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無形異水
第二十九章 無形異水
林莫說完,周邊景象又是一變。
一棟白色的方形建築出現在前麵不遠的地方，祝小九偷偷看了一眼林莫，發現此時的他竟然似乎有些緊張。
林莫捏了捏手上的橘子，又看看天,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最後好像終於下定了決心，舉步向著醫院走去。
純白色的床上躺著一名女子，她的年紀不輕,可歲月並沒有消磨掉她的美貌,反而給她平添了幾分更加動人的韻致——祝小九不知道那是什麽，可是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感到了無限的寧靜和溫柔。
這一定是一個很好的人。祝小九想。
——這就是林莫帶他來看的人。
林莫進屋之後沒有說什麽話，隻是從虛空中拖出了一把椅子,就靜靜坐在了床邊，開始仔細地剝起了手中的橘子。
這副場景很常見，但是祝小九卻看得有些新奇。
這名女子的五官與林莫十分相似，一看就知曉二人之間血緣相係。而從林莫的動作與表情來看，這一幕應該已經發生了無數遍，以至於他的臉上充滿了懷念，又略帶一絲物是人非的悵然。
眼見橘子上的白色絲絡都快要被揪得幹幹淨淨，林莫終於開口了。
“好久沒見啦，我很想你。”說到最後，他將頭深深埋了下去，用臉頰輕輕觸碰著女子的肩膀：“我現在過得很好，長得很結實，每天都吃飽睡好，你不用再為我操心啦。”
“媽媽……”一聲呼喚歎息一樣悄然響起，祝小九有一瞬間疑心自己的師尊哭了，然而林莫很快就將頭抬了起來，臉上露出了一個暖洋洋的笑容。
他將剝好的橘子放在床頭，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小九，我們走吧。”
祝小九點點頭，率先一步走出了門。
“媽，我走啦！”像每一個離家的孩子一樣，林莫回頭笑嘻嘻地招了招手，隻將自己的快樂與笑容展現在母親的麵前。
然後，他輕輕地將房門帶上，重新踏上了不知前路的旅程。
林莫和祝小九沉默地走在路上，他們需要回到入夢香的方位，再次穿越夢海，從夢境中返回現實。
祝小九忍了忍，還是開口了：“剛才那位是師尊的娘親嗎？”
這一句實在是廢話，可或許是為了轉移林莫的注意力，祝小九還是這樣問了出來。
林莫倒是一點都沒有領會祝小九的苦心，隻是慣性吐槽了一句：“我們長得這麽像，一看就是啦。”
“師尊的娘親很好看。”
林莫敲了敲他的腦袋：“你的娘親也一定很好看。”
“我的娘親？”祝小九捂著自己的腦袋，有點茫然，“我沒有見過她……”
林莫用手揉了揉祝小九頭上剛剛被他敲到的地方，長歎了一聲。
“師尊是在為我感到遺憾嗎？”小九不失時機地拍馬屁道，“小九有師尊就可以啦！”
林莫搖頭笑道：“這不一樣。”
祝小九問：“哪裏不一樣？”
“哪裏都不一樣。”
祝小九撇著嘴，他已經發現了林莫是在敷衍他。
“小九啊，這是隻能親自體會才能明白的東西”林莫最後笑了笑，“為師隻希望在你徹底了悟之前，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混沌夢海中，色彩與聲音還是一貫的模糊不清，行走在夢幻中的人，也是一如既往的心思莫名。
他知道了麽？他知道了什麽？祝小九暗想。
世外高人就是要經常說出這樣一些似是而非的話！林莫肯定地想。
他邊走邊看著係統麵板，剛剛任務完成之後，祝小九的善惡值已經悄然變成了-98.8，係統這次倒是沒有獎勵物品，隻是多給了三十個兌換點。除去購買入夢香的花銷，這一趟任務算是賺得了十五點。
林莫算了算，不禁為係統的摳門程度而歎息。他一直想要給祝小九換上係統中的一階法衣，可最便宜的一件都需要三百點，簡直遙不可及。而善惡值的緩慢變化已經快讓林莫絕望了，他覺得以現在的速度，讓祝小九變成一個係統認可的好人，可能比登天還要難。
——不知收了二徒弟之後又會有什麽變化呢？我的第二名徒弟又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就這樣，師徒二人心思各異，他們循著入夢香的氣息，在一片混沌之中，尋尋覓覓著歸途。
“師尊，我好像什麽也聞不到了。”走了一陣子，祝小九終於問出了口，“師尊能感覺到嗎……我們不會迷路了吧？”
“仙路漫漫，隻要問心無愧，大道當前，又怎麽會迷路呢？”
聽了林莫的話，祝小九認真思考了一會兒：“……其實就是迷路了吧。”
“對。”林莫承認了。
這坑爹的入夢香，氣息居然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化，從剛才開始，那股橘子香氣就已經淡到幾近於無。現在就連林莫都無法確定，鼻間嗅到的這一絲似有若無的香甜氣味究竟是真實，還是出自自己的臆想了。
真是便宜沒好貨！林莫又一次慘痛地徹悟了。
“師尊，我們現在該如何做呢？”祝小九皺著眉頭看著空間中漂浮著的巨大奇異生物——這些東西看起來完全不像能填飽肚子的樣子。
