中原中也走著走著,愕然發現自己居然真的不由自主走到了擂缽街的B區。
可更讓他愕然的是,這裏大片本應該屬於xx組織的地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所有的房屋憑空消失,安靜得嚇人。
就連崎嶇的地形都被鏟得平整,如同一塊豆腐被刀切過的橫麵。
“您好,名為中原中也的客人。”
彬彬有禮的問候,低沉不緩不慢的語調。
中原中也條件反射地看向聲源處,發現了蜜色皮膚的英俊青年正朝著他慢慢走來。
中原中也看向對方,“你是誰?”
“鈴子居然沒有和你說嗎?看來是心情不太好。”
狂信徒低低歎氣,“我是她的組織成員,帕斯卡伊。”
中原中也看到他赤著雙足踏過的地麵留下濕潤的,紅色的血痕,沒有吭聲,心裏的警戒卻在刹那間飆升到了極點。
——他很危險。
聖潔和邪惡,矛盾地糅雜在一起。
狂信徒卻仿佛對他的警備一無所覺。
“您因為誤解對鈴子感官很差麽?看來是由裏子那孩子讓你造成了誤會。”
銀色高馬尾的青年說著說著,露出滿懷包容地笑容。
“由裏子一定給你造成了不少麻煩吧?她無法擁有清晰的認知能力,所以讓您造成了認知上的偏差。甚至會認為我們是什麽邪惡的實驗室這種可笑的東西。”
“邪惡?”狂信徒不認同地搖了搖頭。
“按照世俗觀念來說,我們並不是什麽你想象中的邪惡的組織。我們的目的隻有一個,保護橫濱,改造橫濱。”
他說,“你可以稱呼我們為「暗」。”
“——我們自甘浸泡於無盡黑暗中,隻為托起那希冀的黎明。”
帕斯卡伊低頭,近乎虔誠地念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