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燦爛祖業(一)

第109章 燦爛祖業(一)

“公子,人都走了,您還瞧什麽?要不要千兩把牆打穿讓您繼續瞧得見?”原本站在墨紫身邊的小老虎眼湊到金銀麵前。

金銀用金扇子將他腦袋頂開,“百兩,你敢拆牆,我就真把你趕出去討飯。”

發帶綠色的,是百兩,也是弟弟。

“公子,這世上還有不喜歡銀子的人嗎?”千兩的發帶是藍色的,歪著頭想,“您願給她二十五萬兩,她竟是眼睛不眨,呼吸不變。”

以下是金銀腦中還原的對話——

墨紫說:金大少,等人真來不了,再說。

金銀說:墨哥,怎麽才能確定人來不了?一個月,半年,一年?

墨紫說:不必。等上都有他的遊街過市,午門外斬首,我親眼看那人頭落地,就來跟金大少做這筆交易。

金銀說:不瞞墨哥,我有些消息來源,那人入了皇宮之後,再無人見過他。皇帝要讓一個人死,根本不用大張旗鼓。

墨紫說:金大少隻知那人入了宮,也不能肯定是死是活。我這人,做事向來慎重,還是等等為好。或者,大少有了明確的憑證,再跟我談不遲。我家主人兩日後就要嫁到夫家,因她是金銀錢莊的大客,我不時會過來。到時,就像今日,金大少讓人請我就是。

金銀說:墨哥不問我因何得知那人身份?

墨紫說:這還不簡單。水淨珠乃南德傳世之寶,像金大少這等能把錢莊開到南德的人,以那位當時的權勢,又怎會不與他打交道。你還別告訴我。這珠子原本就是你拿來送人情的。如今見物如見人,知道那人來了,有何稀奇?反正這珠子我存在你這兒,人來不了,咱就做筆買賣,來得了——

金銀說:來得了,如何?

墨紫轉身就走,聲音傳來:來得了,你就跟他買。我猜,以他的處境。即便能活命,日後需要現銀遠大過一顆能看不能吃的珠子。到時,你是二十萬兩跟他買,還是二十五萬兩跟他買,就是你的本事了。

金銀的聲音追上去:墨哥。你既非他的女人,亦非他的仆人,他如今是喪家犬。人人能將他踩在腳下,你何須待他以誠?你可知,隻要給那人一滴水,他日後就能翻江倒海。我了解的他。不會感激一個落難時救助過他的人。你幫了他,不過是白幫的。

墨紫腳步不快。聲音不高,卻能讓三個人聽得清清楚楚:金大少從一開始跟我說話,就句句有他意,我果然不曾誤會。實話說了,我跟那人不過相處過幾日,話都沒說過多少,對他的為人更是一點都不清楚。不過,我救人,全憑當時的心意。這人,命不該絕。所以。我還他一顆珠子,卻從未想過要他感激我。天下財富數之不盡,何必對一顆珠子耿耿於懷?我相信。該是我的,便是我的。金大少。我給你提個意見,你家櫃台高高在上,對像我這樣的矮客實在吃力之極,感覺不是到錢莊存錢,而是到當鋪換錢。笑臉待客不錯,最終卻看心。心跟人那麽遠,叫人如何信任貴寶號?

“她也不是不喜歡錢,不過是有原則的人而已。有原則的人,通常都發不了大財。”金銀若有所思間站起身,腰間的墜飾雅俗共賞得晃著。他將水淨珠收進衣袖,突然問一句,“百兩,千兩,咱家的莊子像當鋪嗎?”

“呃——還好吧。”千兩比較懂得主子的心思。

“公子,你不說我不覺得,說了還真有那麽一點。”百兩比千兩少了九百兩,不是沒道理的。

“瞧瞧去。要真像她說的那樣,我大概知道咱的銀子漲那麽慢的原因了。”金銀悠悠逛了出去。

墨紫在前堂等了不過一刻,裘三娘和小衣就出來了。

“姑娘,銀子都存妥了?”她笑著問,似乎完全不受剛才金銀那些話的影響。這年頭,誰要死,誰能活,她無力多管。自己能活下去,已屬不易。

“存妥了。有一個三年的,給我六分息一年,別的錢莊哪有這麽好的?可也沒敢全存,怕一時半會兒要急用,就存一半。剩下的,都沒一分息的存放。望秋樓一天開不成,我就日日損失利錢。”裘三娘從墨紫那兒得到的水淨珠當然不會存在錢莊裏,而是自己收妥了。

這種是一般有錢人的做法。在他們的想法中,存銀子是一碼事,寶貝就得自己藏好。裘三娘要不是還不了解夫家什麽狀況,否則連銀子都不會存。

三人上了馬車,小衣和車夫並坐。

裘三娘一進去,就從懷裏掏出那把小金來,要再仔細算算利錢。

墨紫不由笑了一聲。

裘三娘瞟她一眼,“平白無故的,笑什麽?”