如果是在現代，林莫一定會拿出手機使用xx地圖進行導航。然而這裏不但並非現代，也不算是古代，甚至連現實都不是，即便用羅盤引路，也會因為夢境的混亂而無法辨明方向。林莫仔細思考了一下，發現隻有場外求助這一種方法了。
迷失在無邊夢海中，林莫其實並不怎麽驚慌。因為，針對這樣的突發狀況，他早就已經做好了打算。
“我進來之前，曾經以畢方精火作引，在方府留下了一點火星作為道標。”林莫胸有成竹道，“原本隻是為了以防萬一，如今來看，倒是可以憑此離開夢海了。”
“師尊實在是太厲害了！”小九歎服。
哈哈，你師父我就是這樣料事如神！林莫不動聲色地想。
他一手平舉至胸前，靈力催動金色火焰緩慢顯現。眨眼功夫，一點火苗已然跳動在他的指尖，林莫淩空一指，依憑火焰之間的一點玄妙聯係，遙遙指向了正確的方向。
“就往那裏走吧。”林莫感應了一下，“還有不短的距離，我們要加快速度了。”
祝小九點點頭。
然而走著走著，林莫與祝小九卻發現有點不對勁。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有無形水汽漸漸彌漫，可是四周卻不見半點霧氣朦朧。林莫能感受到肌膚傳來的濕潤觸感，而他指尖上的一點金火，似乎也被水霧壓製，變得有幾分曖昧不明。
“師尊，這是……”祝小九頗為憂慮地看著，擔心地問道，“這火焰……不會熄滅吧？”
林莫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也有點拿不定主意，他能感到火焰反饋而來的一點懼怕情緒，卻因其靈智未開而無法與之交流。
難道這水汽之中隱藏有什麽莫大威脅？林莫心下猜想，卻還是寬慰祝小九道：“畢方精火並非凡火，我又以靈力催動，又怎麽可能輕易熄滅呢？”
——就在這一刻，悲傷的事情，發生了。
隻見身為堂堂異火的金色火焰，竟然漸漸黯淡下來，似乎馬上就要用事實給林莫一記響亮的耳光。
林莫一驚，手中靈力一吐，急忙加大了精火的火勢。畢方精火隻有在他體外才能與遠方的火星遙相呼應，雖然他可以再次催動，但此處怪異水霧彌漫，不知覆蓋了多大地方，若是繞路而行，時間耽擱之下，實在不知還有沒有能夠安然離開的一天了。
最重要的是，這樣被打臉真的超級疼！就算是我也受不了啊！林莫咬著牙想。
金色火焰受靈力催發，氣勢一振，便重整旗鼓而來，欲要與這無形水汽一較長短。
屬性相克又如何？若我大火滔天，還抵不過區區水霧！
畢方精火中隱含的凶性被再度激發，烈火燃燒中正有一股不屈的凶獸精魂，麵對無形的詭異敵人悍然相撲！
同時，仿佛被這彰顯凶悍的火焰激怒，透明的水霧也愈發濃重起來。很快，雖然看不到，但空氣中的水分已然越來越多，林莫在呼吸間都能感覺到一股濃稠的冰涼。
一邊是連天烈火熊熊而燒，聲威赫赫之間，傲然相搏；一邊是無邊落雨瀟瀟而下，靜謐無聲之中，殺機隱現。
一水一火於萬物皆不分明的奇妙空間中，激烈而又悄然地搏鬥著。
一開始，林莫有意控製之下，畢方精火還略占上風，然而隨著水汽漸濃，隻有築基期的林莫就有些撐不住了。
這種無形異水仿佛無邊無際，別說走出去，現在的林莫連分神查看“修仙小百科”的餘裕都沒有了。
祝小九也感受到了情況的危急，瞬間法陣成形，他催動風力欲要吹散水霧，然而尚未吹開，就有更加濃鬱的水汽彌來。他又掐起法訣，想構築防禦靈罩，然而這水汽無聲蔓延之間，法術竟然無法隔絕。
另一邊，林莫明顯感覺到火力逐漸不濟，正有點發愁的時候，卻見金色火焰閃了閃，忽而一變，竟化作了綠火陰陰燃燒。
不太陰純火！
原來，畢方精火有吞噬他火的特性，自從大風穀時將綠火強行吞噬之後，經過一年的消化與磨合，它終於能將綠色火焰收為己有。此時見太陽真火力戰不敵，它便改換屬性，發揮出了陰火一麵。
太陰純火為陰屬，麵對這種情況並不像陽火那般被強力克製，雖然火勢不大，但綿綿持久，很快就為林莫迎來了一絲喘息之機。
趁這個機會，林莫飛快地翻起了小百科，同時感覺自己現在非常像是臨時翻小抄的考生。
不光是行為，其實林莫此時的心態也很像——
以後一定要好好研究小百科！林莫悔不當初地痛下決心。
這回，小百科沒有辜負林莫的期待，他很快就找到了相應的條目，才看了兩眼，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個清清涼涼的女聲：“這位道友，泉水受異火驚擾，會致使夢海不安。還望道友能收回法術。”
作者有話要說：這裏要解釋一下，林莫的母親在他小時候就生病去世了，他對母親的最深刻印象就是醫院裏，所以夢境展示的就是他最後見到母親時的樣子。
而媽媽給他剝完橘子之後會拍拍他的頭，濃濃的橘子香氣衝淡了醫院、疾病和死亡的氣息，他也因此深深記住了這個味道。
大體就是這樣的故事，因為放在正文中難免突兀，而小番外寫出來字數又不足，所以就在這裏說明啦。
非常感謝盛世黃金、susu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