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因陀羅最近有點煩。

除了忍宗內部的暗潮洶湧之外,更因為身邊的這個女人。

他漆黑的眼睛掃過走在身邊的女人。

二十來歲……或許更小一點的年紀。注意到自己的視線,還抬頭大大方方的回以一個輕鬆的笑容。

盡管穿著打扮並不出眾,但從談吐氣質卻可以看出是一位貴女。遇到一名貴女本身也不是太麻煩的事情,問清來曆之後把人送回去也就好了。

——可她偏偏還失去了記憶。除了‘緣’這個名字和自己是來自一個叫做‘輝夜城’的地方、還有自己正在找人這件事之外,什麽都不記得。就這樣迷茫的在前往忍宗的必經之路上徘徊。

她看起來並不著急,但因陀羅卻不能就這樣放任她不管。

一名貴女要是在忍宗周圍出了事,不僅可能會引來貴族跟忍宗的交惡,更是可能會傳出“忍宗連個女人都保護不了”的傳言。

更何況……

這本就可能是一場針對忍宗的陰謀呢?

突然出現在自己畢竟路上的失憶貴女,這未免也太巧合了。

為了保護她也是監視她,因陀羅隻能帶著這位緣小姐,一步步向著忍宗的方向走去。

“所以你出身的忍宗並不是國家或者城市,而是一個……嗯,你父親建立起來的聚落?或者說宗教勢力?”

“那你們靠什麽營收,就是說你們這邊靠什麽生活呢?種地?種什麽作物?”

“是要賣麽?不是?啊……那是靠其他的特產經濟?也沒有?那日用品呢?日常用具還有衣服工具之類的也都是自己做麽?”

看著一臉苦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年輕女人,因陀羅眉宇間的溝壑更深了。

他完全搞不懂這個女人想做什麽,也不知道她問這些的意義在哪裏。就算是探聽,這些問題也太奇怪了。

一路上,女人不僅沒有畏懼他嚴肅冷峻的表情。反而像個第一次出門的孩子一樣一直好奇的問個不停。

因陀羅從來不知道一個區域竟然有這麽多需要關注的事情。

等到兩人終於走到溪水邊可以休息的時候。饒是強壯如因陀羅也不由的鬆了口氣。

倒不是身體上的,他並不累。而是精神上——終於能擺脫她的十萬個為什麽了。

“我去弄點柴。”

他叮囑完自稱為“緣”的貴女之後,就像被人追趕一樣迫不及待的消失在了原地。

“哇哦。”

看著男人憑空消失的地方,阿緣發出一聲驚歎。

但讓她感覺很奇怪的是,自己對這變魔術一樣的行動好像並不陌生。

甚至可以說是有點熟悉——大概就是因為這個人的言行和氣勢都讓她有熟悉感。所以她才像這樣毫不猶豫的就跟著人走了吧。

因陀羅離開的這段時間她也沒有閑著。而是起身在開始在周圍尋找看起來會合適的石頭準備壘個簡易石火塘。

雖然記不得自己的過去,但畢竟失憶不代表以前的技能全廢。所以當場景合適的時候,她還是能想起些東西的。

比如野外求生。

恍惚中記得好像有誰教過自己應該怎麽野外求生來著。

於是等因陀羅回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少女和一地整齊的,看得出是刻意挑選出來的石頭。

“喜歡撿石頭也是貴女的愛好麽。”

“別人不知道,我是沒有的。”蹲在石頭中間擺弄的少女確實一口否認了。“我準備壘火塘來著,沒想到這個還挺難的。”

說話間,她手上中堆起來的幾塊石頭“啪”的一下倒下去散稱一堆。

因陀羅:“……”

行吧,他知道這些三三兩兩散成一堆的石頭是怎麽回事了。

顯然就是貴女殿下失敗的試驗品。

“不是這麽堆的。”

因陀羅把撿來的柴在旁邊整齊堆好,然後才蹲到阿緣麵前,在那些石頭匯總挑挑揀揀擺弄起來。

沒一會兒就堆起了一個簡易但不失美觀的石頭火塘。

深切知道專業的事應該交給專業的人去做的阿緣雙手撐著下巴感慨道:“你很熟練啊。”

“以前經常跟阿修羅烤魚。”

大概是因為心思都在壘火塘上的因陀羅不假思索的回答,等話說出口,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說了什麽。

第一次聽他說自己的事,阿緣饒有興趣的追問了下去:“阿修羅是?”

忍宗宗主有兩個兒子的事本也不是什麽秘密,所以因陀羅還是低聲回答了她:“我弟弟。”

也就是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猛然意識到。

他跟阿修羅已經很久沒有一起行動過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他跟阿修羅日漸形同陌路,明明小時候也曾形影不離的在一起。

“除了烤魚之外呢?還幹什麽?”