“姑娘,沒什麽。隻是我突然想起來,金銀錢莊大門裏外,姑娘說是像澆了金身。那顏色,真是挺好笑的。”墨紫其實想起來的,是那把有名家字畫,扇骨扇麵純金打製的,金大少的扇子,還有那幅金光閃閃的對聯。這麽一看,裘三娘的小算盤跟大少好金的程度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了。不知裘三娘見了渾身金光的金大少會說什麽?同道中人?惺惺相惜?還是敵視眼紅?墨紫一個人想著就偷樂。

“一看就知是從哪個小村子裏跑出來的土包子,沒見過大世麵,莫名其妙發了筆橫財就炫富。”裘三娘的話裏對未曾謀麵的金銀錢莊大東家沒好感。

那就是敵視眼紅囉?墨紫了解。裘三娘說金銀是從小村子裏出來的暴發戶,可她看,此人悄無聲息建起這麽多銀莊,而且還這麽年輕,不是隱藏了身份,就是旁門左道厲害,不好隨意得罪的人物。

裘三娘打得小金啪啪響,墨紫不用幫忙,就看窗外,很快發現並非來時景色。

“姑娘,咱們這是還要去哪兒嗎?”

“出城。”裘三娘專心的時候,話精簡。

“咱們出來一個多時辰了,再出城一來一回,趕得及回李府用晚膳麽?”墨紫默算一下時間。

“趕不及就在外麵吃,難得出來一趟,心急慌忙回去幹什麽?”裘三娘四根手指一抓小算盤,唰唰唰,齊整整珠子,一手將隨身小賬冊拿起另一本。這是一本算完,要接著算。

墨紫看來,是裘三娘太久沒有扮男裝出來,心野了,不想那麽早回去。隻是——

“姑娘,後日就是你的大喜日子。再說,我們如今是住在別人的府上,偷跑出來兩個時辰,白荷綠菊勉強能用睡覺應付過去。要吃過飯再回去,兩人怎麽頂得住?”

昨日到的上都,因為不是吉利日子,敬王府那邊派人對衛姨太太說,三日後迎親。蕭維和衛姨太太本來要安排裘三娘她們在王府的別苑住下,不過李氏邀請她們到她娘家住。她是裘三娘的幹娘,而李氏的父親是名滿上都的大學士,說法上就很好。裘三娘可以從大學士府到敬王府走轎,名義上又算是從娘家出嫁,一路將經過官員們齊聚的各大坊間,可謂風風光光了。

“不用她倆給我頂,我幹娘自會幫我找借口。”裘三娘抬眼瞧瞧外頭的街麵,五年了,哪裏還有印象。“你以為,我怎麽認的這幹娘?小時候,父親帶著女扮男裝的我下酒樓宴客吃酒,巧遇上刺史和他夫人,兩人看我能說會道,長得模樣兒俊,戲言說認幹兒子。結果,知道我是女兒家,就成了認女兒了。後來,我上刺史府看我幹娘,幾乎都穿男裝去。她笑我是女兒身男兒心呢。今日出來,我也沒打算瞞她。讓白荷待我們出去後就給幹娘傳話,想來這會兒已經知道了,頂多就是回去挨兩句說。”

墨紫跟裘三娘的時間不長,因此是頭回聽說認親的其中緣故,“本來我就覺得唐夫人性情特別得好,想不到還有這般的趣事,喝個酒就認幹兒子幹女兒的。”

“你道呢?我幹娘還是學士府的千金小姐時,性子比我還皮。幹外公不讓她讀書,她自己換了哥哥的衣服,跑到書院去聽先生講課。幹外公實在沒法子,隻好請了人到家裏來教。如今,李府姑娘們都讀書,就是從她們這個姑姑開始的。”裘三娘五指撚出一朵蘭花,翻開第二本帳冊,“我幹娘女扮男裝在我之前,我都得尊稱一聲前輩。”

墨紫聽得,竟忍不住拍起手來,“真想不到唐夫人這麽活潑大膽。”

“嫁人之後收斂了很多。不過,我幹爹喜歡她的真性兒,也不拘小節常帶她外麵走動,算是一對令人羨慕的恩愛夫妻,如果我幹爹……”裘三娘頓了頓,低下頭去,“沒娶小妾的話。幹娘性子堅韌,不愛跟我說那些,可我看得出來,她終究還是失望的。也因此,她特別縱容我,常跟我說,少女時期最幸福,讓我喜歡做什麽就做什麽。嫁人之後的漫長歲月,對女子而言,很可能是釀苦酒的過程。”

嫁進豪門的女子,大概都會經曆類似的過程,有幾個能獲得相公一生的一心一意呢?釀酒之初的甜蜜和喜悅,不過是短短一瞬間的事。等到年華老去,飲得那杯苦酒,才發現竟是給自己釀的。

墨紫悄然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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