“沒什麽了。”因陀羅本就不喜歡別人打探自己的事情。更何況還是麵對一個可疑人士,隻是麵度一名貴女,他不能用粗暴的方式拒絕,隻能換了個話題。

“到是貴女殿下竟然知道可以壘火塘,讓人驚訝。”

阿緣完全沒有被轉移了話題的不悅,“雖然記不太清了,但是以前有人教過我野外生存來著。”

她思考了兩秒才從記憶裏抓到了隻言片語:

“比如可以等人把魚抓上來再處理好就把穿好的魚叉到火塘的石縫裏之類的。”

因陀羅有那麽一瞬間失去了語言能力。

都處理好穿好了,就差一個烤……這也叫教導野外生存?怕不是為了帶大小姐在外麵玩兒吧。

堆好火塘盛生起火,因陀羅就自覺的去抓魚了。

“你可以在附近走走,但不要走遠。”

他思考了一下,還是沒有過多的對人做限製。

反正他就在附近不會走遠,還不至於出了事都察覺不到。

說完,因陀羅再次表演了一次原地消失之術,抓魚去了。

而就像是要跟他作對一樣,他前腳消失,後腳就有一道黑影出現在阿緣身後的樹梢上。

穿戴著鬥笠和黑袍的黑影就像全世界暗中偷窺的壞人一樣,隱蔽了自己的身形藏在暗處,凝視著自己的關注對象。

他既然選擇了因陀羅作為自己的目標,那自然不會放過出現在他身邊的任何人。

尤其還是這樣突然出現的可疑人物。

常年潛伏忍宗卻從沒被人發現的過去讓他對自己的匿藏、逃脫能力有十足的信心。所以他放心大膽地就呆在她頭頂的樹梢上觀察著。

這是一個他從未接觸過的人。

不知來曆,也不知目的。

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在自己計劃即將達成之際出現。

怎麽想都有問題。

而且……

黑絕傾身更靠近了些。

不知怎麽的,他總覺得這個人身上有什麽東西在吸引著自己。

他無法分辨那究竟是好是壞,隻是覺得受到了某種難以言喻的吸引。

難道她也有母親的血脈?

不,不可能,他就是母親最後的孩子。除了自己和那兩個家夥之外,母親沒有其他的孩子……

思考間,黑影不知不覺的移動到了更近的地方。

反正不會被察覺。

靠近一點,再近一點……

馬上就……

就在他覺得自己終於抓到點蛛絲馬跡的時候,磨刀霍霍就等他靠近的粉色光芒就像衝向獵物的蛇一樣彈設而出。

將自持不會被人發現的黑影捆了個正著。

這時黑影才注意到,那個捆住自己的東西,竟然是一條帶著淺淺粉色光芒的飄帶。

這飄帶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看似輕薄卻無比解釋。無論他怎麽動,都不能向過去一樣穿透它逃走。

而那個一直四下張望,似乎完全沒有察覺自己的女人,也不知什麽時候抬起頭來,正死死的盯著自己。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

阿緣看著手裏被帶裏三層外三層結結實實包起來,順便還打了個蝴蝶結的黑色球體。

也許是受到了驚嚇,就算被牢牢捆住,黑球的表麵還在不停的流動,隱約還能看到上麵浮現了一張就像故事結局才發現自己站錯CP的人一樣難以置信的臉。

“但總覺得一看到就覺得發自心底的覺得火大呢。”

阿緣抓著飄帶打出來的蝴蝶結顛了顛裏麵的黑球。

——重量意外的很輕,一開始看這黑泥一樣的**,還以為會很有分量來著。

可能因為它本來就是沒什麽分量的東西吧。

“唔唔!?唔唔——”

就像被人跟世界分割開來一樣的黑絕看著外麵的女人,努力做著最後的掙紮。它能聽到外麵女人的聲音,卻怎麽也不能把自己的聲音傳出去。

捆住它的粉色物體明明看起來那麽輕薄脆弱。但當他被困在裏麵的時候,卻感到了從出生到現在從未有過的憋脹感。

空間是那麽狹小,它動都沒發動一下。明明不用呼吸,卻有了好像要窒息一般的感受。

“黑漆漆鬼鬼祟祟就算了,還上來就挑撥離間……也不能怪我關門打狗了吧?”

阿緣笑眯眯的看著被粉色飄帶捆住的黑球,接著抓住飄帶的一端轉了幾圈,像掄流星錘一樣猛地把它甩了出去。

‘啪’。

一聲脆響過後,是被牢牢束縛起來,一聲都沒能傳出來的尖叫。

飄帶‘流星錘’中的黑色就像被融化了一般開始崩塌。

——不!

不要!不可能!

母親大人、我還能救出母親大人——

黑絕從出生以來第一次感到了恐懼。

但一切都已經晚了。

自從他選擇在這個時候出現的那一瞬間,結局就已經決定了。

“你在做什麽?”

拎著魚回來的青年皺著眉看著還保持著甩出去姿勢的貴女,皺緊眉頭不知道她又在搞什麽。

“啊。”被抓了個正著的阿緣眨了眨眼重新站好。

“就……丟了個垃圾?”

不被需要的東西都可以統稱為“垃圾”,那她說自己丟了個垃圾也沒毛病嘛。